群山之间(其三)

作者:Effes 更新时间:2025/4/2 23:56:55 字数:2918

早晨短暂的闹剧告一段落,朵菲儿一行人正做着出发前最后的准备。

飞龙堡也不是第一次去了,这一带他们也不算陌生,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这次带着伤员和一个孩子。“这就难办了,”佩西弗正在研究地图,按照他们的习惯,会选择走山北面由军队修建的人工栈道,虽说陡峭惊险了些,但对于他们而言也还算轻松;可眼下的情况,虽然经过这几天的时间,那些伤员能自己走路了,但也承不住多少力,更别说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于是他决定绕绕远路,毕竟这里有这么多厉害的牧师坐镇,伤员们的情况并不紧急。

山的西北面地势较平缓,一般的旅行者或冒险家都会这么走,那里有疑似人类建筑的废墟,不知有多少年的历史,但好歹也是个遮风避雨之地。从那里开始登山估计会慢上一天左右,所以佩西弗决定在废墟处安排一次休息整顿。

事不宜迟,队伍再一次出发。伊芙丝依然与朵菲儿坐在一匹马上,不过不同的是,她从坐在朵菲儿身后变为坐在身前——毕竟经历刚才的事后,朵菲儿再也不敢让她离开自己身边半步了。

而说到这座山,也能引出不少故事来。专程来此的冒险家说,这里邪门的很,随时会起雾,感觉随时会有鬼魅窜出来;时常路过的骑士说,这里不好修建防御工事,山岩又滑又陡,难守也难攻;前来调查的魔法使说,这里的魔力很充沛,那些雾就是魔能凝结的微小颗粒,是神明的影子;而采撷趣闻的诗人说,曾有灿烂的文明于此消陨,不散的冥魂徘徊世间,昔日的繁华夜夜重现。后世人总把这座山称作“雾骸山”,似乎在传说之中,它总是代表着某个神明、某个文明的遗孑。

这座山总是被吹得神乎其神,佩西弗却不以为然,倒不是因为他缺少敬畏,短浅无知;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为了绘制地图,在这里走过太多次了,才会对它失去了那般想象与好奇。随着年岁的增长,那些总是热衷于幻想的年轻人在他眼里也逐渐可笑起来,而他在自己眼里也愈发可笑起来;许多他这个年纪的人喜欢通过给年轻人泼冷水来彰显自己的老练与成熟,爱将幻想称作幼稚,他虽然并不在其列,但也逐渐无法与那些热烈的心灵产生共鸣了。真是可悲,他总是这样自嘲。

他觉得自己已经上了年纪,尤其是对于一个在前线拼命的人来说,除了“活着”这一愿望外,他也不敢有其它念想;他不禁叹了口气,想起了南方的妻子和女儿。什么时候,他突然变得卑微了呢?若是十八岁时的他,之前面对那血红的诡异的结界时,或许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去吧;如今,他只想活命,然后平安回家。

......

时间几近正午,北国的太阳从不会给云彩留丝毫情面,高照着立在苍穹上。他们牵着马匹穿过最后一道隘口,眼前豁然铺展开一片青灰色的石海——千百年的风蚀早已将整片山麓雕琢成错落的岩台,缝隙间淤积的薄土里钻出成簇的野莓,而残墙孤壁零落其中,不知历经风雨几载;佩西弗眯着眼,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已然坍塌的石砌圆台与周围林立的石柱,便知道是到了地方。

他随手掰了几颗野莓塞进嘴里,酸涩的味道险些让他吐了出来。“呸呸呸,”佩西弗掏出腰间的水壶猛喝了几口,然后便吹着口哨,装作无事发生。朵菲儿此时也抱着小伊芙下了马,下令让全军休整。大家靠着残墙休憩,暂时撂下了担子。

伊芙丝实在不怎么习惯骑在马上,哪怕现在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

她扶着石墙,眨巴着眼睛,四处张望:眼前的景象着实新奇,分明只是山岩的堆砌,泥土的沉积,但聚在一起的那份震撼又一次触动了伊芙丝的心灵;这是她飞在天空俯瞰时绝不会体验到的景观——万物在她的眼中本都渺小如沙砾,而先前那如海的针叶林,与眼前的岩台却无不彰显着自己的宏伟与壮阔。她似乎又咀嚼出了些“敬畏”的意义。

倏忽间,几声空灵的孩童般的嬉笑声传入了她的耳中,似有似无,仿佛就萦绕在耳边,又仿佛自远方飘来。

伊芙丝警惕地环视四周,如兔子一般机敏。周围,朵菲儿正与牧师们聊着天,佩西弗还在摆弄着那些野莓丛,至于其余的人,有些正盖着毯子打盹,有些正打算射几只鸟下来当晚餐——没一个人对这笑声有半点反应。

伊芙丝并不觉得他们是没注意到,一定是事情有什么不对劲,要先告诉朵菲儿吗?理性告诉她这就是最佳的选择;但出于一些个人的原因,以及莫名的抗拒心理,她想自己先调查一番。

待伊芙丝还犹豫着的时候,那声音又一次出现——这次并非笑声,而是断断续续的歌谣声,既不来自远方,也不来自身旁,而是直接浮现在了她的脑袋里。伊芙丝不喜欢这种大脑被入侵的感觉,她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想把声音给赶出去;但不知怎地,她逐渐能感受到声音来自的方向了,她顺着潜意识望去,发现了远处隐隐约约的有些轮廓,似乎是一个残缺的祭坛。

“你是在邀请我吗?”出自魔王的尊严,伊芙丝决定一个人偷偷前往——至于牧师会找麻烦什么的,到时候再说吧——她用这些石墙作为掩护,尽力地避开其他人的视线,铁了心要一探究竟。

“小伊芙,你想去哪儿啊?”冷不丁的一句话从她背后响起,而后自己的两只小胳膊就被架了起来,小伊芙双脚离地,在空中扑棱着。

好吧,朵菲儿还是发现她了,老实说,要是再让一小孩儿给溜了,朵菲儿这殿堂骑士可就颜面扫地了。

“那边,有声音......”伊芙丝伸出手指,不情不愿的解释着,朵菲儿听了后,便把她放了下来,叉着腰教育道:“那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之前还没吃到教训吗?那只大灰狼嗷呜一下就能把你一口吃掉!”这孩子,不爱说话,也不知道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总是一声不吭的自己走掉,朵菲儿简直不敢想她在遇到自己之前有多么莽撞,怕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出现在凯文特尔。

伊芙丝懒得去计较究竟是谁吃谁,牵着朵菲儿的手就要往那边走,朵菲儿见状也只好跟过去。

十几根歪斜的石柱围成的残缺环形逐渐浮现在她们眼前,长期的风吹雨淋下,石柱本身也变得支离破碎。环形的中央则是那个已然倒塌的圆台,一些坑洞里还积留着雨水,水面上漂着些金龟子蜕下的鞘翅。石台下,断裂的台阶间垂挂着苍翠的龙须藤,如今还开着白花,为这片遗迹带来了些生气。

“小伊芙,你说的声音是指?”朵菲儿尝试搭话,但伊芙丝只是轻轻摇了摇脑袋,表示自己又听不到了。

可来都来了,不如就好好调查一番,虽说朵菲儿之前也路过这里几次,但她从未细细看过这些旧时代的遗迹。

在朵菲儿还在把玩那些龙须藤的时候,有一个东西吸引了伊芙丝的注意——圆台的正中央,一个石墩之上,鎏金的水盆静静端坐,里面空无一物——之前也有那个水盆吗?伊芙丝总觉得它是凭空出现的,出于好奇,她缓缓踏上残破的石阶。

当伊芙丝踏上最后一级残阶,毫无征兆般的,她额间的封印突然泛起灿金色的波纹。那些游动的光痕沿着少女苍白的肌肤蜿蜒生长,在她发梢凝结成细碎的光穗。还没等她惊讶,那光穗如金色的丝线般轻颤着探向四周的石柱,斑驳而残缺的岩柱竟变得崭新如初。

石台中央的鎏金水盆嗡鸣,盆中涌出灿烂的露水,闪闪发亮。

光瀑沿着石阶倾泻而下,伊芙丝踉跄后退半步,发间纠缠的光丝寸寸崩断,在她身前织就半透明的金纱帷幕。薄雾般的帷幕后传来银铃似的笑声,伊芙丝瞪大了双眼,只见得几团模糊的光晕逐渐凝结成形,竟成了一群孩童。他们通体金色而透明,赤脚走过先前并不存在的石板,唱着听不懂的歌谣。

台下的朵菲儿已不知该说何是好,眼前的奇景瑰丽如梦,一时也不知是现实还是幻象。

她跳上圆台,将伊芙丝护于身后,可那些孩童似乎察觉不到二人的存在,自顾自地嬉戏打闹着。直到其中的一位女孩看向了她们,她挥了挥手,疑惑地叫喊着:

“你是谁?为什么你是透明的?难道是幽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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