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ffes 更新时间:2025/8/12 0:00:20 字数:4216

六月的尾巴,悄无声息地被一场细雨剪断。洛瑟姆的天空,仿佛被一块浸透了水的巨大灰布蒙住,淅淅沥沥的雨丝,从早到晚,不急不躁地飘洒着,将整座城市浸润在一片清凉而湿润的薄纱里。

雨水顺着爬满常青藤的石砌小楼屋檐滑落,在窗玻璃上汇成细小的溪流,蜿蜒而下。伊芙丝坐在窗边的旧木椅上,膝上摊开一本朵菲儿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关于洛瑟姆风物志的旧书。她并没有认真阅读,目光更多是落在窗外被雨幕模糊的庭院。

雨中的世界显得格外安静。院中那棵树的叶子被洗得油亮,深绿得发黑,雨滴打在叶片上,发出细碎而持续的沙沙声。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青草和湿润石头混合的清冽气息,带着一丝凉意,驱散了夏末的燥热。

手腕上,那个银质手环贴着皮肤,传来微凉的触感。自从那场梦境之后,伊芙丝对自己体内的魔力更加好奇了几分,也更乐意使用了。她日常调动起一丝魔力,指尖一缕近乎透明的丝线悄然凝聚,比以往更加凝练、灵动,心念微动,丝线便如游鱼般在空中轻盈地绕了个圈,随即消散——伊芙丝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魔力的提升而如此兴奋。

朵菲儿不在家,她说要去学院那边看看,顺便打听下开学报到的具体事宜。而伊芙丝倒是乐得清静——她喜欢这种独处的时刻,听着雨声,感受着体内魔力与这湿润世界的微妙共鸣,矛盾与挣扎似乎被这连绵的雨暂时冲刷淡了,只留下一种近乎慵懒的平静。她轻轻翻过一页书,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面,目光却再次飘向窗外朦胧的雨景。洛瑟姆的雨季,似乎有种抚平心绪的魔力。

……

洛瑟姆学院深处,汉斯的办公室灯火通明。窗外,雨丝织成一片铁灰色的帘幕,将学院那些宏伟的尖顶建筑笼罩在朦胧之中。办公室里弥漫着纸张、墨水和陈旧木头的混合气味,混杂着窗外飘进来的湿润空气。

汉斯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件之中。他眉头紧锁,手中的羽毛笔在纸上飞快地划动着,批阅着新生的档案、课程安排、宿舍分配……开学在即,事务繁杂得令人头疼。然而,他的心思却并不完全在这些琐事上。

德鲁希拉已经消失快半个月了。

那个银发红瞳的代理院长,自从那次说要去“看看妹妹”,便再无音讯。汉斯看着桌上那份关于弗罗斯加尔家族的初步调查报告,眉头皱得更深了——线索很多,却毫无作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能坐实的证据,高层的人几乎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弗罗斯加尔家族在北境根基深厚,究竟与魔族袭击事件是否有关联?入学的新生里,弗罗斯加尔家族的人可不少,这些学生,难道要一一排查吗?汉斯觉得,问题肯定不在学生上,可背后的人却迟迟查不出名堂。

他烦躁地放下笔,走到窗边,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望着窗外雨幕中模糊的学院轮廓,心中那份不安如同这阴沉的天气,挥之不去。那位院长大人到底在干什么?南边的圣树学院……又有什么值得她亲自跑一趟?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转身回到桌前,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那些亟待处理的文件上。无论如何,开学不能耽误。

……

学院最高的塔楼顶层,属于代理院长德鲁希拉·采佩什的办公室,此刻空无一人。巨大的落地窗外,雨幕笼罩着整个洛瑟姆,远处的静月河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办公室内异常空旷,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除了一个造型古朴的墨水瓶和一支羽毛笔,别无他物;零食点心们也都好好地收在了桌底下;只是书架上的从未排整齐过的书籍、和地板散落着各种小玩意,仍透露着她大大咧咧的性格。

她确实离开了。

目的地,正是她妹妹莉诺尔·采佩什执掌的圣树学院。至于原因——无人知晓,或许是为了姐妹间那众所周知的“罅隙”?或许是为了圣树学院守护的世界树?又或许,与那在南方悄然滋长、觊觎世界树力量的塑灵教有关?一切都隐藏在南方那片同样被雨季笼罩的土地上。

……

与此同时,在远离洛瑟姆的北方大道上,一辆轻便马车正顶着越来越大的雨势,艰难地前行。车轮碾过泥泞的道路,溅起浑浊的水花。车篷被密集的雨点敲打着,发出连绵不绝的噼啪声。

车内,大法师埃因裹紧了身上的旅行斗篷,眉头紧锁。他刚刚结束了对凯文特尔沦陷区的深度调查和初步重建工作;魔族被暂时击退,城镇废墟正在清理,但现场遗留的疑点却让他心头沉重。所有的法术痕迹,不出所料,没有一丝魔族的气息,更像是人类高阶法术对轰的结果,根据他严谨的场景复原、回溯,的确能断定有弗罗斯加尔的人参与其中。然而,还有更大的问题,除了他们,埃因还发现了更加诡异的气息——不属于三大家族任何一方的施法模式与风格,难以被彻底还原的、更加不详的气息。

他手中捏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来自飞龙堡的加密简报。

简报中提到,就在几天前,南方圣树学院遭受了一群塑灵教教徒的疯狂袭击。袭击者如同飞蛾扑火,不计代价,虽然被击退,但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和恐慌。塑灵教……弗罗斯加尔……魔族……埃因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脑中飞快地拼接着,试图找出其中的关联。他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一向专注于学术研究、对政治纷争避之不及的他,此刻也不得不忧心忡忡起来。

“我确信不搞定这些,自己也迟早要被搞定。就当是为了我的研究吧……”埃因揣着手,不禁想起了伊芙丝,“那家伙在洛瑟姆玩得高兴咯,估计迟早也要碰上麻烦。”

总之,他必须尽快赶回飞龙堡,向安德尔汇报他的发现和猜测。他掀开车帘一角,望着外面滂沱的雨幕,眼神凝重。这雨,似乎下得越来越大了。

……

南下的官道上,一辆装饰朴实的四轮马车在细密的雨幕中平稳前行,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车厢内,气氛温暖而宁静。

靠近车厢内侧的座位上,蜷缩着一位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她有着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此刻松松地披散着,几缕发丝贴在光洁的额角。她微微侧着头,闭着眼睛,似乎在小憩,又像是在专注地听着窗外的雨声。她的眼睑安静地阖着,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便是苏晓。

苏苏身上裹着一条柔软的米色羊毛毯子,毯子边缘绣着细小的藤蔓花纹,她的姿态放松,带着一丝慵懒。

紧挨着她坐着的,是另一位少女——夏依。夏依有着一头如同融化阳光般耀眼的金色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她的眼睛是清澈的碧绿色,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看着苏苏的睡颜。夏依的手里拿着一本摊开的、插图精美的绘本,但她显然没有在看书,而是小心翼翼地、贪婪地注视着苏苏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或许是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苏苏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是一双灰白色的眸子,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雾的玻璃珠,清澈却缺乏神采,没有焦点地“望”向前方。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微微偏头,朝向夏依的方向,嘴角自然地弯起一个浅浅的、带着点迷糊的笑意:“夏依?”

“嗯!我在!”夏依立刻应道,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对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帮苏苏把滑落到脸颊的一缕黑发拨到耳后,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蝶翼。她的指尖划过苏苏微凉的耳廓,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

“雨声……真好听。”苏苏轻声说,灰白的眼眸里映不出任何景象,却仿佛能感受到夏依的存在。她微微动了动,将身体更自然地靠向夏依那边,脑袋轻轻抵在夏依的肩膀上。这个动作做得如此自然,仿佛早已习惯。

夏依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立刻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苏苏靠得更舒服些。她甚至悄悄将毯子往苏苏那边多拉了一点,确保她盖得严实。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碧绿的眼眸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满足,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覆在苏苏放在毯子外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微凉的触感。

坐在对面的尧琳,苏苏的母亲,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深青色衣裙,气质温婉沉静。看到女儿闭目养神后睁开的灰白眼眸,尧琳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欣慰,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她知道女儿的眼睛需要休息,保持灰白的状态能让她的眼睛舒服些,也节省魔力。

“苏苏,要不要喝点水?”尧琳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苏苏摇摇头,靠在夏依肩上的脑袋蹭了蹭,像只慵懒的小猫:“不用了妈妈,我不渴。”她顿了顿,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夏依,你冷吗?”

夏依立刻摇头,声音轻快:“不冷,毯子很暖和!”她说着,握着苏苏的手紧了紧,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驾车的克雷德(夏依的父亲)沉稳地操控着缰绳。他透过车帘缝隙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苏苏依偎在夏依肩头,夏依那副仿佛守护着全世界最珍贵宝物的专注模样,坚毅的脸上线条柔和下来。他沉声开口,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前面就是洛瑟姆城界了。雨快停了,我们很快就能进城。”

夏依闻言,碧绿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她低头凑近苏苏耳边,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和一丝撒娇般的亲昵:“苏苏,听到了吗?我们快到洛瑟姆了!听说那里有很多大树,还有一条很漂亮的河,等安顿好了,我陪你一起去河边散步,听雨声……”她描绘着想象中的画面,语气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而这份憧憬的中心,永远是苏苏。

苏苏被夏依的雀跃感染,灰白的眼眸似乎也柔和了几分。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好,一起去。”她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夏依的手。

尧琳看着两个女孩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看着夏依对女儿那几乎不加掩饰的、远超友情的依恋,心中百感交集。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渐渐散去的雨雾和若隐若现的洛瑟姆轮廓。新的生活即将开始,只希望……这份难得的平静与温暖,能长久一些。

……

洛瑟姆外城一家安静的旅馆里,塔拉正坐在窗边的书桌前。

窗外雨声淅沥,房间内却温暖干燥,桌上摊开着几本厚厚的书籍和笔记,都是关于洛瑟姆学院一年级的教辅资料。

她有一头柔顺的棕色长发,扎成简单的马尾,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眼神清澈,此刻却充满了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握着笔,认真地演算着一道复杂的公式,时不时停下来,咬着笔头思考,或者翻看旁边的参考书。

她的父亲,那位退役的骑士,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安静地擦拭着一把保养良好的短剑。他动作沉稳,眼神平静,偶尔抬头看一眼专注学习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和……忧虑?弗罗斯加尔家族内部的风波,他就算不想知道,现在也得知道了。送塔拉来洛瑟姆,也好,也算是远离了那些乱糟糟的风波。

塔拉的母亲,艾琳女士,则坐在床边,手里织着一件毛衣。她戴着细框眼镜,目光温柔地落在女儿身上,又时不时担忧地望向窗外连绵的雨幕。她轻声问:“塔拉,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塔拉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有点憨憨的笑容:“没事的妈妈,这道题快解出来了!”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又低头沉浸到书本里。窗外的雨声,成了她学习时最好的背景音。她期待着开学,期待着新的生活,也隐隐期待着……能再次见到那个背着小提琴、眼神有些特别的女孩——伊芙丝……

雨,依旧不紧不慢地下着,浸润着洛瑟姆的每一块石板,每一片树叶。这清凉的雨幕,如同命运的丝线,无声地将分散的个体们悄然串联,不知不觉间,已然编织成一张轻飘飘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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