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瑟姆的新生们(其三)

作者:Effes 更新时间:2025/8/17 1:05:06 字数:4272

科莱德女士温和的目光落在第一排最左侧的学生身上,带着鼓励的微笑:“那么,就从这位同学开始吧。”

教室里安静下来,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去。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的男孩,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大家好,我叫莱安·格林,来自北境霜风镇。我……我对植物魔法很感兴趣,希望能在这里学到更多。”他快速说完,脸微微泛红,坐了下去。

“欢迎你,莱安。”科莱德女士微笑着点头。

自我介绍就这样开始了。学生们一个接一个站起来,声音或洪亮或细弱,带着不同地域的口音,介绍着自己的名字、家乡和对魔法的初步兴趣或懵懂的期待。

“我叫米拉·贝恩斯,来自洛瑟姆外城。我……我还不太清楚自己擅长什么。”

“我是托尔,来自北境铁炉堡。”一位身材敦实、有着明显矮人血统的少年声音洪亮,“我力气大,希望能学点实用的防护魔法!”

“我叫芬恩·霍克,艾洛国人。”一位穿着考究、神情带着一丝矜持的少年站起身,他有着深棕色的卷发和碧绿的眼眸,刻意在“霍克”这个音节多停留了一段时间,彰显着自己身后伟大的家族,方法很奏效,惹得了不少人惊叹,“我的家族世代研习水元素魔法,我希望能在这里精进技艺。”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自信——可惜,伊芙丝到现在也不知道霍克家族具体是干啥的。

自我介绍还在继续。

轮到塔拉了。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大家好,我叫塔拉·弗罗斯加尔,来自北境的维伦镇。我……我觉得魔法很有趣,虽然很难,但我会认真学的。”她说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的父母(艾琳女士正对她竖起大拇指),然后才坐下,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红晕。

“欢迎你,塔拉。”科莱德女士的笑容加深了些。

接着是伊芙丝。她平静地站起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教室:“伊芙丝·坎提尔,来自飞龙堡。”她的目光扫过众人,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别看她表面这个样子,其实内心早已兵荒马乱了,面对这二十多双眼睛,伊芙丝早就说不出什么话来;或许是身为魔族,她在这些人面前天然地生出一丝羞赧。科莱德女士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秒,依旧温和地点点头:“欢迎你,伊芙丝。”

随后是后排的苏晓和夏依。夏依先站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大家好!我叫夏依,来自飞羽国,在南边。我还不太会说北国的通用语,发音不准还请包涵!”她说着,脸红地搂了搂身边苏晓的肩膀。

苏晓在夏依的轻触下缓缓站起身。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我是苏晓,来自飞羽国,会一点冰魔法……请多多包涵。”她的舌头突然打了个结,急忙微微欠身,慌张地坐下。夏依立刻又紧紧挽住了她的手臂。

“欢迎夏依,欢迎苏晓。”科莱德女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自我介绍继续进行。一位来自澜沧国、名叫林薇的女生有些紧张地表达了想学习治疗魔法的愿望;她的同乡,一位名叫陈帆的男生则挠着头说:“我……我还不太会魔法,但我喜欢看书,特别是故事书、绘本什么的……”他的话引来一阵善意的轻笑。

最后一位站起来的,是一位气质沉稳、有着深蓝色眼眸的少年。他身姿挺拔,声音清晰有力:“大家好,我是凯登·维德伦,来自北境维德伦堡。很高兴能与各位成为同学。我期待在洛瑟姆的学习中,与大家共同进步,最后成为光荣的边防士兵,守护我们所珍视的一切。”他的发言简洁有力,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感,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科莱德女士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欢迎你,凯登。”

自我介绍结束后,科莱德女士又简单交代了一些入学琐事:分发课程表(密密麻麻的符文基础、元素感知、魔法史、通用语、数学等通识课程)、强调校规(特别是图书馆和实验室的使用规范)、提醒明天正式上课的时间和地点(依旧是M-015教室,早晨八点),以及宿舍熄灯时间等。

“今天剩余的时间,大家可以自由安排。”科莱德女士最后说道,“熟悉校园环境、整理宿舍、或者和同学交流都可以。记住,明天早晨八点,我们在这里准时开始第一堂课。解散!”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轻松的低语和椅子挪动的声音,新生们三三两两地起身,有的迫不及待地去找父母,有的则开始和刚认识的同学交谈起来。

伊芙丝和塔拉一起走出北楼。午后的阳光已经西斜,将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楼前的空地上,比她们来时热闹了许多。一些高年级的学生——虽然正式开学还有几天,但不少学生已经提前返校抢人——正支起简易的桌子或举着牌子,热情地向新生们介绍着各种社团。

嗯,一般在正式的“百团大战”之前,这些社团总会想尽办法地提前拉人。他们堵在新生教学楼的门口,视这些懵懂的孩子如甘饴,尽可能地往自己的嘴上抹蜜,好把对方忽悠进来。

“同学,对炼金术感兴趣吗?来我们‘贤者之石’社团看看吧!包教包会!”

“嘿,新来的!难道你不对自己的命运好奇吗?‘星象观测社’招新啦!”

“剑术爱好者看过来!‘银锋骑士团’预备役招新,实战训练,提升自我!”

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活力。宣传单像雪花一样塞到路过的新生手中。塔拉好奇地看着一张关于“魔植培育社”的宣传单,上面画着各种奇异的发光植物。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同敏捷的豹子般,倏地挡在了伊芙丝面前。

“哦,一位银发的精灵,”一个带着独特韵律感的声音响起,仿佛在朗诵诗句,“不,是一位披着深色披风的少女,如同夜色中悄然绽放的幽兰。她的眼眸,是凝固的潭水,是沉淀的星辰,藏着不为人知的过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伊芙丝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人——正是午餐时在食堂见过的芮克勒。她依旧披着那件略显宽大的深蓝色镶金边披肩,栗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头顶那对毛茸茸的豹耳警觉地竖立着,身后的斑纹长尾轻轻摆动。她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一双明亮的、清澈的眼睛正毫不避讳地、充满探究地打量着伊芙丝。

“这披风,是抵御内心不安的壁垒吗?”芮克勒执着笔,语速飞快,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伊芙丝发问,“还是……难耐的孤独将它织就?让它隔绝了喧嚣,也隔绝了可能的温暖?”她的目光扫过伊芙丝平静的脸庞,仿佛想从那上面读出答案,却又并不真的期待回应。

伊芙丝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诗歌般的审视怔住了。她看着芮克勒那双炽热而纯粹的眼睛,里面没有恶意,只有一种天真的、对未知的强烈好奇。这种直白而陌生的表达方式,让她感到一丝困惑,却也……奇异地勾起了她的一丝好奇。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如同渔网下的鱼儿,等待社团们捕获。

周围有这么多人,可芮克勒的注意力依旧牢牢锁定在伊芙丝身上,她忽然向前凑近一步,声音压低了些:“你想听故事吗?”

伊芙丝瞪大了眼睛,顿时不知如何应答,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即使她不点头,恐怕对方也要自顾自讲下去吧。

芮克勒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兴奋,却又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这是一位来自极南的诗人为我讲述的故事——我想分享它、发表它,把它讲给所有喜欢故事的人听——故事的开头……是一个银发的旅人,走进了那个被遗忘的地方。”她的语调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雨下得黏糊糊的,空气里有铁锈和烂报纸的味道。旅人刚踏进镇子,就撞上了一件事——广场上,一个穿警卫制服的人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生锈的钥匙?没人知道他是谁杀的,然后,奇怪的事发生了。那个警卫……他没消失。他变成了一个透明的看不见的影子,在广场上晃悠,手里还攥着那把钥匙,像在找什么锁孔。”

“盲人女孩目睹了这一切,可她却什么也看不到——她总是蜷缩在角落里。”

她叙述得很快,细节却清晰:“路边的乞丐看到了警卫的尸体,他一边啃着发霉的面包,一边说:‘看吧,又一个被锁死的家伙。’他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铁皮。旁边,一个看起来挺和蔼的妇人,她总是很温柔热情,却看不到警卫的尸体。他们……还有那个铁匠,那个总擦台阶的女人,都围在广场一角。他们在……掷骰子。”

芮克勒的眼神飘向远处,仿佛看到了那个场景:“不是普通的骰子。是骨头做的,刻着奇怪的符号。他们日复一日地掷,掷了又掷,由它决定着自己明日的身份。可那骰子……从不随机。乞丐永远是‘批判’,妇人永远是‘热情’,铁匠永远是‘徒劳’,女孩永远是“盲目”,擦台阶的女人永远是‘污秽’……就像被钉死了一样。”

“镇子越来越荒。杂草……那种湿漉漉、滑腻腻的藤蔓,从墙角、从台阶缝里、甚至从广场的石板下钻出来,悄无声息地爬满一切。它们缠上钟楼,缠上歪斜的房子,缠上那些掷骰子的人的手腕脚踝……像在等待什么。乞丐说:‘它在等一场火。’可妇人说:‘这里永远潮湿,火点不着。’”

芮克勒的叙述戛然而止,目光重新聚焦在伊芙丝身上,那份流畅感带上了一丝刻意的急切:“然后……旅人看到了这一切。银发的旅人……”她的视线落在伊芙丝的手腕上,“就像……你手上的银色。冷冷的,像能切开这湿气的光——阿列夫先生说,我的故事应当有个这样的角色,旅人必须得是一位银发的精灵,而我,将她放在了故事的开头。”她没再说下去,只是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伊芙丝。

就在伊芙丝手足无措的时候,苏晓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她也在一旁静静聆听着,带有一丝困惑:“芮克勒小姐,为什么故事里的人……都没有名字?只有‘旅人’、‘警卫’、‘乞丐’、‘妇人’……这样叫?”

芮克勒被打断了思路,流畅的叙述瞬间卡壳。她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羊皮纸,声音变得有些呆板:“哦,是你。”她仿佛想从嘴中吐出个称谓来,可又咽了下去,“因为……这就是他们啊。旅人就是旅人,警卫就是警卫,乞丐就是乞丐,为什么要给予他们别的代号呢?”

苏晓蓝色的眼睛微微颤抖着,但也没再追问,只是轻声说:“可这听起来很费劲呢。不过,故事还是……很特别。那个银发旅人,后来怎么样了?”

芮克勒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找到听众的喜悦,忽略了伊芙丝:“我……无论怎么写,也写不出小说的结局,我尝试引入一个又一个角色,阿列夫给了我很多建议——我本来只想写一位偷偷目睹一切的小女孩,可阿列夫建议我加上盲人的身份——多么绝妙的想法,看不见的警卫的幽灵,却被同样看不见的盲人看见了!”

苏晓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但那份难堪只闪过微微一瞬,随即而来的是满溢的好奇与警觉。她点点头:“你是北国诗社的人吗?我想加入你们,可以吗?”

芮克勒没有察觉到对方脸上的一瞬阴翳,她笑了笑:“好哇,正式开学后,要来我们的摊位,签署一份报名表——这只是现象世界的一点琐屑,可惜,我们都得依靠它生活。”

伊芙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她隐约能察觉到,这份故事并非纯粹出自芮克勒的笔下——阿列夫,他在引导着故事的人物与情节。银发的旅人、盲人女孩,究竟意味着什么?芮克勒并未强行将其与自己建立联系,那么,阿列夫是怎么想的?

伊芙丝的目光扫过那座小镇的广场,石缝里顽强钻出的、湿漉漉的杂草,心中那份被勾起的,不再是好奇,而是一种冰冷的警觉。她拉了拉塔拉的衣袖,无声地示意离开。

跟在苏晓身后的夏依也探出头来,她轻轻拽了拽苏晓的臂膀,皱了皱眉,浅浅瞪了芮克勒一眼。苏晓会意,跟着这位金发的小猫走了,走时,芮克勒小姐仍在热情地招手,就像自己的读物得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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