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又过了多久后。
“喂,喂?小兄弟?该醒啦,我们要收摊啦。”
“啊……?”房小润昏昏沉沉的醒来,眼前的摊上早空无一人,只剩下自己和仍打着呼噜的大刘。
“抱歉啦老板,真是麻烦你了。先付账吧。”
“不用啦,你的好哥们在醉倒前迷迷糊糊的付过了,你赶紧拉着他回家吧。”老板笑着收拾摊子,巨大的黑暗洪流下,烤机的火照着他的脸格外温暖。
[这扯不扯?]
“那不打扰了,再见。”
老板还是很熟络的,男生就是这样,遇到一个自己吃对嘴的摊子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味。不然也不会让他俩就这么一直在人店里。
男孩托着大刘上了摩托车,随后就着夜色送大刘回家。
不得不说,在自己的城市上大学确实挺不错的,要的分少不说,还省了住宿费,关键还是公办的;学规挺开明。
“哎呦…大刘,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将小黄毛送回了家,他的妈妈频频道谢,要留房小润住宿。他知道这不是客套话,刘妈妈早就认识他,不过他实在没有住别人家的习惯,只得婉拒之后匆匆离开了。
他知道这家人跟自己不会有太多的关系,相反甚至还有些对不上脑细胞。
“唉…”
夜冷如水,让房小润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稍稍清醒了些,而与清醒一同出现的还有久违的疼痛。
“是生病了吗?也是,大冬天的在烧烤店上醉倒这么久怎么也要生病。”
阴森的街道,方才还那样灯红酒绿的街道早已只剩下几盏路灯在闪烁,这种在黑暗中的无力感让他想到了从前玩的香港恐怖游戏。只不过里面的主角是怂的走不动道,他是痛的走不动道。
“嗯……离家有点远啊,早知道不好面子借下摩托车了。”房小润捂着头嘟囔着,这条以往熟悉的街道在状态不好的他眼前感觉格外不安。
只是一种感觉,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回家,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是什么呢?今天脑子明显是被下午的事搞昏了,现在冷静了不少就觉出不少不对劲的地方。
“她不是这样的人。”
这么说虽然显得有点舔狗,但是他认识女孩那么久了,就算想拒绝也不可能做这么绝啊?这甚至相当于恶搞了!她不是性格这么恶劣的人。
而且虽然昨天阳光那么耀眼难耐……但她的表情,应该不是装的吧?
哦,对了!她的家不就在这附近吗,顺路看看去吧。
夜间女孩家的黄色灯光十分显眼,房小润几乎是跑过来的,步调越来越快。他急于想要证明些什么,想听听女孩的解释,想知道为什么今天要骗他。
他不一会儿就到了单元楼下,女孩的家就在上面,还亮着灯应该没休息。
可到了人家门口,又有些犹豫不决。见到她要说些什么呢?自己真的了解她吗?万一她回了一句那咋了,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
到时候只有落荒而逃了吧……嗯…而且现在这么晚了,她家只有她一个人住,这么去拜访不礼貌吧?男孩突然有些后悔。要不……还是回去吧?
可是来都来了,不要个结果,以后不会后悔吗?万一她真的有什么情况不能来呢?万一只是误会呢?
他讨厌遗憾,更讨厌后悔。
别脑袋里天人交战了!要上就赶紧上,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叽叽的……赌一把吧!
女孩家的单元楼似乎很久没交物业费了,声控灯根本不亮,男孩只能摸黑往上爬。上楼梯的咚咚声让整个楼道变得诡异非凡,就像什么时候会凭空出现第二种脚步声跟着他一样。
我在想什么呀?
不知为何今晚他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就像女人的第六感一样,可问题是他是一条汗子。
“直娘贼,今晚指定是有什么东西要来了。我……”
容不得他多想,楼上忽然传出来阵阵哭声,让本就漆黑一片的环境变得恐怖异常。那哭声时高时低,嘴里还呜呜有词,却听不懂是什么。
哭声传来的方向是女孩的家,它已经离的很近了。
他甚至还可以看到门半掩着,露出橘黄色的灯光,平日间柔和的灯光在此刻甚至有些阴沉。他鼓起勇气走了上去,想看看在女孩家哭泣的究竟是谁。
兴许是听到了男孩的脚步声,哭泣声停了不少,最后直至消失不见。
“那个……我来找阿柳,她在家吗?”他试探地问了一句,脚尖向外,如果里面传来什么不好的声音那他就立刻逃跑。
“……是小房吗?”房间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声音很沧桑,好像半只脚要踏进棺材。
“是小柳的爸爸啊,吓死我了。”房小润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心中也生出些许疑惑:“小柳一直一个人住,她爸妈不是在外打工吗?怎么回来了呢。”
“你先进来吧。”
“哦……”
将门推开进了房间,灯光终于让男孩感觉到了温暖,让他又想到了昨天略带局促的微笑,那眉间充斥的阳光对他来说像太阳一般。
“叔叔,这是怎么……”
“小柳……我女儿…去世了”
“?”
太阳一瞬间消失了,沉重的黑暗一下子砸在了他的大脑上。翁翁作响。
“怎么这么……昨…昨天还!”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是今天发生的事。”柳父看他这般模样,眼里也流出两滴清泪。“在下午两点的新海大道上出了车祸,听说出事的时候手上还带着花……小房!你和我女儿认识那么久,一定知道怎么回事吧!”柳父情绪激动,甚至抓住了房小润的肩膀。
“我……我不知道。”他甚至不敢看这中年人的眼睛。
“是…是嘛。也是,事发突然谁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事。跟我来吧,她妈也来了,正好帮忙弄下香台吧。”
“好……好。”
她来了,她来了!她没有食言!她是带着鲜花和惊喜来赴约的!她不是性格恶劣的骗子!可是,为什么呢?
他在心里质问。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会死?已经这样活了这么多日子,为什么会死在今天?在我本该精彩幸福的今天?为什么!
她已经……答应我了啊,本该从今天开始改变啊?怎么会死呢,怎么可以死呢!难道是因为……
没由来的,男孩想到了大刘说的话。
“啊!”
柳父一声惊呼将房小润思绪拉了回来,眼前的景象却更让人吃惊,柳母躺在了地上,看上去早无呼吸。
“我老婆心脏病犯了!小房,快!药在那抽屉里!”
柳父慌张的跑过去做应急救援,他反应迅速,立刻找到了应急药交到他手上。
“对……就是这个,再帮我打下120。”
“好。”
柳父赶紧喂下了药片,手上的救援一点也不敢停。男孩手抖的掏出手机,打起了120急救。
“喂?120吗?我这里!”
噗!
柜子上面的青花瓷诡异的掉了下来,好巧不巧的在做急救的柳父天灵盖处破裂开来。常年在外工作的柳父本就体虚,这一下直接……
鲜血在房小润眼前喷射开来,花瓶的碎渣随着柳父的脑浆溅在他的脸上。血流个不停,几乎全喷在他身上,将他活生生淋成一个血人。
“喂?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请告诉……嘟嘟嘟。”
全死了?
在挂断电话后他逃跑了,在那种情况下没人会相信他的。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小柳一家会全死呢?为什么偏偏是我在的时候呢?我努力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拥有这样那样的梦想……就这么结束了?只是因为我向我喜欢的女孩儿表白?
凭什么?
他们一家的死完全是偶然,一个荒诞的偶然,就是因为他是一个偶然,才更加让人痛苦。
因为房小润想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看着,经历着,什么也没做。然后他莫名其妙的就要死掉了。
他混身盖着斗篷,想要盖住身上的血腥味儿。但这怎么可能呢?身上沾上血污的人是没那么容易就可以干净的,它会同这段同样血污的记忆一样带到棺材里。
所幸,这一进程不会太慢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残酷的,自嘲的微笑。
[好累啊…已经累了,我已经做的足够多了。可是…我还是好不甘心。]
“怎么会这样呢?”
[好想活的轻松一点,好想拥有别人精彩的人生,好想……]
[我已经要死了。]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他已经要死了。倒不如赶紧将脑袋放空,什么事都别想,这样死的还轻松一点!以前我不就是这样的吗?自己改变不了的事就接受他,尽力接受他!这样才能……
突然,不知是疲惫还是情绪的低落,一抹困意出现在他的脑海。
就这样先睡吧,万一只是梦呢。明天醒来他会在家的床上,有天天吵架的父母,有嘻皮笑脸的大刘,还有已经和他在一起的小柳。
人生已经荒诞成这个样子了,就好好的睡一觉吧,醒来之后……就作为一个亡命之徒好好尽兴一下吧。
就是可惜,他没有任何枪械,充其量也就是水果刀吧。
破坏欲逐渐高涨的房小润盖身肮脏的斗篷躺在城市的一个角落里,眼中的热泪和脸上的血污融合在一起,滴在同样肮脏的柏油路上。远远的看起来像具尸体一样,虽然确实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一生就这样丢失了,莫名其妙的被生下来,又糊里糊涂的死。就像稻田里的麦杆那样,风一吹,就倒了。
在绝望的呜咽声中,他沉沉地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
“嘶……好吵。”小房微微地睁开眼睛,眼前是陌生,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天花板。
“我这是被谁捡回家了吗?我?一个汉子?”小房这样想着坐起身来,想看看到㡳怎么一回事。
身体……好轻,奇怪了,头怎么一点也不痛了。难道是因为好好的睡了一觉吗?
“啊啊啊!”
一声尖锐暴鸣从身旁发出,小房这才注意到床边居然是有人的。而且……是个女仆?!
“小…小姐醒啦!小姐醒啦!太太你快来啊!”
“小姐?!”
小房的震惊程度不比小女仆低多少,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有如此宽大的胸大肌!
啊?
她连忙抓起床头的镜子,将其正放在脸上。看见的不再是那平庸,甚至是有点丑的脸。倒是一个有着一头黑长秀发,凤眉小脸的美少女!既使是穿睡衣都掩埋不住的身材,嫩得都快能挤出水的肌肤。倾国之姿简直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的。
在这时,小房又想起了大刘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深深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
“大刘,你真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