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的刹那，白衣剑修的身影在城墙上空仿若一道刺破天幕的寒光。
柯灵脚下惊蛰剑雷纹流转，身前剑匣中古剑齐鸣，如龙吟荡彻千里。
他垂眸望向潮水般翻涌的魔族大军，指尖拂过剑匣边缘的三道细痕。
“剑来。”
轻飘飘二字落下，剑匣轰然洞开，剑影如北斗列阵，悬于柯灵身后。
先天剑气自其丹田处喷薄而出，与七剑中的一柄通体雪白的剑刃融合，化作百丈苍龙盘踞穹顶。
龙目开阖之间，沧月城外的积雪竟逆流升空，凝成万千冰刃。
珈若托娅裂至耳根的嘴角抽搐，心脏处的六棱晶石突然爆发刺目幽光。
她抬手间，魔族大军的咆哮化作实质音浪，裹挟着魔焰撞向沧月城的结界。
然而，那冰刃坠下形成的暴雨，却似长虹分海，生生将魔焰与结界分离开来。
且冰刃坠地时并未碎裂，反而如撒豆成兵一般，眨眼在战场中央绽出一片霜花血林，将前排先锋的魔族士兵尽数消灭，并在地表上抬升起厚厚的冰层。
见此情形，珈若托娅八只复眼同时收缩，六棱晶石与其身体相接处骤然涌出粘稠的荧绿色液体，化作万千长矛，朝着空中的白衣剑修刺去。
绿矛飞行时，发出破空的声响，经过的空间，竟如琉璃般片片崩碎。
这是她融合晶石后领悟的【蚀空】法则。
柯灵眉峰微挑，但他不退反进，收回归墟剑，以本命剑惊蛰裹挟雷光迎上。
两股力量相撞的刹那，战场中央炸开黑洞般的漩涡，将数万魔族撕成碎片。
烟尘中，忽有一青玉葫芦自柯灵袖中飞出。
其口倒悬，身形猛地涨大百倍，竟将余下的蚀空绿矛连同珈若托娅体内的部分浊液鲸吞入腹。
“不可能！我明明获得了上古神明的启示，如此强的力量，为何你却能只凭这奇怪的容器就轻易应对？”珈若托娅尖啸着后退，胸口晶石隐有崩落之势。
“奇怪的容器？这青玉葫芦，是除却我这本命剑惊蛰外，我最宝贵的物件，你这么称呼，有些说不过去吧？”
在品味完柯灵话中意思后，她的八双复眼终于看清，那葫芦表面篆刻的并非普通的纹路，而是密密麻麻的剑痕。
每一道，都是柯灵在九幽时，以半步剑仙修为斩击留下的空间褶皱。
柯灵并指抹过惊蛰剑脊，雷光照耀下，珈若托娅的身后浮现出微弱的九幽天劫虚影。
“而且，你口中的那上古神明，以及胸前所嵌之物，倒是与我颇有渊源，逼得我不得不以十足的力劲将你湮灭。”
话音未落，柯灵七剑齐出，北斗剑阵倒逼而下。
珈若托娅疯狂催动着胸前的六棱晶石，却发现魔力如泥牛入海般被其疯狂吞噬。
此刻，在受伤的虚弱状态下，珈若托娅再也抑制不住这六棱晶石的吞噬与夺舍，灵魂连同血肉一起化作养料，滋补着晶石。
北斗剑阵应声催动，万千剑芒集中于一点，将那六棱晶石破开一角。
那残破的晶石突然爆发出极其诡谲的光芒。
在柯灵下一招袭来之前，似有一双无形巨手，将底下的魔族士兵，不论大小、不论级别，全都挤压在一块，形成一个凝实的血色肉球。
凌厉的剑光劈砍在血球之上，留下极深的剑痕，但下一刻又恢复如初。
待那几十丈高的血球终于不再继续压缩，柯灵也不再继续挥砍，而是一手将惊蛰剑悬握在眉心处，朝下直指丹田，一手负于背后，作剑诀。
就在此时，压缩到极致的血球轰然炸开，化作数百万血色小人朝着柯灵扑来。
每个小人都有筑基期诡修的实力，且被赋予了“蚀骨”与“浊魂”的特性，能将所碰到一切生灵彻底湮灭，不入轮回。
面对空中飞驰而下的、几乎将整片天都染成血色的百万血人，无论是沧月城内伪装成民众的士兵，还是潜藏在暗处的魔族，亦或是做好献身准备的魔导师与城主，都陷入了极端的恐慌之中。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诡谲，实乃大恐怖之物。
无可言说，不可名状。
就在这绝望之间，忽有磅礴灵气凝聚于迟迟未动的柯灵身边。
灵气漩涡将其全身包裹，转而化作无数灵刃将近身的血色小人击退。
漩涡散去，却见柯灵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极其玄妙的状态，一举一动间皆有异象浮空。
惊蛰剑的剑芒在空中一闪，剑尖转而直指苍穹。
柯灵另一手仍负于身后，久闭的双眸洞开，迸射出恍若混沌初开时的先天灵光。
此刻，其身与剑同为一体。
血色小人在被逼退后，仍无畏无惧地朝着柯灵冲锋，试图以这非同寻常的百万筑基大军将柯灵彻底困死。
然而，灵智未开的它们，无法理解何为“同境无敌”。
这个词对于普通修士而言，或许只是一对一或一对多未尝败绩。
但对于柯灵这一曾触摸到剑仙境界且身负多重秘宝的剑修而言，在这灵气充裕之地，那就是同境甚至跨一境之下，皆为蝼蚁。
且不管这数量是一万，还是一百万，皆可一剑斩之。
此刻，人剑合一的柯灵，丹田处爆发出令天地失色的璀璨剑芒，与惊蛰剑一同向前斩去。
伴随着一声通天彻地的“斩”字从柯灵口中绽出，磅礴的剑意以摧枯拉朽之势将眼前的一切尽数消除。
待光芒散尽，战场中央唯余一道纵贯百里的剑壑，血雾如百川归海般涌入其中。
剑气消散，那血色小人也消失无踪，徒留下一块失去光辉的缺角六棱晶石，被柯灵一手抓过，顷刻炼化。
“果然是那九幽天道的东西，包藏因果如此庞大，可惜还是太小了。”
柯灵察觉到命海中那“躲三灾”之法进一步完善，只要再来千余块这样大小的晶石，就可彻底将其补全，就是不知九幽天道凑不凑得出这么多。
此外，关于这“躲三灾”之法，用通俗的话来讲，现在不完整的“躲三灾”，实际就是避开死劫，一直延长生命值上限，算不得真正意义的长生，只能称之为苟活。
而待此神通彻底完全，届时，任何胆敢阻碍其长生之人，不论阎罗还是地藏，都能打到他们服帖为止，是真正的超出三界，不在五行，命由己而不由天。
不过，比起获得提升的喜悦，掌心中吸收残余的晶石本源之魂，却是令柯灵心中涌现些许不安。
其气息与九幽天道同源，却混杂着更古老的腐朽之意，仿佛……是更为高维的存在。
远处山巅上，艾丝缇莉娅死死攥着永夜剑，剑身倒映着她颤动的双眸。
柯灵那道劈开大地的剑芒，不知为何令其极为恐惧不安，仿佛自己曾结结实实地挨过比这还要恐怖的一击。
城墙之上，沧月城主的长剑早已脱手坠地。
他筹备数月的焚城之计，以及先前令其恐惧到几乎要自裁的百万血人，在这摧枯拉朽的一剑前，都成了笑话。
不过，比起感叹其人伟力之宏与自身的渺小，他心中更多的是对柯灵的感激。
“阁下为我等除灭百万大军，驱除上古邪魔，此等大恩我等无以为报。若是阁下不嫌弃，待我禀告明殿下，将这沧月城送予您，再许诺您一件需由举国之力才能办到的事情，您意下如何？”沧月城主跪地俯拜，如同朝拜神明般虔诚。
“城就不必了。不过，这城底下的星陨矿脉，我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