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莉雅蹲在原地,看着满地碎得不能再碎的陶片,整个人都不好了。
水迹已经渗进木地板缝里,残片泛着细微的冷光,像是一场战争之后留下的无声讽刺。
“……清扫工具在哪儿?”
她抬起头四下寻找——没有扫帚、没有畚箕、没有抹布,甚至连个水桶都没看到。
“让我用手一点一点捡吗?”
“捡完放哪儿?往床底塞?这不是我家啊!”
阿莉雅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
“好烦啊!!!”
她整个人快爆炸了。明明她上辈子也见过那些做“女仆”相关打工的人,但那是——
陪客人玩桌游,唱个萌系歌,摆个可爱的姿势。
偶尔被点高难度服务也不过是端杯假红茶、演个“羞耻play”的反应罢了。
现在呢?
真的干活啊!
“……当然要干活啊!我现在是真的女仆啊啊啊啊啊!”
阿莉雅哆哆嗦嗦地从桌子上抽出一张信纸,小心地垫在指尖下,战战兢兢地开始捡起那些该死的陶片。
每一块都扎心,每一片都像在提醒她:
“欢迎来到真正的社畜地狱。”
她弓着身子,一点点将碎片推到纸上,额头出了汗,裙摆也有些脏了。
她越捡越烦躁,动作也越来越快。
“这种事不该是旁边那个冷脸王子一声令下就有人来清扫的吗?他就不能赏我个仆人权限?”
就在这时——
“嘶——”
指尖一痛。
她手一抖,纸片带着陶片滑了一下,一块边角锋利的碎片狠狠划过她的食指,拉出一道细长的血线。
鲜红的血珠顺着苍白的指腹滑落,落在纸上、落在碎片上、也落进了她的视线里。
“……”
她愣住了。
那一瞬间,脑中“砰”的一声像是断了弦。
不知是痛觉来得太突然,还是精神压力终于堆满,阿莉雅感觉一股莫名的热气冲上脑门,耳边的声音都开始发闷。
“我干嘛要在这种地方扫地啊……我不想干啊……我连原来的工作都不愿意全勤……”
“这不是我选的世界,也不是我想当的角色……”
她喉咙干涩,眼皮发沉,整个人恍惚了几秒。
然后身体一歪,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一地碎片、一滩水渍、一个昏倒的小女仆,组成了这个贵族房间里最“不体面”的画面。
——意识逐渐浮起,阿莉雅缓缓睁开眼。
四周是漆黑的虚空,静得连心跳都听不见。
没有声音,也没有风。
只有……漂浮在空中的无数透明碎片,仿佛被时光打碎的玻璃,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冷光。
她茫然地站起身,不知道自己是坐着还是悬着。地面不存在,这个地方仿佛失去了“上下左右”的概念。
她伸出手,触碰最近的一片碎片。
那碎片没有重量,只在她指尖轻轻一碰时微微转动,像失重的羽毛一样翻滚着飘开。
“……”
她伸手又点了一下另一块。
紧接着,碎片们像被唤醒的精灵,忽然纷纷旋转、舞动起来,在她周围环绕盘旋,像是在跳一支无声的圆舞曲。
阿莉雅愣了愣,觉得——
“有点好玩。”
她一边苦笑,一边继续戳着四处飘浮的碎片。那些宛若玻璃的残片没有杀意,反倒像是在欢迎她、嬉戏着与她互动。
直到某一刻,她忽然一僵。
“不对。”
“我刚才……不是在房间里捡碎片吗?”
“那我现在这是……又穿越了吗?”
她迅速环顾四周,却什么也看不见。黑暗依旧,碎片依旧,世界像被冻结在这一刻。
正当她陷入混乱思考时——
“啪。”
某处碎片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像玻璃裂开的那一瞬。
紧接着,一道刺目的亮光在黑暗中炸开,仿佛从虚空中绽放出的太阳,将整个空间染成了刺眼的雪白。
“呃——”
她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却还是被那光芒晃得睁不开。
四周原本温柔的碎片,在这光芒下变得模糊、扭曲,似乎正在消融,或是——被重组。
她挥了挥手,试图推开一块朝自己飘来的碎片。
却听“嘶”的一声。
手背被划破了。
血珠缓缓冒了出来,落入光白之中。
“……我滴龟龟。”她低声嘟囔了一句,猛地收回手。
“这玩意还能伤人啊??”
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抱着手,在这片无法辨识方向的空间里待着,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耳边像是有风声,又像是自己的心跳。
她只觉得头昏脑涨,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悬挂在空中,无法落地,无法挣脱。
忽然,一块碎片贴着她的脸颊轻轻划过,带起一丝微凉的气息。
她猛地抬起头。
碎片,在围绕着她旋转。
有的在远,有的在近,每一块都像是一个“视窗”,内部隐约映出不同的画面:
——有的是自己刚才昏倒在房间里的场景。
——有的是……王子皱眉站在门口,正推门进来的模样。
——甚至有一块碎片里,映着过去那个在咖啡厅厨房忙碌的自己。
“……这些是……记忆?”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指向了其中一块碎片。
轻轻一动——那碎片竟然应声移动,如她所想般飘至眼前,旋转角度。
她试着左右一挥,碎片就随她的动作漂移、折叠,甚至像拼图一样融入身后另一个碎片的轮廓。
她屏住呼吸。
“我能……操控它们?”
就在此刻,脚下的空间忽然一阵震荡。
整个碎片空间开始震动,像是要崩塌。碎片飞速旋转,风压骤起!
一块块玻璃片化为一道道光线,聚向她的胸口。
她下意识用手去挡——
但光线没有攻击她,而是——融入了她的身体。
脑中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
“唔……”
阿莉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带着金边的木纹吊顶,旁边是一盏不知名的古董灯,正好在她眼前晃个不停。
她眨了眨眼,想坐起来,却感觉脑袋还晕晕的,像刚从深海捞出来一样。
她茫然地看了一圈房间。
这不是刚才那个满是漂浮碎片的奇怪空间,也不是王子的卧室,而是她自己那个——
毫无自由、半监禁式的“小黑屋”。
“……我回来了?”
她低声呢喃着,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
指背那道伤口还在,已经结痂,却还隐隐发疼。
她动了动手指。
就在这一瞬间——
“嗡。”
她眼角余光扫到,有什么东西在她手边轻轻漂浮了一瞬。
透明的,像极了梦里的那种碎片。
但等她猛地转头看过去,什么都没有了。
“……”
“是我……想太多了?”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门“咔哒”一声被人推开。
维多利亚踩着标准的女仆长节奏走进来,目光一扫,先皱了眉,然后——
“……你怎么又晕倒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担忧,只有一种“新人麻烦指数过高”的冷漠无奈。
阿莉雅尴尬地坐起身:“我……可能是太饿了?”
“哼,不会说你体质差就完了。”维多利亚抱臂站着,“第一天上岗就晕倒,可真是新纪录。”
“……”
“我能不晕吗?你们这王宫比高强度打工还狠。”
她当然不敢这么回嘴,只是默默露出一个“委屈但不敢说”的假笑。
维多利亚没心情和她废话,眼神一扫,看见她房间已经恢复整洁,血迹也没留多少,这才点了点头:“地倒是扫干净了,看来还有点用。”
“你现在还有五分钟,赶紧梳洗整装,到南楼三号厅参加贴身女仆的培训。”
阿莉雅瞪大眼:“现在?”
“你是王子殿下的女仆,不是晒太阳的猫。”维多利亚说完,甩了甩长裙,“第一堂课迟到就等着抄礼仪守则十遍吧。”
门啪地一声关上。
房间再度安静下来。
阿莉雅看着门,默默咬牙。
“什么抄十遍,我连这世界的字母都没搞清楚几行!”
她翻身下床,一边绑头发一边跳着穿鞋,嘴里低声咒骂:
“真是见鬼了……穿越前还想着女仆这职业挺浪漫,现在就差没给我塞根拖把了。”
镜子里,那位白发红瞳的少女咬着牙梳头发的样子,既精致又狼狈。
她匆匆绑好头发,正准备往门口冲,余光却扫到了桌子上的水杯。
……那不是刚才碎掉了吗?
阿莉雅猛地顿住,转过头死死盯着它。
那只白陶水杯安安静静地立在桌面上,毫无裂痕,甚至连水都倒得满满的,像是从未经历过什么“碎片地狱”。
“哈?这不是我刚才摔……摔了的?”
她狐疑地凑近,伸出手去。
就在她指尖还没碰到杯子前的一瞬——
“啵。”
眼前一阵恍惚。
水杯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心。
阿莉雅瞳孔微缩,整个人僵住。
“……什么、什么鬼?”
她下意识抬手对着杯子大喊:“不管你是什么鬼东西,给我从杯子里出来!!!”
然而水杯只是一只老实的杯子,丝毫没有灵异反应。
阿莉雅慢慢放下杯子,眼神仍旧警惕。“……别以为我信你清白。”
她狐疑地扫了眼梳妆台,决定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要是……这把梳子也……”
她话没说完,伸手对准梳子。
“啵。”空间轻颤。
——梳子,出现在了她手中。
“……”
“我滴龟龟。”
她盯着自己手上的梳子,再看看桌上的空位,简直像看到了超能力觉醒现场。
接着,她脑袋一热,鬼使神差地转头望向隔壁王子卧室那侧的联通门。
她眯起眼,死死盯住一件目标物:“枕头。”
手指轻轻一伸。
“——过来。”
下一秒,空间顿了一下,空气像被按了暂停键。
紧接着——
王子殿下的纯白绣纹枕头,“啪嗒”一声出现在了她怀里。
阿莉雅呆滞三秒,然后猛地睁大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觉醒了!空间传送!瞬间召物!这是什么超英世界配置!”
她高举着枕头在屋子里狂转,抱着它跳来跳去。
“我有能力了!我可以出道了!!!”
她越转越快,像个打开了无限宝箱的兴奋小孩,完全忘记了刚才维多利亚让她去培训的事。
——直到门“咔”的一声被人推开。
王子殿下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过房间,落在那个怀里抱着他枕头旋转转圈的小女仆身上。
“……”
阿莉雅也停了。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空气一秒凝固。
她怀里紧紧搂着枕头,一只脚还悬空着没落地,脸上写满了“完蛋”。
艾尔维斯眨了眨眼,挠了挠自己完美无瑕的俊脸,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送你了。”
然后转身关门离开。
“砰。”
空气安静三秒。
阿莉雅僵在原地,抱着枕头机械地蹲下,脸慢慢变成番茄红。
她把脸埋进枕头,发出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我到底干了什么啊——!!”
“他一定觉得我是个变态!!!”
她疯狂捶地,整个人缩成一团。
“谁会大清早抱着别人枕头转圈的啊!谁啊!!!”
王宫墙壁很厚,可她的羞耻正在心里无限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