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艾尔维斯关上门,站在走廊中,半晌没有动。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在地上,铺出斑驳的金红色纹路。他站在光影之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少年。
但此刻的他,却眉目微蹙,像是陷入了什么不该有的思考。
“……枕头?”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看到的画面,语气像是在确认自己没眼花。
那个白发红瞳的小女仆,抱着他的枕头转着圈,裙摆飞扬,脸颊微红,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听不清的词句。
那画面太荒唐了,简直不像她会做的事。
不是那个总用不屑眼神看他的家伙。不是那个初见时毫不掩饰地嘀咕“谁这么讨厌啊”的毒舌少女。
可她当时,笑得那么……那么……
他轻咳了一声,挥手拂了拂额前的发丝。
“哼,大概是终于被我的魅力打动了吧。”
他一边走一边轻声自语,面无表情,语气却带着一点压抑不住的得意。
“明明嘴巴那么硬,结果还不是一样……偷偷拿着我的东西傻笑。”
“果然……不管怎么伪装,终究不过是女仆而已。”
他努力让自己这么想。
努力让自己忽视那股突然升起的轻飘飘的情绪——像是心头被羽毛扫了一下,又像是喝了刚煮好的红茶,温热、微甜、不肯散去。
艾尔维斯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
“别被她那副样子骗了。”
“她不过是……多看了我几眼而已。”
“我可是王子。她,只是个女仆。”
他脚步不疾不徐,像往常那样冷静、克制、完美无瑕。
可就在拐角的一瞬间,他低头咬了咬唇角,像是想笑,又努力忍住了。
“……可爱倒是真的。”
他低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像被烫到一样飞快转头,假装什么也没说过。
阳光照在他微红的耳尖上,透出一点藏不住的心思。
“专心听讲!”
啪!
教鞭重重敲在讲台上,震得木桌一响,几位正在奋笔疾书的小女仆齐刷刷地坐得更直了。
维多利亚的视线如利剑般扫过每一个人,最后毫无悬念地锁定了后排那位正在打瞌睡的白发少女。
“阿莉雅!”她喊道,语气冰冷,“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
阿莉雅被这一吼震得猛然坐直,眼神还没完全聚焦,嘴角残留着刚才梦里的呓语:
“我……我在……打工……”
维多利亚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转身继续授课,裙摆一扫,如同宫廷风暴。
讲台前,陈列着今日的课程大纲:《王宫贴身女仆行为规范·入门篇》。
其他小女仆无不神情肃然,认真记笔记,生怕错漏一个字。
——只有阿莉雅,全程像被鞭子抽魂。
她撑着脸,眼神飘忽,目光越过那张繁琐的课纲,落到窗外不知名的飞鸟身上。
“它飞得好自由啊……”
“不像我,被困在女仆牢笼里,听这些人格背叛手册。”
维多利亚讲课的声音又清晰响起,语速不紧不慢,却像刀子一样往阿莉雅耳朵里送:
“你们要明白,女仆不是只会洗地端茶的工具,而是主人的眼睛、手臂、意志的延伸。”
“贴身女仆应做到:每日三次问安、按时准备盥洗、提前递上衣物与配件、在主子起夜前一步递上鞋履,扶他回床,铺好被褥。”
“必要时,还应协助殿下——处理生理压力。”
“……”
教室里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几个坐前排的小女仆低下头,耳根红得快要冒烟,悄悄捏紧了裙摆,不敢抬头。
而阿莉雅——脸上的血色已褪尽。
她缓缓低下头,双手抱住脑袋。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听什么玩意……”
“生理压力?我还没谈过恋爱就要给贵族解压了?”
“这是教学楼还是成人教育局?”
她大脑混乱,面色木然,看着讲台上的演示图:一张金色王子椅旁站着笔直的女仆,正在恭敬地递上丝绒拖鞋。
“我一个在现代写简历写到通宵的社畜,为什么要学怎么弯腰90度不晃奶地给人递拖鞋……”
维多利亚依旧讲得眉飞色舞:“贴身女仆须懂主人目光所指,意图未出即备好。哪怕一声咳嗽,也得知道该倒茶还是递药。”
“说话时微笑,退下时三步半行礼不回头,记得,王子殿下不喜欢被人用背影对着房门。”
这时候,阿莉雅的嘴角抽了抽。
“三步半行礼……为什么不能干脆四步?你这是在调配草药还是在量尺?”
她忍无可忍,抓着讲义页角疯狂折纸鹤,脸上写满了抗议。
可惜没有人理解她的痛苦。
整间教室,只有她一个人正用“灵魂吃屎”的表情听完这场道德洗礼,其余人全都把这门课当作通天大道。
她侧头一看,连一旁那个一直在偷瞄自己的短发女仆,现在都听得眼冒星光了。
“完了,这帮人已经入教了。”
“我就是那个还没被神圣洗脑的异端。”
她正精神暴走时,教室外的走廊转角处,一个金发少年悄悄站在柱子背后,目光悄悄落在窗边那个面色扭曲、满脸痛苦的白发少女身上。
艾尔维斯垂着眼帘,手指纠着袖口边角。
他看着阿莉雅咬着嘴角折纸、眼神写满“我现在死了算了”的痛苦表情,不知为何,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不是嘲笑。
只是一种……安心的感觉。
“她果然……还是那个无法被洗平的怪人。”
中午时分,王宫女仆专属食堂内。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落,照在一张张整洁的长桌上。十几位小女仆坐得笔直如柳枝,面前摆放着一模一样的餐盘、银器、和——浓重的肃杀气氛。
这不是午饭时间。
这是——吃饭考试。
维多利亚仿佛军队教官般站在讲台前,手里拿着一根长指示棒,视线从每一个人脸上缓缓扫过。
“你们要记住,饭桌上的礼仪,是最能体现一个女仆教养的时刻。”
她顿了顿,目光犀利如刀。
“饭,要怎么吃?”
“——右手持餐叉,左手稳定刀柄,保持手腕平直,动作轻缓不得发声!”众女仆齐声应道,音调整齐,仿佛经过千百次操练。
而在最后排。
阿莉雅低头扒饭,嘴里小声嘟囔:
“勺子吃。”
她声音不大,但在这死一般寂静的环境中,简直像石头砸进圣水池。
没人回应,但她感觉到前排有好几个小女仆肩膀抖了抖,似乎是在强忍笑意。
维多利亚神情未变,继续提问:
“坐姿该如何维持?”
“脊背挺直,腰不离椅,双膝并拢,两脚平贴地面!”
阿莉雅低声哔哔:“屁股坐。”
又是石破天惊般的一句。
“见到国王与王后,如何开口问候?”
“愿晨辉照耀您的脚步,愿皇恩常伴身侧!”
“吃了吗您内?”
那句带着明显“现代打工人幽默”的话,在空气中炸出一个响雷。
维多利亚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身,脸上写满“暴击值已满”。
“——你,阿莉雅。”她冷冷开口。
“你别以为我没有听到。”
众小女仆刷地转头,全都看向角落里那个“气氛杀手”般的存在。阿莉雅缓缓放下勺子,仰头对上维多利亚的目光。
“……我就是随便说说。”
“随便?”维多利亚眼角微跳,气场瞬间炸裂,“很好,那我们来‘认真’一遍。”
下一秒,众人错愕地看着维多利亚当场将阿莉雅从座位上“拎”了出来。
“既然嘴皮子利索,那就让你的身体也学会什么叫‘王宫标准’。”
众女仆齐齐倒吸一口气,阿莉雅则整个人一脸“我命休矣”的表情,被维多利亚“单兵演示”般拉到食堂中央。
维多利亚用指尖点着阿莉雅的背:“背!挺直。”
“肩膀放松!不是要你当雕像!”
“下巴抬高三分之一,眼神温和,不是冷漠高傲,你是女仆,不是贵妇人!”
阿莉雅咬着牙一边调整,一边疯狂内耗:
“我明明是现代社畜,怎么成了贵族宫廷礼仪模特?”
“这不是教学现场,这是肉体羞辱……”
正当她以为自己会当场翻车时,却忽然感觉到身体非常——配合。
柔软、平衡感优秀、反应迅速,维多利亚拉她摆姿势时几乎不费力,每一个动作她都能快速完成,角度甚至比前排榜样女仆还标准。
围观小女仆们悄悄惊呼。
“她好厉害啊……”
“感觉她身体天生就是练这个的……”
维多利亚盯了她片刻,忽然哼了一声:
“……倒是个好苗子。”
“可惜脑子里那点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能清空一半就好了。”
阿莉雅一听,满脸黑线。
“什么叫‘清空一半’……你这是在说我脑子里全是垃圾话吗?也对。”
她一边被摆弄,一边恨不得把头埋进裙子里。
——这是她人生中最耻辱的一次午饭时间。
而她还没吃一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