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殿下艾尔维斯坐在房间里，换好睡衣后，安静地望着窗外。
他不知道阿莉雅去了哪，也没指望她真的能找到谁来帮忙。
他太熟悉这样的结局了。
那些曾经满脸热情的贴身女仆，一个个兴冲冲地为他做事，然后带着委屈与怒气回来，不久后便被“调任”或“主动请辞”。
刚开始是愤怒，后来是冷漠，最后连笑都懒得假装。
这一次，恐怕也不会例外。
他低头看着自己凌乱的衣柜，手指轻轻拂过一件皱巴巴的小马甲，那是他七岁时穿的，居然还被随手塞在角落里。
“她大概也会讨厌我吧。”
“又一个……撑不住的。”
可就在这时，走廊那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热水小心——别撒了！”
“给我让让让让——别撞到门了！”
一队女仆——整整四五人，手里端着木桶、提着毛巾、怀里抱着干净的被单和香皂，从走廊深处蜂拥而来，目标直指——艾尔维斯的房门！
领头的那位白发女仆，语气比谁都拽：“快点，别让王子殿下等太久！”
艾尔维斯愣住了，脑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其中一位女仆见到他，顿时一脸尴尬，脚步顿住。
“见、见过王子殿下！”
话音刚落，后方的女仆们立刻齐刷刷弯腰行礼，声音整齐：
“见过王子殿下！”
艾尔维斯怔怔地站在门口，好像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他还有人伺候，还有尊严，还有属于王子的仪式感。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别挡着了你。”阿莉雅翻了个白眼，一把将艾尔维斯从门口推开。
“让让，别耽误别人干活。”
女仆们快步走进房间，三两下把澡盆安置好，热水倒满，香料放进木盘，动作娴熟、配合默契，像是为真正的王子服务般一丝不苟。
艾尔维斯站在原地，像个多余的人，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她真的……做到了？”
他不知不觉低下头，有点想藏起泛红的耳根。
整个沐浴过程，阿莉雅全程站在角落，双手抱胸。
不帮忙，不吩咐。
她只是盯着那些女仆，盯得她们大气不敢喘一口。
——她才没兴趣亲自帮王子殿下洗澡。
洗完后，她拍拍手，道：“好了，差不多了。”
“你们可以走了。”
女仆们连忙收拾东西，排队退出房间。走之前还偷偷看了阿莉雅一眼——不是害怕，而是尊敬。
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用“自己也是打工人”的姿态，撕破那层宫廷里的虚伪壳子。
阿莉雅见人走光了，顺手关上了房门，把侧门也锁上，重新绕回自己小屋。
她临走前撂下一句：
“晚上别随便打扰我休息，有事等我醒了再说。”
啪——
门锁转动的声音在走廊中回响，像是一记轻快却坚定的宣言。
王子殿下站在原地，望着那扇小门久久未动。
良久，他轻轻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被泡软的头发，嘴角动了动。
“……谢谢。”
没人听见。
但他终于，把这两个字，说给了她的背影。
夜晚的宫殿，寂静得像沉睡的雕塑。
银色的月光从雕花窗棂洒下，在地板上映出斑驳的图案。偶有风声拂过帷幔，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
艾尔维斯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他平时确实会失眠，尤其在深夜，会怀念母亲的怀抱，会偷偷藏起那些早已泛黄的信纸——可今晚，他失眠的原因不同。
是因为一个人。
“有事明天早上说。”
阿莉雅的声音还在他脑子里回荡，清晰得像是在耳边念着咒语。
“她居然……不把我当回事？”
“她就这么、锁门、关灯、睡觉了？”
这世上竟然还有贴身女仆敢对王子下“封口令”？
可他真的有事……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是心里不安稳，想见她，想确认她真的在那扇门后。
他悄悄起身，赤着脚走到小屋的侧门前。
那扇门，从他这边可以直接打开——那是王子的特权。
手伸过去，搭上门栓。
他犹豫了一下。
然后，又放了下来。
再然后，又搭了上去。
“只是……看看她睡着了没有。”
“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不会离开。”
他缓缓拉开门栓——
“咔哒。”
就在锁扣解开的瞬间——
“啪！”门猛地从里面被拉开！
门缝未完全开启之前，一道雪白身影已经如同幻觉一般出现在他眼前。
阿莉雅——穿着一袭简单的白色睡衣，衣领微敞，露出精致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肩膀线条。她没有戴发带，白色长发自然垂落，映着月光，柔亮得像一层银雾。
她的睡裙不长，只到膝上，光脚踩在木地板上，肌肤雪白如瓷，衬得整个人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只不过，这位“仙子”的气场……并不温柔。
她半睁着眼，眼神迷迷糊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艾尔维斯的鼻尖，直接开喷：
“哥们我就知道！”
“你小子……馋我身子！！！”
——轰！
艾尔维斯脸瞬间炸红，仿佛整个人被雷劈中。
他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嘴巴微张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她……她怎么知道我要来？！
她……她居然穿成这样说这种话！
阿莉雅打了个哈欠，撇撇嘴：“看什么看？我说的是实话吧？”
艾尔维斯耳根红透，连脖子都烧了起来。
他结结巴巴地后退半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我、我不是……我只是、只是……”
阿莉雅抬手打断他：“想说话明早说。现在——滚去睡觉。”
说完，她“啪”地一声又把门关上，顺手用椅子抵住了门，留下一脸混乱的王子独自在走廊上发呆。
这一夜，他确实再也没敢碰门。
夜深了。
走廊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的骚动从未发生过。
阿莉雅躺在床上，面朝天花板，眼皮却始终没有合上。
她当然知道艾尔维斯来了。
从他在门前踩着地毯踟蹰的脚步声开始，到那扇门栓“咔哒”滑动的声音——一切都没逃过她的耳朵。
“还以为那小子会强行闯进来呢……结果倒是个正人君子？”
“不过也太好猜了吧，男生果然都这样。”
她侧过身，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轻轻叹了口气。
可她知道——自己今晚，还是睡不着。
因为，她一闭上眼，就会“回到”那个地方。
果不其然。
意识刚一沉入黑暗，她又站在了那片熟悉的空间中。
这里一望无际，没有天空也没有地面，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切割成无数漂浮的玻璃碎片。它们轻盈地旋转、漂浮，闪烁着某种淡蓝色的光芒。
阿莉雅站在中心，仿佛落入了无声的宇宙。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
最初，她以为这是梦。
但当她在这里触碰那些碎片时，醒来后现实中的杯子、梳子、甚至枕头，都会莫名地出现在她手中。
而现在，她知道了。
这不是梦。
这是——空间本身。
她伸出手，一块碎片顺着她的意念飘来，贴在她指尖。
“它们在回应我……就像是……我天生就属于这里一样。”
她闭上眼，全神贯注地感受着。
忽然，世界猛然一震。
脚下的碎片突然变得透明，下一瞬——
“唰！”
她的身影从空间的这一端，瞬间出现在另一端。
没有风，没有加速，没有任何轨迹可言。
就像“下一帧的位置被篡改”一样，她移动了。
不是奔跑，也不是闪现，而是直接从原地“剥离”，然后“压缩进另一个坐标”。
她心跳猛地加速。
“……我刚才，是瞬移了？”
“不，不只是移动，我是把空间本身……撕开了一点点。”
她喘了口气，手指颤抖地再次伸出，一边轻声呢喃：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这世界里，有别的人能做到吗？”
她仰头望向那些碎片汇聚的深处，那里有一块特别巨大的光面，像是漩涡，又像是传送门。
一股悸动从她的胸口涌起。
“带我来这里的，是你吗？”
没有回答。
但那股空间的震动，愈发清晰，愈发强烈。
她知道——这份力量属于她。
而她，终究要找到这个世界是否能理解它的语言。
凌晨时分，阿莉雅睁开眼。
天色未亮，屋内寂静无声。
她盯着天花板片刻，低声自言自语：
“得找个时间，问问那个王子了……这世界，到底有没有‘空间术’。”
她眯起眼，手指一挥，桌上的水杯再次凭空“跳”进她手中。
她微笑了一下，放下杯子。
“越来越顺手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