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洒进宫殿的窗棂，金色的光线透过薄纱帷幔，在地面投下柔软的图案。
可怜的王子艾尔维斯，早早便起了床。
他一夜未眠，脑中翻来覆去的，不是政务，不是家族恩怨，而是——那位白发红瞳的贴身女仆。
*“她现在在睡觉吗？”*
*“她醒了会怎么和我打招呼？”*
这种情绪陌生又熟悉。
他早已习惯夜晚的孤独——在漫长的沉默中想念早已不知去向的母亲；可是今晚却不同，心头多了个念想，反而让他辗转反侧。
——因为这个屋子里，终于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了。
终于，忍不住了。
艾尔维斯轻手轻脚地走到那扇小侧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敲了两下。
“……阿莉雅？”
没有回应。
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拔下门栓。
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下一秒——
一只白皙的胳膊从门缝内伸了出来，毫无防备地搭在门框上，似乎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阿莉雅揉着眼睛出现在门后。
她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白色睡裙，肩头的布料滑落一截，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她的头发蓬松凌乱，像炸开的云朵，脸上还带着一丝没睡醒的迷茫。
“……哈啊？你干嘛啊……这么早……”
语气慵懒，眼神迷离，完全没有一点女仆的自觉。
艾尔维斯僵住了。
下一秒，他惊慌地举起双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嘴上道歉，手却悄悄从指缝间偷看。
红眸、白发、微露香肩。
像是月光雕成的天使……只是脾气不太好。
阿莉雅眯着眼睛看他一眼，瞬间读懂了他那点“小动作”。
*“哈，男人。”*
她“砰”地一声把门关上，顺手把门栓重新插好。
不到三分钟——
侧门再次被打开。
那位白发女仆已经换好了黑白制服，头发扎好，神情冷淡，语气比刚才更没有感情：
“催什么催，烦死了。”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抓着头发往上理，整个人散发着“没睡饱+不想干活”的双重怨气。
但王子艾尔维斯没有在意这些。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嘴角一点点扬起。
“早安，殿下~”
那是阿莉雅有气无力地招呼。
声音懒懒的，完全没有一点敬意，却让艾尔维斯的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敲了一下。
*“好温柔……”*
明明不是认真的，却像天使对他说话一样。
“你发什么呆啊？”阿莉雅翻了个白眼，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走吧，你今天不是要我陪你吃早餐？”
艾尔维斯轻轻点头，步子都有点飘。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期待一天的开始。
清晨的宫殿走廊静悄悄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地板上，像是撒了一地碎金。
艾尔维斯换好衣服，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道：
“阿莉雅……能帮我去拿早餐吗？”
阿莉雅正一边扎头发一边打着哈欠，闻言翻了个白眼，语气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你没有手吗？”
“以前怎么吃的？张嘴喊‘开饭’就有人给你送来？”
艾尔维斯低声解释：“我……我都是自己去餐厅拿的。没有女仆愿意帮我……”
阿莉雅顿住，眉毛微挑：“哦？那就和往常一样好了喽。”
王子闻言垂下了头，声音更低了：“哦……”
就在他以为这次也会像往常一样独自前往时——
阿莉雅已经抢先一步走到了门口，转头看他，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耐烦：
“我的意思是，‘像往常一样’，当然是由女仆去取餐啊。”
“王子殿下您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她撩了撩自己的袖口，像个拽得不行的大小姐。
“都贴身女仆了，总得干点贴身的活。”
正准备拉开门，她忽然顿住，回头看他一眼：
“……我能多拿一份吗？”
“我也想尝尝这破王宫的饭，到底比我上辈子的员工餐好吃多少。”
艾尔维斯怔了怔，随即轻轻点头。
“随你。”
看着阿莉雅背影离开的瞬间，他忽然觉得心口有点发热。
第一次有人，主动为他取早餐。
哪怕，是一边骂着，一边走着。
哪怕，是这种毒舌又拽拽的方式。
——也是温柔的。
阿莉雅刚走出门口，脚步却突然顿住。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忍了半天的火终于爆发，猛地推开门，又一次闯了进来。
“不是——哥们！”她大喊，“你到底是不是王子啊！”
艾尔维斯被她吓了一跳，手里差点把水杯摔了。
他愣了一下，小声回答：“算……是吧？”
阿莉雅一脸要杀人的表情：“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是什么词？你身份证上写‘大概王子’吗？”
艾尔维斯低下头，声音更低了：“我……不被别人承认啊……”
阿莉雅差点被气笑了：“你自己承认你自己了吗？你连‘我是王子’都不敢说，还指望别人认你？”
她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神里带着实打实的烦躁。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哥们。明明有了，还整天一副我好惨我没人爱我世界欠我三百万的样子。”
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又忍不住回头。
“我大学室友失恋，天天在宿舍里刷前女友朋友圈，刷一宿emo音乐不睡觉，最后想鼓起勇气表白，结果人家早把他删了。”
“然后他抑郁了一整个月，搞得我们寝室全疯了。”
她伸手指着艾尔维斯的鼻尖：“你现在的状态，跟他一模一样。”
“你在说什么？什么室友，我听不懂啊。”艾尔维斯被说蒙了。
“你是个王子，明明就是个王子。就算没人待见你，你也有自己的房、有自己的床、有自己的仆人。”
“你出去看看外面的平民，哪天不是风吹日晒？睡马棚都算豪华。”
艾尔维斯抬头，眼神动了动。
阿莉雅却没给他时间缓冲，直球抛出：
“我跟你实话说，我讨厌贵族——不是什么反叛分子，就是单纯骨子里烦。”
“可即使是我，也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比他们更让我反感。”
“你生下来就站在起跑线上，有人嫉妒你是正常的。”
“但你自己否定自己，整天苦瓜脸在我面前晃——我会疯的，真的会疯！”
她伸手比了个“打住”的手势，像是要把这件事彻底封印。
“所以！打起精神，别给我整那套悲情小剧场！”
“我真的很讨厌，知道吗？嗯！”
她最后一个“嗯”字咬得格外重，狠狠丢下一句话后，砰地一声再次关上了门。
屋内恢复安静。
艾尔维斯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却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灰色。
他盯着那扇门，像是在消化那番话。
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该站起来。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阿莉雅这次真的走了。
艾尔维斯还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那扇门。
半晌，他低下头，轻轻坐在床沿，手掌抚过膝上的衣摆。
……她说得没错。
自己连“我是王子”都说不出口。
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完美无缺，礼仪规范，教养端庄，可是内心深处呢？那些看不见的伤口，他从未想过缝合，只是任由它们烂在那里，发臭，腐烂——却还装作若无其事。
*“我确实不被人喜欢……可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想过去改变。”*
艾尔维斯低声苦笑。
阿莉雅的每一句话，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
她敢怒敢言，直来直去，像一把刀，干脆利落地划开伪装的皮。
而他呢？
渴望别人承认自己，渴望女仆像过去一样对他敬畏有加，可自己却从未用行动赢得尊重。
他想起那些一个个离开过的贴身女仆。
她们或许一开始真的愿意为他付出，但面对他毫无反抗、毫无回应的软弱时，便也心生厌倦了吧。
——一个连“自我认同”都没有的人，凭什么让别人守护？
那些女仆们后来为什么反而羞辱他？
因为欺负王子，是一种微妙的权力感。
是底层对高位的反击——哪怕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小王子，也依旧背着“高高在上”的壳子。打破这壳，就像打碎一面镜子，让她们看到那个躲在里面的“懦弱小孩”。
她们得到了什么？
快感。
这才是最悲哀的地方。
艾尔维斯抱紧自己的胳膊，低声呢喃：
“……原来是这样啊。”
“我不是不被接受，而是……没试着让自己值得被接受。”
门外传来女仆们路过时轻快的脚步声，偶尔还伴着些嬉笑的声音。
而他，第一次没感到那是噪音。
他抬起头，眼中似乎多了一点点火光。
*“……我会试试看的。”*
“从某个地方……重新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