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属于二人的甜蜜远行，如今却成了三人小队。
坐在前头驾车的是哈罗德——艾尔维斯的舅舅，稳稳地握着缰绳，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前方的雪地与田野。
马车内部显得有些安静，车身微微摇晃着，后车厢里只有两个行李箱，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行李，简洁得像是要出门买个面包而不是长途留学。
车内铺着软垫和毛毯，艾尔维斯和阿莉雅并排坐着。二人身上各自披着一件灰蓝色的斗篷，虽然是冬天，但斯佩特王国地处南方，外头只有稀稀落落的雪点，天气并不太冷。
艾尔维斯安安静静地坐着，却总是忍不住偷瞄身边的女孩。
他几乎没机会这样近距离地打量她。
白色的长发像雪一样柔顺地垂在肩头，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飘动；眼神清冷，拄着下巴看着窗外的田野发呆。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却透着一种不容靠近的冷峻——那是他见过无数次的“阿莉雅”的模样。
不过，这样的她，又实在太美了。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殿下？”阿莉雅忽然开口，头也没转，只是眼角轻轻扫了他一眼。
艾尔维斯一个激灵，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没、没有……”
阿莉雅懒洋洋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这一路上已经看我五次了。”
“有、有吗……”艾尔维斯耳根发红，手指开始局促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我知道这一路你会很无聊，但就算你再无聊，也找点别的消遣方式吧。”阿莉雅叹了口气，“我身上又没长花，也没写字，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她自顾自说着，又把视线重新投回窗外的田野——那是冬日农民们空着的土地，灰扑扑的，一点也不浪漫。
艾尔维斯却小声嘟囔：“我觉得……挺好看的。”
声音不大，但风没能吹散那句话。
阿莉雅微微一怔，没说什么，只是嘴角悄悄勾了一点点。
阿莉雅一边看着窗外，一边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捏起了自己女仆裙子的裙角，轻轻掀起一点。
艾尔维斯的目光不自觉就被吸了过去，眼神死死地黏在那一抹若隐若现的白皙腿线上。
可还没等他回过神，阿莉雅就“啪”地一声放下裙边，转过头一脸“抓到你了”的表情，眯着眼道：
“好啊，殿下，你果然在偷看。”
“什、什么？不不不！你误会了！”艾尔维斯瞬间慌了神，坐得笔直，两手放在膝盖上，一秒切换成在外人面前那副标准的贵族姿态。
举止端正，气质端庄，整个人像是从礼仪课教材里走出来的一样，一本正经得仿佛刚才那双眼睛不是他的。
阿莉雅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她转身敲了敲车厢前方的板壁，语气恢复认真：
“哈罗德先生？”
前方传来沉稳的男声：“怎么了，小丫头？”
“请问我们还要多久能到下一个村庄？我得安排一下补给和休整。”
哈罗德略微沉思了一下，随后说道：
“今天可能来不及了，按照目前的速度，我们只能赶到前面那片森林的外围。今晚得在那里露营，明天中午前应该能到下一站。”
“明白了，谢谢您，辛苦了。”
“这点儿路算不了什么，倒是你们两个，得早点准备睡觉的东西，晚上可比宫里冷多了。”
哈德罗是白银级的强者，在安布里亚大陆也算得上是一位小有名气的高手。若非他是艾尔维斯的舅舅，恐怕就算维多利亚亲自开口，也难以请动他护送这位不受宠的王子北上前往德尤治边境。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碾过冬日田野间结了薄霜的土地。阿莉雅靠着车窗，睫毛微颤，像是陷入了梦乡。艾尔维斯不敢打扰，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满是小心翼翼与几分柔软。
然而，此时的阿莉雅并没有真的睡着。她的意识再次回到了那片熟悉又神秘的空间。
四周一如既往地空旷、幽深，透明的碎片仍在漂浮，无声旋转。可今天却与往日不同——她注意到，在空间最深处的某个角落，那扇原本紧闭的通道上，竟出现了一道裂缝。
裂缝并不明显，却在黑暗中微微发出一道细微的光，如同被划破的夜幕。那一刻，阿莉雅心中涌上一阵莫名的不安。
她原本以为这个空间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永远不变。然而现在，通道的裂缝如同一艘漂浮在外太空的孤独飞船，某天船体突然破了一个洞——那种诡异、压迫、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瞬间笼罩心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在心中喃喃，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那道裂缝靠近。
就在她靠近那道裂缝的一瞬间，整个通道突然如玻璃般炸裂，化作万千碎片飘散开来——紧接着，一个深邃漆黑的空间旋涡在裂缝的中央骤然浮现。
那旋涡如同一个张开的黑洞，悄无声息却势不可挡地释放出巨大的吸力，毫无征兆地朝阿莉雅吞噬而来。
“我草——！”
阿莉雅脸色一变，骂出声来，身影瞬间后撤，双手一挥，试图扩大空间距离：“空间重合！？”
她急速调动体内的空间权能，瞬间将自己与旋涡之间的空间结构放大数百倍，想以此拉开安全距离。但那旋涡仿佛带着扭曲整个世界的意志，不仅将她所在的位置牢牢锁定，甚至开始吞噬整个空间本体！
“该死……这不是普通的裂缝，是空间主层的碰撞！”
她一边狂吼一边拼命堆叠空间隔断，想阻止自身被吸入，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从这股诡异力量中挣脱。
力量像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将她的空间压碎，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也终于被卷入那片混沌深渊之中。
最后一刻，她疲惫地闭上眼睛，试图强行唤醒自己回到马车，却惊恐地发现——她仍然意识清晰，仿佛身陷清醒梦境，只能看着，却无力改变分毫。
周围的景象如万花筒般旋转变幻，她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时间感。
直到——
“嘭！”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落地声，阿莉雅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幽暗的山洞中。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石壁上萤光苔藓发出幽幽冷光，映照着山洞深处隐约的轮廓。
她撑起身子，眯起眼低声自语：
“……这里是哪？”
此时，马车内的艾尔维斯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阿莉雅原本安静靠坐的身体，忽然间轻微抽搐起来，嘴角微微颤动，神情扭曲，就像在与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搏斗。
“阿莉雅……阿莉雅？”
艾尔维斯低声呼唤，可她毫无反应。那种沉入梦魇的状态让人心头发紧。
“舅舅，快停车！阿莉雅不对劲！”艾尔维斯惊呼出声。
马车嘎然停住，而这一切的喧嚣，却未能穿透空间，传入那片奇异的幻境中。
——
空间的另一端，阿莉雅正一步步深入幽暗山洞。
她听见洞中滴水声回荡其间，除此之外一片死寂。空气里弥漫着古老、沉重的气息。
越往深处走，一种像是“呼噜声”的低沉振动也逐渐变得清晰，像有巨大的存在在沉睡。
她试图折叠空间，用目光探查更远的位置，但在那一瞬，意识像被狠狠拉扯了一下——头晕目眩，视线模糊。
而与此同时，那呼噜声戛然而止。
接着，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从洞穴深处滚滚传来：
“是谁……在打扰吾的清梦？”
那声音像老树被风吹得嘎吱作响，沉重中带着暮气，仿佛随时会化作尘埃。
“前辈莫怪……偶然路过。”阿莉雅强压心中惊惧，微微躬身回应，但脚步却忍不住加快。
终于，她走到了一处广阔的洞窟前。
抬头望去，只见那洞窟中心，蜷伏着一头身躯庞大的金黄色巨龙。
它的鳞片如燃烧的铁块一般泛着微光，每次呼吸都像风暴席卷，连洞顶都微微震颤。
那龙缓缓抬起头，一双宛如熔岩般的眼睛睁开——和阿莉雅四目相对。
“不是他吗……”
金黄色巨龙的声音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一股巨大的吸力随即袭来，将阿莉雅直接吸了过去，跌倒在巨龙面前！
“呜哇啊啊啊啊！！”
阿莉雅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后缩，双手乱挥：
“别吃我！我不好吃！我咸的！还油！”
眼前这只黄金龙，光是一只眼珠就比她整个人还大，整个龙躯宛如一座活着的火山，令人窒息。
她内心疯狂吐槽，身体却完全不敢乱动，像被一块巨石压住。
而那只黄金龙……似乎歪着头打量着她，露出一丝饶有兴趣的神情。
黄金龙的鼻息仿佛风暴扑面，差点将阿莉雅掀翻。
“吾乃黄金龙族，时光巨龙——伊萨拉！”那声音宛如天雷滚滚，震得阿莉雅耳膜嗡嗡作响。
她小脑袋一懵，下意识脱口而出：“小女仆……阿莉雅。”
“女仆？”伊萨拉沉默一瞬，随即发出仿佛山崩地裂的笑声，“哈哈哈——没想到，空间权能竟落在一位人类小女仆手中！真是天意弄人！”
他那金色龙瞳定格在阿莉雅的身上，锐利得像能剖开灵魂。
“那么，小家伙，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阿莉雅下意识地抬手，指向头顶：“就是……那边的小洞口……”
可下一秒，她愣住了。
头顶的岩壁上空无一物，原本的洞口仿佛从未存在过。
“咦？洞口呢？”
伊萨拉也缓缓仰头，望向那个方向，随后却平静地垂下龙首：“……也罢。时空之门自行闭合，看来命运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金瞳微眯，仿佛洞悉了某种玄机。
“小家伙，我们还会再见的。”
下一瞬，周围空间骤然坍缩，阿莉雅只觉眼前一黑，身子像被抽出意识般，向外飞速拉扯。
再次睁眼时，入目的是艾尔维斯焦急而苍白的脸，身边的火堆噼啪作响，哈德罗正蹲在火边，一脸凝重。
“殿下，我都说了，阿莉雅小姐只是陷入沉睡，一会儿就会醒。”哈德罗安慰。
“不，不对！她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昏睡这么久……”艾尔维斯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艾……尔……维斯……”阿莉雅的声音轻若蚊鸣，却像一束光刺破了少年心中的黑夜。
“阿莉雅！”艾尔维斯猛地将她抱住，“你终于醒了！”
“唔……别勒我……咳咳！”阿莉雅脸色发青。
“对不起！”艾尔维斯赶忙松开她，满脸歉意。
哈德罗笑着摇了摇头：“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就是睡得太沉了。”
“嗯……可能是太累了。”阿莉雅揉着太阳穴，低声道。
她不能解释那片空间，也不能说出黄金龙的存在——有些东西，不是现在可以让别人知道的。
“时间不早了，今晚就在这片林子边露营吧。”哈德罗指着一片光秃的树林。
冬日寒风凛冽，但树干能稍作遮挡，也利于猎取一些尚未冬眠的小动物，足够他们的晚餐。
阿莉雅靠在艾尔维斯身边，手中仍残留着空间波动的余温。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嘴角轻轻弯起。
原来……这份力量叫作空间权能，不止是穿越世界的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