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莉雅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轻哼一声:“和你说话太累了,我讨厌谜语人。”
临走前回头看了伊萨拉一眼:“我要走了。”
“好走。”伊萨拉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血止住了。”哈德罗一边将绷带紧紧缠在她肩膀上,一边擦了擦额角的汗。还好毒素已经自行消散,没有进一步扩散,不然光靠止血,怕是早就回天乏力了。
阿莉雅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躺在马车里。火堆早就熄灭,阴冷的夜气透进车厢,令她浑身发冷,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一条厚实的毛毯盖了上来,艾尔维斯将她整个人紧紧裹住,像是生怕她再次失温。他坐在她身旁,双手搅在一起,眼神低落而悔恨。
“我太没用了,阿莉雅……”他说得很轻,却满是自责。
“是。”阿莉雅苍白着脸,声音微弱地回应道。
她并不是在责怪他,只是说了句事实。可这句轻描淡写的“是”,却比千言万语更像一根钉子,钉进了艾尔维斯的心里,让他眼神瞬间失去了光。
车厢外,火光摇曳。
哈德罗蹲在一堆野兔旁,小心地翻转着烤架。他没再多问什么,只是瞥了一眼那几具倒在树下、扭曲不堪的尸体。
那些刺客死状诡异,扭曲成了怪物一般的姿态,有的五官错乱,有的整个人嵌进了树干。明明只是三个人,却仿佛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重写”了死法。
艾尔维斯说是自己的小女仆解决的。哈德罗没问细节——能把敌人搞成这样,还是少知道为妙。
第二天清晨,天空仍是阴沉的铅灰色,马车吱呀作响地在崎岖的土路上缓缓前行。
车厢内安静得出奇。昨夜的风波仿佛还萦绕在空气中,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
阿莉雅靠坐在软垫上,目光望着前方,但双眼无神。她没有再闭上眼睛——自那道诡异传送门出现后,那个原本每夜都会进入的神秘空间便再也没有出现。她不敢再沉睡,害怕一睡又是另一次不可控的穿越。
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冷静:“也许王宫里……已经在庆祝你的死讯了。”
艾尔维斯回过头,神情平静,却带着一丝苦涩:“可我还活着。”
阿莉雅瞥了他一眼:“五个白银级的刺客,如果连手无寸铁的你都解决不了,那确实有些可笑。”
“我现在……已经算个死人了吗?”艾尔维斯轻声问道。
“本来就是。”阿莉雅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早就该看清楚现实,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你活着回去。”
马车在颠簸中晃了一下,沉默再次笼罩在两人之间。
艾尔维斯垂下眼帘,喃喃自语:“可现在,我不想死了。”
阿莉雅嘴角勾起一抹轻微的弧度,没有说话,只是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外飞逝的冬日田野。
“你说了不算。”阿莉雅靠着车厢,语气平静却直接,“你还太弱小了,根本没有资格决定。”
艾尔维斯一怔,想起昨晚那一幕。那个在血泊中强行剥离毒素、然后昏迷在他怀里的阿莉雅。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阿莉雅……你是有魔法天赋吗?昨晚你做的那些……太不可思议了。”
“我没有。”阿莉雅果断否认,甚至都懒得多解释一句,“你也知道,王宫的下人怎么可能被允许拥有魔法?真要哪天女仆们心情不好,一个火球把国王炸了怎么办?”
“那你昨晚到底是……”艾尔维斯满脸疑惑。
“可能是我太想保护你了……所以觉醒了吧?”阿莉雅随口胡编,语气敷衍得很。
但艾尔维斯却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眼里泛起泪光:“原来你……真的这么想保护我……”
“……”阿莉雅一时间无言,盯着眼前眼泪汪汪的少年。
她深吸一口气,头一偏,嘴角抽了抽。
“我说,能不能别老哭啊?”她抬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你这样我真的会很烦,懂不懂?”
艾尔维斯抿着嘴,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小声地说:“我会变强的,阿莉雅。”
阿莉雅没回应,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把脸转向窗外,嘴角却轻轻翘了一下。
马车驶入了一处偏僻的小村庄。因为没有王室的族徽,整辆马车看起来不过是普通旅人用车,并未引起警戒。
村口的孩子们听见马蹄声,纷纷跑出来围观。当看到车上下来的阿莉雅时,几个小男孩顿时眼睛发亮:“哇,是女仆耶!”
他们围着她转来转去,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藏。甚至还有胆子大的,竟然想掀她的裙角。
“喂,别乱碰!”艾尔维斯立刻挡在阿莉雅前面,像只护崽的小兽。
“你们是小屁孩还是小色鬼?”阿莉雅嘴角抽搐,眼神冷冷扫过那些男孩子,瞬间把他们吓得退了两步。
这时,村民们也陆续从屋中走出来,看见热闹场景,笑着上前。
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带着一副慈祥的笑容迎了过来:“这位少爷,是来村子里做什么的吗?”
艾尔维斯略一鞠躬,恢复了那张标准贵族笑脸,温文尔雅得体得像从教科书里走出来的一样——就像冬日的阳光,温柔得让人不忍拒绝。
“这位老先生,我是前往德尤治留学的学生,中途路过贵地,想在此休整一夜。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哎哟,说什么打扰呢。”老人笑呵呵地挥手,“村子里难得来客人,大家都高兴得很。”
他突然回头怒吼一声:“乔治!别老去拽人家女仆小姐的裙子!你这臭小子!”
“知道啦爷爷!”小男孩缩着脖子跑远了。
艾尔维斯嘴角的笑容维持得很好,但眼神已经微微发凉。他默默地把“乔治”这个名字,记进了小本本里。
他们中午就抵达了村庄,村民们热情好客,将三人安顿在了村长家中。消息很快传开,许多村民都赶来看那位俊美温柔的年轻“贵族”,以及那位冷艳又迷人的银发女仆小姐。
几个顽皮的孩子则围着哈德罗打转,挥着稚嫩的小拳头挑战这位铠甲骑士。哈德罗咧嘴一笑,干脆和他们在院子里打起了雪仗,不时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
屋内,火炉正暖暖地燃着,壶中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众人围坐在炉边,面前的木桌上摆着几片发硬的面包和一碗热腾腾的浓汤。
“粗茶淡饭,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各位,实在怠慢了。”村长憨厚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
阿莉雅夹起一块面包,沾了点汤送入口中。虽然面包确实硬得像石头,但汤中却有着淡淡的奶香味,还飘着几片小小的菜叶,喝下去意外地温暖可口。
“冬天嘛,村里也没多少粮食了。实在对不起各位贵客。”
“您太客气了,这就已经很好了。”艾尔维斯微笑回应,神情温文有礼,“更何况您还拒绝收我们的食宿费,真是让我们惭愧。”
村长见阿莉雅一直用右手吃饭,左手却始终垂在身侧,不禁关心地问:“女仆小姐,是身体不适吗?”
阿莉雅放下勺子,轻声道:“在路上遭到了土匪袭击,肩膀受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村长脸色一变,紧张地说道:“哎呀,最近这片确实不太平,我也听说山里多了些强人……不过各位不必担心,我们村子一向安稳,从没出过什么大事。”
他说这话时,手还下意识地握了握火钳,好像一旦有人敢来村子闹事,他也能拎起家伙拼命一番似的。
阿莉雅低头喝了一口汤,没有接话,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雪白的远山。
夜晚,三人就睡在村长家为他们准备的大通铺房间里。房间布局和之前在王宫女仆训练营中那种集体宿舍有几分相似——整洁、朴素,只有一盏油灯摇曳地照亮墙角。
哈德罗睡在最靠门的外侧,艾尔维斯睡在中间,而阿莉雅则蜷缩在最里面的墙角,如同一只疲倦的小兔子,安静地埋进了毛毯里。
艾尔维斯转过身,悄悄面朝她的背影,喉咙微微滚动——他咽了口口水。十六岁的少年,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而阿莉雅身上那淡淡的香气,似乎比篝火还要温暖,让他的神经一阵阵发烫。
他忍不住,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并没有恶意,只是——想离她再近一些。
此时的阿莉雅确实已经熟睡。这两天她的消耗太大,无论是空间权能的使用,还是中毒失血后的虚弱,早已让她筋疲力尽。
艾尔维斯越靠越近,甚至连鼻尖都快要贴到她的头发上了。
忽然,最外侧的哈德罗睁开了眼。
他的警觉性并未因为入睡而减弱,察觉到铺位上的异动后,他悄悄起身,看向两人。
下一秒,他的眼神顿时一黑——自己怎么睡觉的时候还挨着王子,现在人已经快要“黏”到女仆身上了?
哈德罗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也不是不懂年少心事,但问题是,那位女仆可不是普通人。想到那几个死状悚然的刺客,他默默披上外衣,走到门边。
艾尔维斯察觉到哈德罗起身的动作,身体瞬间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哈德罗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自己注意点。”
“殿下,我去巡逻,您先歇着吧。”他说着,推开门,踏入风雪交加的夜。
门被关上的刹那,屋内恢复了安静。
艾尔维斯的心跳却在“砰砰砰”直跳。等确定外头真的没人了,他这才鼓起勇气,轻轻贴近了阿莉雅的背后。
少女平稳的呼吸拂在他脸上,让他感到安心又忐忑。
“只是稍微靠近一点而已……”他在心中为自己辩解。
伸手,缓缓地,想要从背后抱住她。
“毕竟是我的女仆,稍微……也没关系吧?”
可就在他那只手即将碰到她的时候——
“唔……”阿莉雅忽然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让艾尔维斯的理智差点原地爆炸。他全身汗毛竖起,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但阿莉雅只是微微动了动,接着又恢复了平稳的呼吸,似乎根本没有醒。
艾尔维斯偷偷吐出一口气,几乎要心跳过速。
就在这尴尬又危险的气氛中——
“砰!”屋门猛地被推开。
“殿下,快起来!有山贼进村了!”哈德罗声音粗重地大喊。
艾尔维斯整个人猛地从床上跳起来,脑中还回荡着“山贼”两个字——而他自己,刚才差点比山贼还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