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沉入了混沌。
没有光,也没有重力,连时间都像被冻结了一般,寸步难移。
阿莉雅仿佛被封存在一块半透明的水晶中,周围是不断折叠、反转、模糊的空间泡。
她无法判断哪里是上,哪里是下。连自己是否还“存在”都开始动摇。
“我还在吗……”
耳边似乎有谁在说话,却又听不清。
有人在她耳边呼唤,也有人在她体内低语。
“既存在……也不存在……”
“你既醒着,也在沉睡……”
她想挣扎,却连手臂都无法抬起。
空间像浓稠的蜜糖,裹住她的一切,甚至连思维也要被吸进去。
就在此刻——
啪!
什么东西响了一下。
像是空间断裂,
又像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阿莉雅!”
“站起来——你说说看,这一段中,弗拉德一世为何被称为‘大灾后重建的开国者’?”
“哈?”阿莉雅猛然睁眼,从桌子上弹起,整个人仿佛还没从深渊中挣脱出来。
教室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回头看她。
她发现自己坐在整洁的课桌前,教室明亮,羽毛笔、讲义本还在手边。
老师拎着书本站在讲台上,微微皱眉:“你不是举手了吗?”
阿莉雅愣了一下,下意识坐下,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我是在伸懒腰……”
同学们哄笑起来。
老师叹了口气:“坐好,听课。回去让你的主人好好教教你上课的礼仪。”
艾尔维斯凑过来,轻声问:“你做噩梦了吗?脸色好差……”
阿莉雅愣愣地看着他,久久没说话。
她看着窗外——
阳光明媚,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一切都太真实,太平静。
仿佛她刚才经历的一切——镜像的自己,弦构掌控、莫比乌斯环界、心脏之战、薛定谔的盒子……都只是一个奇怪又惊悚的午后噩梦。
“……我还在这?”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丝线、没有伤口,什么都没有。
但她心脏的位置,却隐隐有一点微凉。
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仍未完全离开。
她低声呢喃了一句,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
“如果那真是梦……
为什么我,还记得她的眼神?”
而在阳光照不到的教室角落——
一颗白色羽毛,悄然落在地上,
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悄无声息地消散。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午休的小公园里,风很安静,学生们三三两两坐在长椅或草地上聊天、吃饭,空气中飘着些微饭菜的香气与花草的清甜。
阿莉雅和艾尔维斯坐在一棵老树下,打开便当盒。
鸡蛋卷、胡萝卜炒饭、焦糖牛肉,还有两人最爱的小青菜天妇罗。
她原本准备好好享受这段平静的午饭时间,可心却仍像早上那场梦一样,陷在迷雾中出不来。
艾尔维斯也察觉到了什么。
他轻轻偏过头,声音低了一点:
“怎么了,阿莉雅?”
“你从睡醒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阿莉雅回过神,看着他那副认真担心的样子,忍不住一笑。
“吃你的饭,少问。”
她毫不客气地用叉子插起一块牛肉,直接塞进艾尔维斯嘴里。
艾尔维斯嘴一鼓,呆呆地咬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低下头的他,眼神却有点失落:
“没错……我知道的。我没有魔法天赋,体力也不好,什么也帮不上你。”
阿莉雅眨了眨眼。
这家伙……还在意这个?
她心里一阵哭笑不得,但一想到梦中那场永无止境的挣扎,心口又莫名有点堵。
她转头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坏笑。
“哈啊……”她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真拿你没办法。”
艾尔维斯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后背一暖——
阿莉雅从后面轻轻抱住了他,双手环住他的胸口,下巴轻轻搭在他的头顶。
她的声音懒懒的、带着点鼻音:
“王子殿下,不要闹小脾气呦~”
艾尔维斯整个人僵住,耳根迅速染上淡淡的红色,勺子差点没掉地上。
他没有说话,默默低头开始以一种几乎在逃避的速度疯狂扒饭。
“心情好点了吗?”阿莉雅歪头问道。
艾尔维斯咬着勺子,点点头,嘴角却忍不住悄悄翘了起来。
“……蠢死了。”阿莉雅轻声嘀咕,但嘴角也跟着弯了一下。
她望着前方的蓝天,忽然想起那扇永远没有尽头的高塔,还有那个金光中的“自己”。
教学楼四层,阳光斜洒,落在古老木窗的边角。
窗边站着一个身影,身穿帝国皇族专属制式的深金色长外套,肩章上纹有德尤治帝国的双翼徽记。
他望着窗外那棵大树下——艾尔维斯和阿莉雅肩并肩坐着,午后的阳光像是偏心地照在他们身上。
少年的脸上带着笑意,女仆似乎正在逗他,轻快、放松,像是童话里逃课的王子与偷偷带饭的少女。
金发男子嘴角浮现一抹不屑的冷笑,蓝色的眼眸里,却毫无温度。
“斯佩特王国的弗拉德……居然生出这样的废物。”
“真是丢人现眼。”
他转身离开,脚步沉稳,像一头沉眠待醒的狮子,迈入楼道的阴影之中。
午餐后。
艾尔维斯和阿莉雅顺着教学楼的回廊回班,艾尔维斯一路上还在傻笑,回味阿莉雅刚才的“贴贴”场面。
“她真的……抱了我……那下巴……真的就搭在我头顶……诶嘿嘿……”
“嗯?你在念咒吗?”阿莉雅白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脑袋,“行了,别傻乐了,我去转转,下午见。”
“啊?欸、等、你去哪……”话音未落,阿莉雅已懒洋洋地挥手转弯,消失在走廊尽头。
艾尔维斯站在原地,突然感到一丝莫名的凉意。
当他再次抬头,一个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的教学楼拐角。
高大、挺拔,像一座金色的壁垒。
金发、蓝眼,穿着贵族制服却毫无温和气质,反而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是来自德尤治帝国的皇族,未来的帝国之主——
大皇子,路德维希·弗拉德。
帝国皇族,血统最纯正的继承者,被预言为未来的钻石级强者。
不仅拥有极其高贵的魔法资质,更以铁血、果敢、冷酷著称。
而他此刻正站在那里,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艾尔维斯。
艾尔维斯瞬间如坠冰窖。即便两人并非同国王室,只是血脉上的远亲,他却深知对方对自己的厌恶与憎恨从未掩饰。
他下意识行礼:“大皇子殿下……您找我?”
“别装了。”
路德维希冷冷出声,像刀锋划破空气,“跟我来,仓库。”
那是命令,不容置疑的口气。
艾尔维斯心中警铃大作。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偏僻、死角、无人的旧校具仓库。
但他无法拒绝。
他知道,这不是个人之间的冲突。
这是一个来自“真正的弗拉德”血脉,对“下等枝丫”的审判。
他只能低头,咬牙应下:
“…遵命。”
他迈出脚步,跟上那头金发的狮子,走入了走廊尽头的阴影中。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像在走向刑场。
旧仓库,阴暗潮湿,光线从高处破窗斜斜地洒进来,照在堆积的木箱与布帘上。
艾尔维斯被推搡着踉跄走入,脚步声在空荡的地板上回响。他没有挣扎,只是低着头,像个即将接受命运的囚徒。
门“砰”一声关上。
站在门口的,是那个如狮子般的帝国继承者——
路德维希·弗拉德。
他一步步走向艾尔维斯,步伐如铁,眼神如刃。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贾克去‘照顾’你吗?”
“不是为了羞辱你……是为了看看,你有没有点韧性。”
艾尔维斯咬着牙,没有回答。
“我本以为,哪怕你是个废物,也该有点自尊心。哪怕一次反抗、一次不屈,也好过现在这个样子——”
“结果呢?”
啪!
话音未落,一记重拳毫不犹豫地砸在艾尔维斯的腹部。
艾尔维斯弯下腰,强撑着没有倒下。
“你就这么躲在一个女仆身后,让她替你出头,自己却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
“堂堂斯佩特王子,弗拉德家族的姓氏,竟然贴在你这种胆小鬼身上——让我作呕。”
又是一拳,这次打在肩膀上,艾尔维斯撞到一旁的木箱,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颤抖着手想站稳,却再次被一脚踹倒在地。
路德维希俯视着他,冷冷道:
“人可以生来弱小。”
“但一旦你承认了自己的懦弱,就永远无法回头。”
艾尔维斯捂着肚子,喘息着,却始终没有开口。
他的嘴唇在发抖,但双眼却倔强地抬起,盯着对方。那目光仍然脆弱,却第一次没有闪躲。
路德维希却更愤怒了,仿佛看到了某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虚伪倔强”。
他挥起拳头,准备再来一击。
“明知道来这里是陷阱——你竟然还敢来。”
“你就是个蠢货。”
——就在此刻。
轰!!!
仓库门被猛然踹开!
尘土飞扬中,一道身影逆光而来,银发飞扬,红眸灼灼。
阿莉雅站在门口,语气冰冷:
“对啊,殿下他是蠢。因为他信你,不想让你觉得他怕了。”
她一步步走来,语调越发寒冽:
“但你——一只披着狮皮的疯狗,对着伤口撒盐,对着弱者挥拳。”
“这算什么?德尤治帝国的皇子?弗拉德家族的榜样?”
她走到艾尔维斯身边,扶起他,将他护在身后。
路德维希冷冷盯着她,眉头微挑:“你很有胆子。”
阿莉雅轻笑一声,脸上毫无惧意:
“你要是真有胆子,就冲我来。”
“——不过说实话。”
她眯起眼,嘴角勾起一丝危险的弧度:
“你要是敢再碰他一根汗毛,我就把你这张脸,缝进空间夹缝里,喂狗。”
仓库内气压骤降,一股肉眼可见的空间波动在阿莉雅背后悄然浮现。
短短数秒,空气像是绷紧了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