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事人双方都对对方的行为不再深究了,是吧?”
雪琳泽头疼地看着这两个浑身是伤的男人,语气充满疲惫。
艾尔维斯默默地看了眼阿莉雅,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点什么支持,可惜阿莉雅早就别过头去,满脸“我不认识他”的冷漠。
最终,艾尔维斯只能自己咬牙开口:“没错。我,艾尔维斯……对路德维希同学没有任何深究的打算。”
雪琳泽将目光转向另一边:“那你呢,路德维希?”
此时的路德维希全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勉强抬头,一副忍辱负重的架势。“我,路德维希……对艾尔维斯,不认可。”
“啊?”雪琳泽发出一声抽气。
“不过,我也不深究。”他咬字清晰,“我们两个,没有矛盾需要解决。今天发生的一切,我作为德尤治的大皇子,不将其归为外交事件。”
雪琳泽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们就可以走了。”
她快速补充:“此次我作为‘雪琳泽’前来,并不代表任何组织立场,仅代表我个人进行初步了解。你们两个虽然供认了私下互殴的行为,但既然当事人均不追责,我也不会强行介入。”
说完,她拍了拍裙子,转身离开。
脚步声刚落,身后便传来艾尔维斯的低声抱怨:“她刚才,是不是偷偷录音了?”
阿莉雅冷笑:“你最好祈祷她没有。”
“喂!斯佩特的小子!”
路德维希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艾尔维斯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这一次,他没有低头,没有闪躲,而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路德维希也停住脚步。此刻的他神情平静,不再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他看了艾尔维斯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努力吧。”
说完,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离开了。
直到路德维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子的尽头,阿莉雅才松了口气,随即斜眼看向身边人:“人都走远了,别硬撑了。”
话音刚落,艾尔维斯脸色一白,“噗”的一声,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整个人跪倒在地,眼角抽搐。
“怎么样……阿莉雅……”他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我还不赖吧……”
阿莉雅看着他虚弱得像根面条的样子,勉强扯了下嘴角,叹了口气:“还可以。回家吧。”
落日余晖洒在街道尽头,拉出两人交错的影子。阿莉雅扶着艾尔维斯,一步步走在归途上。
看来,明天也得替他请假了。
——
回到家中,阿莉雅一推门,只觉得一阵头大。
一个在床上发烧感冒,裹着被子抖得像筛子;
一个趴在床边,肌肉撕裂,呻吟声此起彼伏。
“真是一群病号……”阿莉雅捏着眉心,深吸一口气。
“……我是不是该申请个护理补贴?”她喃喃道。
话虽如此,阿莉雅又不是个自愈系法师,既不会治病,也不懂魔药学。她最多就是能把人扛回家、烧壶热水、顺便吐个槽。
所以她也只能干瞪眼,看着两个病号各自哼哼唧唧,自生自灭。
好在那位牧师小姐姐检查完艾尔维斯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虚了点,多休息就好。”
阿莉雅这才松口气,还没来得及感慨,牧师又一边收拾药瓶一边随口问道:
“不过嘛……连续两天,你家两个住户都病倒了?不会明天轮到你了吧,女仆小姐?”
阿莉雅嘴角一抽,刚想反驳,忽然察觉哪里不对:“等等——你怎么知道昨天那孩子也……”
“巧了。”牧师小姐姐笑得很温柔,“给那位小女孩看病的也是我哦,长得挺可爱的小朋友,一直在说‘姐姐不会生病吧’。”
阿莉雅脸一黑:“……她嘴是不是特别甜?”
“嗯,还说你虽然表面很凶,但其实是个好人。”
“……那她肯定是烧糊涂了。”
牧师失笑离开,只留阿莉雅坐在屋子中间,看着两个病号,一左一右,对称躺倒。
关上两位病号的房门后,阿莉雅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长出了一口气。
她拿出纸笔,在烛光下写好了请假条:“因病情需要,艾尔维斯王子请假三日,期间暂不出席课程与活动……”落款处,她工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希望能批。”她嘟囔着,把请假条放在桌上,然后一头倒进了床里。
——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
“……又来了。”
漆黑一片的空间,没有尽头,没有声音,也没有重量。
阿莉雅像是被困在一个没有出口的盒子中,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她甚至无法确认自己有没有睁眼。
思维还在,但感知仿佛被剥夺殆尽,连情绪也仿佛被掏空,只剩下一种压抑得令人想尖叫的沉默。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试着移动,试着思考,试着回忆,却如泥牛入海。
这片空无像是活物一般,把她吞噬得连呼吸都不存在。
“不会吧……真的又是这……”她试图开口,结果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
再次睁眼时,她已经站在教务处外,手中握着请假条。
她将假条递出去,态度平静得像个尽职尽责的贴身女仆。办完手续后,转身离开。
回到家中,一切如常。吃饭、擦汗、倒水,照顾两个病号。
晚上,她再次回到床上。
“……别又是那个鬼地方。”
闭眼的瞬间,熟悉的黑暗再次扑面而来。
无光、无声、无物、无界。
阿莉雅终于意识到,那不是梦,而是某种规则。
她每次睡着,都会坠入这个诡异的“薛定谔之盒”。
连续两晚之后,她躺在空无中,苦笑着得出结论:
——不“攻破”这层塔,就永远别想安稳入眠。
“真他妈的……”
她闭上眼,在虚无中低声道,
休息了三天之后,艾尔维斯终于能勉强站稳脚跟,穿戴整齐去上学了。虽然走路还一瘸一拐,但好歹是出门了。
小梅芙的状况也逐渐好转。她已经能下地走动,脸上恢复了点红润,只是每次走几步就要靠在墙上喘口气,还倔强地说自己“马上就能跑起来”。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阿莉雅。
这几天的她,总是顶着黑眼圈,一脸冷漠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动作没变,语气没变,吐槽也没少,但整个人像是一具自动运作的人形工具——没有精神、没有睡眠、没有情绪。
她不敢睡觉。
一闭眼,就会回到那个名为“薛定谔的盒子”的漆黑空间。
在那里面,没有光,没有方向,也没有时间的流逝。她不知道自己是站着、是躺着、还是飘浮着。唯一能确认的,是她的意识被完整地封锁其中,逃不开,也挣不脱。
最可怕的是——睡多久,她就会在盒子里被困多久。
最初,她还能撑住。
可随着时间推移,她渐渐感觉到某些不对劲的变化——她的思维变慢了,情绪变得淡薄,对外界的感知也越来越模糊。
就像,有什么在慢慢地吞噬她的精神。
第四天清晨,阿莉雅洗着脸,看着铜镜中那双熟悉却无神的眼睛,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我真该庆幸我不是穿越成个法师。”她喃喃,“不然早该精神暴走变成反派BOSS了。”
她捏了捏眉心,走出房间。
今天的她,仍旧是端着早餐、吐槽不断的女仆小姐。
只是没人知道——她的世界,正在一点一点崩塌。
魔法理论课总是这样——内容高深、节奏缓慢,再加上教授年纪大了,语速堪比午后钟摆。
阳光从窗外斜斜洒进教室,空气静得几乎可以听见打盹的心跳声。
艾尔维斯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笔,心却早已飘到了不知道哪本小说的主角冒险去了。
他下意识往后瞥了一眼。
——阿莉雅又在打瞌睡。
不是那种单纯的“听不进去”的走神,而是真的困到不行,几乎要点头磕桌的地步。
她的黑眼圈浓得像是眼下涂了炭笔,一只手勉强撑着脸颊,眼皮几次沉重地垂下,嘴角还紧绷着保持清醒的倔强。
艾尔维斯轻轻踢了踢她的脚:“你……要不睡一下?”
阿莉雅猛地抬头,整个人像触电一样坐直,眼神空洞了半秒才缓过神来:“……不睡。”
“你看起来真的很累。”
“我没事。”她声音干涩,“课堂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能把我搞晕。”
艾尔维斯盯着她看了两秒,迟疑了一下:“……你是不是这几天都没睡好?”
阿莉雅没有回应。
她只是沉默着,低头盯着自己手上的发带,那是她早上匆忙绑好、已经歪了边的那一条。她试着调整了一下,又重新放下。
艾尔维斯皱眉:“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阿莉雅喃喃:“……我甚至没做梦。”
“那是……”
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淡淡道:“是比做梦更糟糕的东西。你睡觉能休息,我睡觉是去坐牢。”
艾尔维斯怔住,没听懂,但他本能地感到不对。
“我现在不能睡,一睡就会回到那个地方。”阿莉雅轻声说,“而且我觉得……我正在慢慢消失。”
她说得很轻,像是怕打扰这间教室的平静。但那一瞬,艾尔维斯忽然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无法安慰的无力感。
“……我陪你,今晚别睡。”他轻声说。
阿莉雅没说话,只是勉强扯了个笑。
“你陪得了今晚,那明天呢?”
她仰起头,看向天花板,眼中浮现出一丝几近崩溃的疲惫。
“我得自己把这个牢房拆了,不然,我连个安稳的梦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