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吗?”
黑发精灵少女瞥了阿莉雅一眼,似笑非笑地低喃着。她将魔兽头颅随手扔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紧接着,她的额头中央——眉心处,突兀地浮现出一个紫色的小法阵,宛如某种识别印记般旋转着。
可仅仅一瞬,那法阵便“咔”的一声碎裂,化作几缕无形的能量消散在空气中。
精灵少女眉头微皱,随手将手中的剥皮刀反手朝阿莉雅掷去,毫不犹豫。
刀锋破空而来,带着惊人的精准与力量。
阿莉雅反应极快,瞬间调动空间权能,在尽可能小的范围内折叠空间,让短刀停留在距离自己眉心不到一指的位置,凌空颤抖。
刀尖在空气中微微震荡,似乎只要意志一松,就会刺穿她的头颅。
“果然是这样……”黑发精灵少女低语。
随即,她伸手一挥,门口无声关闭,整个房间蜡烛同时燃起,火光摇曳之间,塔楼内部染上一层橘红与暗影交错的色彩。
她终于自我介绍道:
“我是凯瑟琳。”
声音清亮,却如林中寒泉般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请阁下自报家门。”
阿莉雅松了口气,指尖一动,刀落地。
“阿莉雅,德尤治皇家综合学院附属社团,魔兽生态研究社……呃,艾尔维斯同学的贴身女仆。”
凯瑟琳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点玩味:“女仆?这是你的兴趣吗?”
“以前不是。”
“那现在是咯?我也不是想随便评价别人的兴趣啦。”凯瑟琳笑了一下,像是终于确认她没有敌意。
她的视线扫过,停在阿莉雅身后的陈列柜旁。
“嗯?”她眼神微动,“你对那东西感兴趣?”
阿莉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是那枚金色的龙鳞。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借机试探:
“凯瑟琳老师……我想问,这个……是不是时光龙的鳞片?”
“哦?”凯瑟琳眉毛挑了一下,“你认得?”
“我想问……”阿莉雅深吸一口气,“这片大陆上,还有其他的时光龙吗?”
“其他的……吗?”凯瑟琳重复着这个词,眼神深邃了几分。
“你这么问,就是——见过其中的一头?”她语气带着一丝轻描淡写的试探。
阿莉雅一怔,下意识想否认,却在凯瑟琳那洞悉人心的目光下露出了片刻迟疑。
“果然。”凯瑟琳收回了笑意,语气骤然变冷。
“很抱歉,这是世界上最后一只时光龙的鳞片。”
“……不可能!”阿莉雅情绪猛地涌起,几乎失控地喊出声。
“你果然见过伊萨拉!”凯瑟琳目光骤凝,整个人如同一道风暴扑来,语气一转,声音凌厉如刀:“说!你是在哪儿见过他?”
阿莉雅被她的气势震得连连后退,背脊抵到了角落的石墙,感觉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梦里。”
她低声说道,声音颤抖却清晰。
“梦里?”
凯瑟琳静了两秒,气息缓缓收敛,低头望着那枚鳞片。
“那么……那确实是伊萨拉的鳞片。”她语气轻柔下来,“她在一百多年前陨落了。”
她说着,缓缓伸出手,抚摸那枚龙鳞。
可就在指尖触碰的瞬间,她身体猛然一顿,似乎感受到某种惊人的波动。
她猛地抬头,盯住阿莉雅:
“你……到底到第二层了?”
阿莉雅瞪大眼:“啊?您怎么知道!?”
凯瑟琳眼神复杂:“鳞片告诉我的。”
她沉默了两秒,声音忽然有些低哑:
“你是……继承了伊萨拉的时间权能吗?”
“不是,不是。”阿莉雅连连摆手。
凯瑟琳蹙眉:“那就是……空间?”
阿莉雅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凯瑟琳低叹,眼底掠过一抹怅然与疲惫:
“……原来如此。伊萨拉的心愿,果然……还是没有完成啊。”
“还有……”阿莉雅眉头紧锁,迟疑地问出心中的疑问:“您刚才说,伊萨拉在一百年前就陨落了?这……是什么意思?”
凯瑟琳依旧背对着她,指尖轻轻划过那片金色鳞片,语气轻淡得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字面意思。”她缓缓道,“王者也会陨落,而继任者——就会上台。循环往复。”
一如花开花谢,季节更替。
可她那淡然的声音中,却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沉重,仿佛亲历了那场“陨落”,也亲手送走过那位“王者”。
阿莉雅张了张口,喉咙发紧:“可我……还见过她。”
“……见到她了,是吧?”
凯瑟琳忽然转身,打断了她,语气却没有一丝惊讶,仿佛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我也时常会见到她。”她语气低沉,眼神深邃地望着塔楼的窗外,仿佛穿越了空间与时间,“比如学校后院的花丛里……玄冰山脉的顶峰上……达斯科王国海岸的小岛上……每个地点,每个时间段,不同年龄、不同状态的她。”
“她无所不在,却又早已不在。”
阿莉雅瞳孔一震,几乎止不住颤声道:“所以……我们看到的伊萨拉,根本不是现在的她?”
“是‘过去的她’。”凯瑟琳淡然点头。
“意识残影、时光折痕、权能映照,都是可能。”她看向阿莉雅,目光变得锐利,“包括——上一周我让社团踏查的那片区域。”
阿莉雅怔住。
凯瑟琳缓缓道:“雪琳泽向我汇报,说有人在危急时刻出手相助,是个陌生的黄金冒险者。她说那是你。”
“可我没想到,你不仅是她口中的‘强援’,居然还是……和我一样的权能持有者。”
阿莉雅勉强一笑,半是试探半是敬意地问:“……那,能冒昧问一下,您的权能是?”
凯瑟琳深吸一口气,然后收起之前的冷肃,轻轻一笑,那笑容宛若深林中的月色,柔和却依旧带着压迫。
“思维权能。”
“大陆最顶尖的魔法师之一。”
“凯瑟琳·星语,初次见面。”
她轻声说道,语气诚恳,眼中光芒如星河流转。
那一刻,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那个执刀剥皮、孤身一人的“屠夫导师”,而是支撑起帝国学术体系、与命运对弈的权能者。
阿莉雅微微睁大双眼,呆了两秒。
如果雪琳泽看到这一幕……
——一定会大吃一惊吧。
毕竟,平时那个严苛冷漠、让学生连呼吸都要注意节奏的凯瑟琳娜老师,居然也会露出这样温柔的笑容。
阿莉雅终于逮到了一个说人话的“王者”。
在那只总是扭扭捏捏、不肯讲明的“鹅”伊萨拉那里,她已经被“权能”、“命运”、“世界之塔”这些词绕了太多圈子。如今终于遇到一个可以坐下来认真解释的人,她哪能不抓住机会?
“我想请问……”她斟酌着用词,认真开口,“这个‘权能’,到底是如何降临的?”
凯瑟琳靠在椅背上,轻轻一笑:“这不是秘密。最起码,在我们七个人之间,不算。”
这是阿莉雅第一次从一个“王者”口中,听到“我们七个”这种说法。
凯瑟琳拉来一把椅子,在堆满器官样本和残缺魔法书的屋子中央坐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看着阿莉雅,语气忽然像是在对一个晚辈讲述一段旧事。
“我不知道伊萨拉和你说了多少,不过……你值得知道一些真正的事情。”
“‘权能’,是某种来自天上的意志所赐予的力量——也是天赋的兑现。”
她顿了顿,望着窗外的夜色,低声道:“就像伊萨拉,她是时光龙,生来便对时间极度敏锐,是时间的化身。她的权能,是她血脉与本质的自然结果。她……是天赋的宠儿。”
“而我——”凯瑟琳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我就不一样了。”
她垂下眼睫,那对黑瞳在烛光下泛着幽深的紫色光芒。
“你也看到了,我的黑发黑瞳。在大陆西边,那些古老的文明,这种颜色代表着‘力量’与‘沉默’,但在精灵族……这叫做‘异色者’。”
“我出生时,没人欢喜。因为我一丁点魔法天赋都没有。”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恨意,只有一种超脱与回忆交织的平静。
“对精灵来说,这种人是‘诅咒’。黑发黑瞳,毫无魔力,是族群的污点。我出生三天,就被流放了。”
阿莉雅听得屏息凝神,不敢打断。
凯瑟琳轻轻抬头,语气忽然变得空灵: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空白的‘壳’,某种‘意志’才注意到了我。”
“它将思维权能塞进了我体内,就像往一只空杯里灌注酒水——不掺杂质,不起冲突。”
“而你……”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阿莉雅,“也是这种‘空杯’。”
阿莉雅此刻终于明白了。
自己的穿越、无法使用普通魔法、异于常人的精神结构……并不是偶然,而是命运“选中”的前提。
她并不是“幸运地”觉醒权能,而是她天生就是能承载这种力量的容器。
凯瑟琳仿佛读出了她的念头,轻声笑道:
“所以你不用妄自菲薄,也不要把自己当成误入棋盘的可怜虫。”
“要知道,能承受这股力量的‘躯壳’本来就极其罕见。”
“必须完全没有魔法天赋,才能不与权能相冲。”
“而在这片大陆上,完全没有魔法天赋的人,基本不存在。”
她的语气温柔,却每一句都像是落下的重锤。
“所以你啊,小女仆,不是偶然存在的棋子。”
“你是天意亲手雕刻出的棋子。”
“注定会登上棋盘,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