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噼啪作响，火星在夜风中蹦跳，像是从森林深处传来的低语。
艾尔维斯坐在阿莉雅的木架下，一只手握着粗陶酒盏，另一只手搭在膝头，指尖紧紧抠着布料。他脸颊还留着未散的红晕，眼神游离，却死死盯着杯中翻涌的酒液，像在和它赌气。
营地的野蛮人们正在喝得兴起，不远处的族长正与猎手们大声谈笑，无人注意到这边那两个气场奇异交错的身影。
阿莉雅被放了下来，仍坐在木架旁，手脚被绑住，却像懒得动。
她偏着头，看了艾尔维斯一眼，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打趣的鼻音：
“……磨磨唧唧的，还得靠我。”
艾尔维斯听得清清楚楚。
他身子一震，猛地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酒液辛辣，直冲喉咙和胃，他呛了一下，却强行忍住咳嗽，只是咬着牙低下头。
他不敢看她，但胸口某处像是被点着了。
她刚才那句轻飘飘的话，在他耳边炸出一连串羞耻的回音。
“磨磨唧唧的……还得靠我……”
明明是他来到了木架，明明是他站在所有人面前执行所谓的“投名状”，可到最后，竟然是她主动出手，反过来救了他。
那种被“救了”的羞耻感，和那一点点……莫名其妙的男性自尊，在他体内缠绕成一团乱麻。
他觉得胸口闷得发紧，像是被火烤，又像是被雷劈，连指尖都发麻。
“混蛋……”他小声咕哝了一句。
他不是在骂她，更像是在骂自己。
可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艾尔维斯心里生出了某种——奇怪的、难以解释的“斗志”。
不是为了对抗她，而是想……在某个时机，堂堂正正地压过她一头。
“就等着吧。”他低声喃喃，像在对那火光中的身影发誓，又像是在对着命运挤出一口气。
这微妙的一刻，成了他内心第一次真正地、不再依赖阿莉雅的开始。
也是他“未来某天必须赢她一次”的种子，悄悄发芽的那一晚。
夜色渐深，篝火燃尽了最初的狂热，只剩下些许火星在灰烬中闪烁。周围的野蛮人或醉倒，或沉睡，鼾声此起彼伏，整个营地仿佛也被酒精和疲倦封印进了沉默的壳中。
艾尔维斯坐在阿莉雅旁边，抱着酒壶，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壶身。
良久，他低声开口，像是终于按捺不住：
“……阿莉雅。”
她没有看他，只是用树枝拨着脚边的篝火灰烬，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的声音不高，却格外认真，“我不是说营地……我是说，这整片森林、这些人、这些事情……我总觉得它不像是真的。”
“但也不像是假的。”
他看向她，眼中透着一丝困惑，“我能感受到疼痛、羞耻、热度……一切都太真实了，可我又知道这不可能是现实。”
阿莉雅手指顿了顿。
然后她终于抬起头，看向艾尔维斯，眸光在夜色下如深湖般沉静。
她想了一下，缓缓说道：
“这里，是凯瑟琳给你设下的试炼。”
艾尔维斯一愣：“凯瑟琳老师？”
“对。”她轻轻点头，又拨了拨火灰，“至于更多的……我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那也是试炼的一部分。”她语气淡淡，“你该自己去走，自己去明白。就像你今天——”
她顿了顿，眼角扫他一眼，勾起嘴角。
“终于不是被我扯着走了。”
艾尔维斯张了张嘴，像是还想问些什么，但看着她的眼神，那些疑问最终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掌。
这只手，今天第一次，在她面前，不是伸出去请求保护，而是……
“……明天怎么办？”他轻声问。
阿莉雅靠在木架旁，闭上眼，像是已经放松下来：
“等他们喝得差不多，我们找个机会，逃。”
艾尔维斯点了点头。
夜色愈发深沉，虫鸣和远处风声交织成林中的夜曲。
营地陷入沉睡，只有零星几堆火堆在缓慢燃烧，余烬跳动，照亮片片兽皮和酒壶。
阿莉雅靠在木架下假寐，眼睛虽闭着，但身体却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随时准备行动。
“现在。”艾尔维斯低声说，手已经悄悄解开了她腕上的束缚。
“动作快点。”阿莉雅睁眼，嘴角噙笑，“要是被发现了，我可不背锅。”
“……少废话。”艾尔维斯小声顶了一句，却不自觉耳根泛红。
两人贴着篝火边缘绕过，穿过昏睡中的营地，在接近边界时，忽然一道踉跄的身影拦在前方。
——是个醉醺醺的守卫，眼神迷离，腰间的斧头却还在微微晃动。
他晃晃悠悠地挡在他们面前，眯眼：“……你俩，去哪？”
艾尔维斯心头一紧，下一秒便挺直了腰，语气从容地笑道：
“我跟这位姑娘……想出去找点乐子。”
“营地里太多人，不方便。”
守卫一愣，酒意上涌地咧嘴笑了：“嘿，你们这些人类还挺懂玩啊……”
但很快他眯起眼睛，神情有些怀疑：“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她是你的人？”
艾尔维斯心头一动，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个画面——
刚才阿莉雅强吻他，在所有野蛮人面前化解了他的羞辱。
他当时像被支配了一样僵住，可现在——他却忽然觉得，这一次，是该他“还回来”了。
他猛地转过头，搂住阿莉雅的腰。
阿莉雅一怔：“你干嘛——”
话未说完，就被艾尔维斯拽了过去，强硬地吻住。
那一下毫无预兆，带着少年按捺许久的怒火和一丝……几近倔强的快感。
阿莉雅瞪大眼睛，整个人僵住。她的手还悬在空中，下一刻却被艾尔维斯揽得更紧，他的另一只手还顺势在她背后摸索，动作青涩但急促，仿佛就是为了“让人信服”。
她晃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这家伙来真的了。
“够了。”她低声嘀咕，带着一丝喘息和警告。
可艾尔维斯没松，反而更进一步。
直到阿莉雅终于伸手推了他一下：“喂，真亲到死你负责啊。”
那一刻，两人的唇终于分开，一缕银丝在空气中被悄然拉长，折射着微弱的火光。
艾尔维斯脑子有点晕，但不知是不是酒意还是胜负欲在作祟。
而当他看清阿莉雅的脸时——
她脸上罕见地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神不再像往常那样居高临下，而是稍稍闪避着与他对视。
那一瞬间，艾尔维斯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爽感。
像是一个终于赢了一局的小孩，又像是……在命运面前扳回了一口气。
他咧嘴一笑，轻轻握住阿莉雅的手。
“走吧，小姐。”
“今晚，我们赢一回。”
阿莉雅盯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手，却没有抽开。
两道背影迅速没入森林深处的夜色之中，远方传来一声醉酒守卫的咕哝：
“啧，年轻人啊……都疯了。”
转身晃晃悠悠回去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
夜色沉沉，星辉未动。
在现实世界的教研室深处，整栋塔楼被静谧笼罩，唯有一处微光在悄然闪烁。
凯瑟琳坐在她那把常年无人靠近的黑檀木椅上，指尖交叠，手肘撑在桌面上。
她眉心浮动着一枚紫色的法阵，那是思维权能运行至极限时的表现，法阵宛若呼吸般时隐时现，一圈一圈的光纹如同水波扩散，将她的意识深深嵌入那构筑于精神领域的试炼世界中。
在那里，艾尔维斯与阿莉雅正一步步走过她布下的每一道“引导”。
她原本只是想观察这位王子殿下的反应，看他是逃避、软弱、依赖，还是反抗、成长、突破。
但她没想到——
在某片森林、某个火堆、某次野蛮人逼迫之后，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最初设想的剧本。
“……居然……真亲下去了？”凯瑟琳喃喃。
她睁开眼，目光微动，紫色法阵轻颤。眼前的半空中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幻像，是她连接思维权能中对试炼场景的局部窥视——
画面中，艾尔维斯正低头拉着阿莉雅的手，在黑暗中悄然逃离营地。而阿莉雅的脸颊，红得像快滴出血来。
凯瑟琳盯着这画面，整整三秒，没动。
然后，她轻轻一哼，手指一点，画面迅速暗下去，只留下法阵依旧微光闪烁。
“这两个小混蛋……”她轻声咬牙，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
“在我的领域里……玩起了那种戏码？”
活了一千多年，眼界早已凌驾世人之上，多少帝国秘史、禁忌实验、种族纠纷都看过，可偏偏今天——
这突如其来的青春气息与过于生猛的互动场面，让这位禁咒塔的高阶顾问、被称为大陆最聪明女人的凯瑟琳·星语，耳尖微红，心中竟然……泛起了一丝异样。
“哼……真是不知羞。”她低声道，语气中却听不出是真怒还是……被晃得心烦。
她抬手，轻敲桌面。
“看你们现在这么黏，等第二关我往里塞几只变异蜘蛛，你还能不能当众亲得下去？”
紫色法阵缓缓旋转，代表着下一个试炼场景的构筑正在开始。
这一次，她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她有点期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