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
扎哈图嗤笑一声，脚步踏出，整片海面在他脚下如黑油般翻涌，他如幽灵般踏浪而来，紫雾缠身，气息如渊。
凯尔顿暴起，咬牙强撑着伤势冲出，魔导刃高举，咆哮着斩向来敌！
“滚。”
扎哈图眸光一寒，身上皮肤蠕动扭曲，数条漆黑而黏腻的触手瞬间从背后爆射而出，如长鞭横扫！
嘭！！！
凯尔顿如破布般被抽飞，横跨数十米，狠狠撞进桅杆之上，血喷三尺，整根主桅寸寸崩裂！
整支舰队瞬间陷入死寂。
其他两个黄金小队见状，脸色苍白如纸。
“这……这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东西……”
“快撤！撤——！！”
骚乱开始蔓延。
有的转身冲向船舱，有的拖着同伴跳入海中，还有人挣扎着调转船头，妄图逃离这场压倒性的战斗。
可还未远离——
“蠢货！别跳船！！”
甲板上，重伤倒地的凯尔顿嘶吼出声，声音仿佛撕裂喉咙。
但为时已晚。
那数名跃入海中的冒险者，才刚破开水面，便猛地看到一道巨大阴影从水下张开——
“呃啊啊啊——！”
那头失去触手却仍存的深海魔章，以一张满是碎齿与旋涡的血盆巨口，将跳海者连同海水一并吞入腹中！
水面瞬间被染成深红，气泡翻滚，浮尸四散。
甲板之上，逃跑的人停下了脚步，脸色比死灰更惨。
海上，是炼狱；海下，是吞噬。
此刻，唯一站立不动的，只剩那个被扎哈图盯上的少年——艾尔维斯。
仅剩完好的烈焰黎明号在波涛中摇晃，甲板上的众人仰头望向半空，扎哈图与艾尔维斯的对峙宛如神魔之战，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德雷克紧握双拳，浑身冷汗直流，却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战场，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他真的是人类吗……”他喃喃。
伊莎贝尔扑倒在甲板一角，为仅存的伤员注入圣光治疗，可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这些伤口……在腐烂。”
圣光照耀下，创口中的血肉却冒出一缕缕黑紫色的烟雾，如藤蔓般缠绕着血管，往心脏蔓延。
她的魔力无法驱散那些毒素，连最基本的愈合术都被压制。
“光……被污染了……”她声音发颤，冷汗湿透后背。
忽然，一旁传来沉冷的脚步声。
“让开。”
塞蕾娜神情冷峻，双眼如夜色冰刃般锐利。
她手中握着一把沾着毒血的短匕，未等伊莎贝尔阻止，便已半跪下来，一手摁住伤员，一手猛地朝着伤口扎下去！
噗——！
“啊啊啊啊！！！”伤员凄厉惨叫，痛得浑身抽搐。
伊莎贝尔惊呼：“你疯了吗！”
“没时间了。”塞蕾娜语气冷硬，“毒素已经进骨，再不剜掉，连神都救不了。”
刀起，肉飞，血洒甲板。
匕首在她手中不停旋转，一刀又一刀精准剜出伤处腐烂的组织，速度极快，却从不手软。
鲜血泼洒在木板上，空气中满是血腥、咒骂与求饶。
可她的神情始终冷静如冰。
“下一位。”她头也不回。
烈焰黎明的其他人面如土色，却无人退缩，只因他们知道——
若不狠一点，明天连命都没有。
“你们小小的人类，怎能撼动大海？”扎哈图嘲讽着，声音像滚动的暗潮，在天空中回荡。
艾尔维斯眉头紧锁，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家伙——能破坏时间。
“那你不是人类喽？”他试探地问道，语气平静，像是在随口搭话。
这句话却像钩子一样，刺进了扎哈图的尊严深处。
“别把我比作那种弱小的物种！”
“你们不配与我等种族相提并论！”
扎哈图怒声咆哮，他的背后猛然炸开十几条漆黑触手，每一条都如利矛、如鞭刃般破空刺出，带着腐蚀与撕裂的力量，朝艾尔维斯席卷而来。
“——停滞！”
艾尔维斯脚下金光再度绽放，时间法阵激活，天地静止于瞬间！
但——
“破坏！”
扎哈图怒吼一声，体表炸出一圈紫色的波纹，时间冻结的法则再次崩溃！
就如同他之前那一击摧毁时间结节一样，他根本不受控制——
艾尔维斯瞳孔一缩，连忙向后滑步！
可触手如雨，如潮水扑面，像一场不讲逻辑的杀意风暴。
他只能强行侧身、翻滚、跃步，连续避让！
肩膀一道划痕，脸颊一道血口，腰侧被擦出一道深痕，血染长袍。
他喘着气，浑身狼狈，眼中却依旧没有一丝退缩。
“——倒带！”
他低喝一声，左手一捏，一道时间回溯的涟漪如水纹在体表荡开。
伤口处的血线迅速回流，裂开的皮肉如缝线倒退，眨眼间恢复如初。
但那一瞬，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短暂的疲惫——
这个家伙，不对劲。
沉锚会的最深处，远离战斗的咆哮与爆炸，一间厚重铁门后的房间中，氛围静得几乎能听见墙壁呼吸的声音。
红蔻将阿莉雅轻轻放在床上。
这间屋子没有其他会员房间那般潮湿污秽，但也绝谈不上温柔可人。金属与旧木拼接的墙壁，粗糙的地毯，满墙的航海图与长枪，冷峻、粗犷、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就像红蔻本人。
她俯身，在昏暗的烛火中，细细打量着眼前沉睡的女孩。
阿莉雅睡得很沉，眉眼安静，呼吸平稳。女仆装略显凌乱，黑白相间的裙摆被她翻身时压皱，一缕白色发丝垂落在脖颈。
红蔻盯着她白皙的脸颊、颈窝、锁骨，视线缓慢滑落，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她的手腕，皮肤细腻得不像常年行走风尘的体质。
“真像个精美的艺术品……”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迷恋与好奇。
“怪不得那小子，一直守着你。”
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如此安静地——单独面对这个女孩。
红蔻靠得更近了些，指尖沿着阿莉雅的手臂一路滑向胸前，眼神渐渐染上一层潮红。
她的手，缓缓探入那层层交叠的女仆装中。
可就在她指尖触及内衬那一瞬——
“唔……”
阿莉雅微微皱眉，轻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一双赤红的眼眸，如从梦中醒来的野猫，带着几分朦胧的凌厉，静静地盯着她。
红蔻身子一僵，下一秒几乎反射般地退后一步，坐回椅子，双手交叠在膝上，像个被捉弄的小猫。
眼神躲闪，嘴唇微抿，不再说话。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空气里残留着她未散尽的体温，还有——
一丝不明意味的尴尬与……悸动。
阿莉雅没有说话，赤红的眼睛空空荡荡，仿佛失了焦点。她缓缓坐起身，四处张望，却像根本没有看见红蔻一般，动作僵硬，神情麻木。
红蔻愣了一下，又笑了，笑容里掺杂着一丝松了口气的轻松。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清醒了呢。”
她缓缓站起，步伐放轻，绕到阿莉雅身后。
阿莉雅依旧无动于衷，只是微微摇晃着身体，嘴角微张，似乎在低语。
红蔻听不清，俯身凑近，才听见她一字一句地喃喃：
“艾……尔……维……斯……”
红蔻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不悦。
“还真是死心眼啊……”她舔了舔嘴唇，声音低哑，“不过没关系，姐姐会教你忘掉别人的好处。”
她的手缓缓探向阿莉雅的裙底，动作暧昧又缓慢，如同一场蓄谋已久的游戏。
可——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层布料深处的那一瞬。
——“啪！”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
只是怀中的女孩，骤然间凭空消失了。
红蔻愣在原地，双臂一空，手还保持着动作，像是抱着一团空气。
她怔怔地站了几秒，眼前的空无让她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什、什么？”
她低声喃喃，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
黄金海港的上空，乌云低垂，阴风不断。
码头街头的喧嚣早已沉寂，渔民收起了网，铁匠放下了锤，酒馆的门紧紧关着，只留下缝隙中漏出的烛光摇曳。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那个结果的降临。
他们知道——今天是讨伐海怪的日子。
从早晨开始，港口就被紧张的气氛所笼罩。港民们站在屋顶、塔楼、瞭望台、峭壁上，望着远方的海面，眼中写满不安与期盼。
他们已经看过太多次“试探”。
一次次船队出海，又一次次被打得溃不成军。
而这一次，是最后的、也是最强的出击。
如果再失败……没有人知道下一次讨伐是什么时候。
也许是几天后，也许是几个月后。
最坏的情况——是几年，甚至永远。
届时，黄金海港将会被废弃，沉没于历史的尘埃中。
渔船不再出港，商路被迫转移，来往的旅人不敢靠近，港民失去栖身之地，只能流落各地，成为无根的亡人。
他们的子女，将在异地的帐篷里出生，
他们的名字，将在地契和地图上被抹去，
而那头盘踞海域的魔物，将继续在深海中嘶吼，吞噬着一切靠近的生命与希望。
一位年迈的老婆婆坐在码头尽头，手里握着一串已经断了线的祈愿珠，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天海交界线，低声呢喃：
“……孩子们，求你们活着回来。”
就在众人屏息等待远方战况的时刻，那位坐在码头尽头的老婆婆忽然皱起了眉头。
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颜色。
银白。
在对岸的石砖街道上，逆着海风，缓缓走来一个少女。
她穿着一身整洁却略显陈旧的女仆装，脚步轻缓而安静，赤红的眼眸空洞无神，像是没有灵魂的载体。
她漫无目的地游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仿佛对世界一切都不关心。
街角的招牌随风摇晃，擦过她的发丝，却连一根都未能扰动。
老婆婆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可——就在她刚站起身、想要看清那女孩的脸时，她却消失了。
没有走远，也没有转角。
只是……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空气里。
老婆婆愣愣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祈愿珠悄然滑落，珠子滚落进海水中，激起几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从那天起，有关“幽灵女仆”的传说悄然流传。
据说，她在港口最黑暗的时候出现，
游走在废弃街巷之间，
只在某些夜晚被少数人看到——
她从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
好像在找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