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敲打玻璃窗的声响像极了前世ICU的监护仪警报
云曦蜷缩在四柱床角落，丝绸睡袍被冷汗黏在后背
第七道闪电劈开夜幕时，他赤脚踩上波斯地毯，银发在雷光中泛起冷冽的碎芒
何乘睡的客房里飘着雪松香，云曦掀开帷幔时撞翻水晶铃兰夜灯，暖黄光晕里，少女猛然坐起，麦色脖颈泛着薄汗
“小曦？”
惊雷炸响的瞬间，云曦已经钻进鹅绒被，何乘的体温透过棉质睡衣渗过来，像寒冬里突然抱住暖炉
云曦颤抖的指尖触到对方锁骨下方的钢钉疤痕，三个月前医务室消毒水的味道突然漫进鼻腔
“别怕”
何乘的手掌覆上他后背，指节抵着蝴蝶骨轻轻画圈
“我表姐养过被雷吓坏的布偶猫，后来发现抱着就不抖了“
尾音带着晨雾般的笑意，却在云曦突然仰头时凝成冰棱
泪珠顺着云曦鼻梁滚落，砸在何乘锁骨凹陷处
云曦咬住下唇的模样让何乘想起暴雨前的垂丝海棠，那些裹着晨露颤巍巍绽开的花苞
“以前…”
云曦的指甲掐进掌心，前世病床的消毒水味混着雷声涌上喉头
“雷雨天我总是一个人缩在储物间”
云曦盯着何乘睡衣领口露出的红绳，上面坠着半枚游戏币
“护士说吵醒别人会被骂”
何乘的指尖突然抚上云曦耳后浅褐小痣
“你可以吵醒我”
何乘的呼吸扫过云曦湿漉漉的睫毛轻声道
“每天、每夜、每次打雷，都可以”
雨声渐弱时，云曦发现自己正数着何乘的心跳
二十九下，比他快了七拍。对方突然翻身撑在他上方，银发在暗蓝夜色里铺成星河
“那天你说漏嘴的肖邦…“
何乘的拇指摩挲云曦泛红的眼尾，心虚道
“其实我偷录了整首雨滴前奏曲”
惊雷在云曦胸腔炸开
穿越之前，音乐教室，云曦总在无人时弹奏的曲调，此刻仿佛化作蜂蜜流淌在两人交错的呼吸间
何乘的吻落在他颤抖的眼皮上
“要听更过分的秘密吗？”
何乘的犬齿轻啮她耳垂
“第一次看见你喂流浪猫，我就想…”
何乘温热的掌心覆上云曦冰凉的双手
“这么漂亮的手，不该只触碰琴键和餐具”
两人渐渐睡去
晨光穿透云层时，云曦的尾指勾住了何乘的红绳
游戏币贴着他突突跳动的脉搏，像枚终于找到归途的船锚，何乘把玩着他一缕银发轻笑
“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
何乘的吻落在微启的唇畔，在云曦震惊间何乘续上了后一句
“就像被我打爆水晶塔的对手”
云曦的耳垂在何乘指腹下迅速发烫，游戏币吊坠晃动的残影倒映在虹膜上
窗外紫藤花架滴落的雨水溅上窗台，少女腕间的青柠香混着雪松气息漫过来，他突然想起昨夜对方锁骨下跳动的钢钉
“下午有生理健康讲座”
何乘忽然松开手，指尖勾住他睡袍飘带转了个圈
“听说要放分娩纪录片”
云曦攥住快散开的衣带，前世解剖课的记忆混着福尔马林味道涌上喉头，没等他开口，何乘已经将校服外套甩上肩头，卫衣帽绳末端的银色铃铛叮当作响
“听说西门游戏厅新进了太鼓达人，连击三百下能换草莓大福，你要去吗”
云曦低头不语，看着自己蜷缩在波斯毯里的脚趾
当何乘穿好衣服后为自己套上粉色短袜时，窗外突掠过一群惊飞的蓝尾鹊
游戏厅霓虹灯管在雨天午后亮得刺眼，云曦第三次踩到何乘的帆布鞋后跟时，对方突然转身握住他手腕
少女掌心的温度透过羊绒袖口渗进来，街机按键此起彼伏的噼啪声里，他听见自己袖扣蹭过对方钢钉疤痕的细微响动
“看好了！”
何乘往跳舞机投币口塞进两枚游戏币，指尖划过他袖口的珍珠纽扣
“这个叫彩虹开关”
随着初音未来的电子音炸开，少女卫衣下摆翻飞如振翅的火烈鸟
云曦看着分数栏疯狂跳动的数字，忽然发现何乘每次腾空时，锁骨处的钢钉都会在霓虹灯下折射出星芒
当何乘捧着战利品草莓大福转身时，云曦正被三个叼着棒棒糖的女生围在抓娃娃机前
云曦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玻璃橱窗上碎成苍白的月光，前世教室后排传来的窃笑与此刻游戏厅的电子音效重叠着刺入耳膜
“小少爷要不要摸下姐姐的纹身？”
为首的红发女生突然撩起衣摆，云曦倒退时撞上冰凉的玻璃壁，消毒水气味从记忆深处漫上来，听见自己指甲刮擦身后金属操纵杆的刺耳声响
爆裂的草莓香气突然炸开，何乘掷出的大福正中红发女生的额头
云曦看着黏腻的奶油顺着对方鼻梁滑落
下一秒就被揽进带着青柠香气的怀抱，何乘一手拿起塑料椅扔过去
初音未来的歌声戛然而止时，她看清少女银发间暴起的青筋
“滚！”
何乘的拇指擦过自己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水光，转身时游戏厅顶灯在钢钉上投下冷冽的光
何乘数起三二一，当数字二时云曦就听见仓皇逃窜的脚步声
何乘的卫衣后领因为刚才的举动被扯开了线头，露出一截泛红的肩胛骨
当何乘弯腰捡起脏掉的草莓大福时，云曦突然按住她青筋凸起的手背……
维修中的消防通道堆满纸箱，何乘用袖子擦了三遍台阶才让云曦坐下
潮湿的穿堂风掀起少女被扯坏的衣领，云曦盯着那道从肩胛骨延伸到肋下的旧伤，指尖悬在疤痕上方三毫米处颤抖
“一个月前的极限运动锦标赛”
何乘突然抓住她手腕按在凹凸不平的皮肤上
“落地时防护绳断了”
钢钉的凉意渗入掌心，云曦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抽气声
何乘用胳膊环住云曦，下巴搁在他发顶轻轻磨蹭
“当时想着，要是能带着奖牌去见你就好了”
云曦的眼泪砸在对方锁骨处的钢钉上
前世病房窗外永远灰蒙蒙的天空，此刻化作游戏厅走廊漏走逃生通道里的七彩光斑
当何乘哼起走调的《雨滴前奏曲》时，他终于说出那个锁在储物柜里的秘密
“其实我…很羡慕那些能大声哭的人”
消防通道的应急灯在头顶嗡嗡作响，云曦的眼泪砸在何乘卫衣下摆晕出一个个深色水渍，少女的掌心还贴在她后颈
“所以那个世界…“
何乘的声音震着胸腔传来
“你每天要打三份工？”
箍在腰间的力道又紧了两分，云曦突然注意到对方用的是陈述句
薄荷香混着青柠味钻进鼻腔，他这才发现自己在抽噎间隙已经把前世十七年的人生倒了个干净
何乘忽然松开他，从工装裤口袋掏出枚游戏币
云曦认出是红绳上那半枚的缺口形状
“上个月我在旧物市场找到的”
何乘用虎牙咬开糖纸，把草莓硬糖塞进云曦颤抖的唇间说
“现在完整了”
糖块在舌尖滚到左腔时，云曦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何乘突然掀开卫衣下摆，那道三公分长的钢钉疤痕在冷白灯光下泛着微光
“十四岁车祸时钉进去的”
云曦的指尖沿着这凸起游走
云曦的眼泪又涌出来，他想起穿越前生物课本上的话，钙化组织每七年就会全部更新，那此刻嵌在少女骨血里的钢钉，是否也成了某种永恒的重生印记？
“要摸吗？”
何乘抓住她冰凉的手按在伤疤上
掌心下的肌肤随呼吸起伏，云曦突然被拽进回忆——前世医院走廊，母亲最后一次握她的手也是这样温热
应急灯突然熄灭的瞬间，何乘的唇擦过她挂着泪珠的睫毛
云曦在黑暗里数到第七次心跳，听见衣料滑过钢钉的轻响
“其实那天在医务室”
少女的呼吸扫过她耳后小痣
“我看见你偷偷把止痛药换成维C片”
顶灯重新亮起时，云曦发现自己攥皱了何乘的衣领，对方锁骨处的红绳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小指，游戏币贴着手背传来凉意
“为什么不问…“
他的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
“问我是不是怪物？”
何乘忽然笑起来，眼尾的小痣跟着跳动，云曦闻到她发间雪松香混着汗水的味道，恍惚想起穿越那晚ICU窗外的月光
“你知道月光鱼为什么能活二十年吗？”
少女的指尖点在云曦随啜泣起伏的胸口
“因为它们的心脏…”
消防门突然被撞响，游戏厅里人群嬉闹声如潮水般退去，云曦在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中屏住呼吸
何乘却低头咬住她卫衣帽绳的金属头，当第五道影子从门缝漏进来时，少女突然含住她耳垂
“闭眼”
草莓糖的甜味在唇齿间爆开的瞬间，云曦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
何乘的银发垂落，发梢滑过云曦颈间，痒得缩起脚尖
那些前世说不出口的委屈突然变成细小的呜咽，尽数被少女用发尾卷走
“呼吸”
何乘抵着他鼻尖轻笑，拇指抹去他眼尾的水光
云曦这才发现对方左手撑在墙上，袖口滑落露出的腕表显示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四十七分钟
晚风从气窗钻进来，卷起何乘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香
云曦盯着少女领口若隐若现的红绳，突然想起鱼缸里那条总爱撞玻璃的蓝月光
“那个…”
他捏住何乘卫衣抽绳上的小铁环，
“录下的雨滴前奏曲…”
何乘突然弯腰把他打横抱起，云曦的惊呼卡在喉间变成小小气音
“好了，小少爷该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