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夕端着青瓷碗的手背暴起青筋，姜撞奶的甜香混着海风在门缝里打了个旋
余光瞥见陈梦梦攥着戒指的手指在发抖，珊瑚吊坠耳环磕碰出细碎的响
“陈！梦！梦！”
瓷碗重重砸在红木柜上，奶液溅上玻璃罩里的蝴蝶标本
“谁准你碰少爷的左手无名指？”
陈梦梦像被海葵蛰了似的跳开，戒指滚到云曦脚边
“姑姑您误会了，这是驱邪的”
“驱邪？”
陈夕扯过侄女手腕，贝壳手链哗啦啦响成一片
“上个月偷看男更衣室，今天又对男孩拿戒指？”
她指甲几乎掐进陈梦梦腕间
疼地少女哇哇大叫
“知道在给男孩戴戒指意味着什么吗？”
陈梦梦突然挣开桎梏扑过来，运动背心的汗渍蹭上云曦袖口
“不是的！我看小曦少爷总摸左手边的旧伤”
她指着云曦的手臂继续说
“这个戒指镶着砗磲贝，能镇海魇的！”
海风突然灌满房间，陈夕捡起戒指对着月光转动，砗磲内里的虹彩照亮云曦苍白的脸
“梦梦，二十年前你妈就是这样骗走你爸的”
云曦感觉心脏被什么攥住了，制服领口突然勒得喘不过气，仿佛有蓝色颜料正从锁骨下方的旧伤渗出
当他开口时，少年清亮的声线里混着女生的哽咽
“陈姨，能给我看看吗”
陈梦梦突然抢过戒指套上自己小指
“真是驱邪用的！小曦少爷，您看根本戴不稳”
戒指一个滑落，在木地板上敲出空响，像极了云曦记忆里钢琴键的颤音
“好了好了，两位，赶紧来吃饭”
陈夕怒视陈梦梦一眼，把那个戒指收了起来
晚饭时清蒸石斑鱼冒着热气，云曦用银匙搅动姜撞奶的凝乳，陈梦梦第三次剥好虾仁放到云曦碗里时，陈夕突然放下竹筷
“等潮水退到三分，带少爷去看夜光藻”
“小曦少爷，我跟你说啊，那片暗礁有……”
陈梦梦的方言尾音淹没在浪声里，云曦发现她右眼角的伤疤在抽搐
月光在海面铺就碎银路时，陈梦梦提着鲸油灯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前面，云曦踩到她突然刹住的影子，险些撞上她的后背
“那个，戒指的事”
陈梦梦转身时灯影晃动，云曦看见她运动裤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绳
陈梦梦拿出戒指说
“我爹当年就是这样被我妈骗的，结果有一天上了远洋捕捞的船”
“回来时只剩戒指盒里的夜光藻标本”
她踢开碍事的礁石，一个不小心戒指掉落
云曦蹲下身抚摸着潮湿的沙地，指尖突然触到冰凉物体，陈梦梦的鲸油灯照过来时，他掌心里躺着枚沾满荧光蓝藻的戒指
“快松手！”
陈梦梦突然扑过来抢走戒指，少女的指尖在掌心划过时，潮水漫过脚踝，成千上万幽蓝光点从海底升腾，将两人笼罩在颤动的星云里
“这是活体夜光藻”
陈梦梦的声音混在涛声里
“碰到皮肤会钻进血管，最后在心脏位置“
她突然扯开自己衣领，锁骨下方闪着微蓝荧光
“然后变成人鱼灯，沉到海底……”
听着少女带有传说色彩的介绍，云曦的瞳孔映出漫天蓝星，恍惚看见记忆碎片里那个满身颜料的少年
“梦梦，我其实”
当他颤抖着指向陈梦梦心口的荧光时，少女突然握住他带伤的手掌
“别怕，等潮退了，我教你用砗磲贝把石斑鱼引出来”
“你先帮我一下”
云曦提着陈梦梦拿过来的鲸油灯，止住了要说出口的话
陈梦梦弯腰从塑料桶里拿出砗磲贝，运动背心下摆随着动作掀起，那是少女沾有莹光的细腰
“小曦少爷看好了，石斑鱼最爱这种贝肉”
陈梦梦用方言咬碎贝壳的动作像某种小兽，碎发黏在汗湿的脖颈
“你看这个纹路像不像心脏”
陈梦梦突然举起半透明的贝肉，带着咸腥味的水珠溅在云曦睫毛上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白色衬衫下摆被海风掀起，露出尚未消退的淡青色淤痕
潮声漫过脚踝时，云曦听见自己喉结滑动的声音，他低头看着海水里倒影——那张属于少年的精致面孔正被月光揉碎，仿佛随时要破开皮肤散进海里
“其实这具身体”
海风卷着咸腥味灌进鼻腔，陈梦梦忽然转头，右眼角的伤疤在鲸油灯下泛着珍珠光泽
云曦咽下后半句话，指甲掐住掌心与何乘同款的小痣
“我是说，用砗磲会不会太浪费？”
陈梦梦笑出声，贝壳碎片从指缝簌簌掉落
“城里少爷就是讲究”
她突然凑近，沾着海盐的拇指擦过云曦眼尾
“等会浪打过来的时候，你要像这样…”
温热呼吸混着薄荷糖气息拂过耳垂，云曦浑身僵住
潮水突然漫过脚背，陈梦梦拽着他往礁石区跑，运动鞋踩在湿滑的藤壶壳上，云曦踉跄间瞥见她后颈渗出的细汗在月光下凝成盐粒，海水没过膝盖时，少女突然转身，潮湿的掌心贴上他手背
“就是现在！”
砗磲贝肉坠入漩涡的刹那，银蓝色磷光骤然炸开，云曦看见陈梦梦瞳孔里映出的自己——少年单薄的身体裹在湿透的白衬衫里，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无数石斑鱼脊背划破水面，鳞片折射的光斑让他想起钢琴室炸裂的吊灯
“抓到了！”
陈梦梦突然扑进他怀里，湿漉漉的胳膊环住他脖颈
云曦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长满牡蛎的礁石，少女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他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的急促心跳
潮声渐远时，陈梦梦突然伸手抚上他眼尾的泪痣
“小曦少爷的眼睛”
她指尖带着海水的凉意
“像被月光泡过的黑珍珠”
远处传来夜航船的汽笛，云曦感觉锁骨下的血管在突突跳动，少女掌心薄茧蹭过喉结的触感让他想起暴雨夜初醒时的震颤
礁石缝隙突然窜出只青蟹，陈梦梦惊叫着往后仰，云曦本能地揽住她的腰，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揉成一团，他看见少女运动背心肩带滑落露出的晒痕
“小心”
云曦开口才发现嗓音沙哑得可怕。陈梦梦却突然笑出声，沾着沙粒的手指戳他脸颊
“少爷耳朵红得像煮熟的九节虾”
潮水退去的沙滩上，她蹦跳着去追逃跑的青蟹，脚踝银链在月光下划出细碎光弧
云曦蹲下身整理翻倒的塑料桶，一条石斑鱼在砗磲贝里大快朵颐
“给你”
陈梦梦不知何时折返，那只青蟹已经被少女裤袋里的红绳缠好，放在云曦手背上，她蹲下来时运动短裤边缘蹭到云曦膝盖，月光漏过她指缝，在少年手背投下晃动的光斑
潮声渐起时，远处灯塔的光柱扫过海面，陈梦梦突然抓住他手腕，沾满海盐的睫毛忽闪着
“小曦，你的手在发抖”
两人掌心相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