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撒诺法尔所说,绝境有利于异能的激发。
那么,如果遭遇的是死境呢?
就像是镰足蚁袭击的那一次,莫寻有能力逃跑,他却选择了留下来,这就是一场他自己制造的绝境。而他体内炽热的波动,就是觉醒迹象的表现,当他手中的螺纹钢折断镰刀时,就是异能的初步表现。第二次发生波动的时候,由于李胜出现,解决掉了那只镰足蚁,破坏掉了险境,也就打断了莫寻的觉醒进程。
虽说未能完成觉醒,他的身体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虽说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但就肉体强度而言,他已经几乎达到了普通人的顶点。
不幸的是,昭昭给他带来的,是死境。死境中,没有抗争的必要,没有求生的可能,只要坦然接受痛苦的死亡就好。
不甘心呐,被粗暴地打乱了自己的生活,脑袋一热跟着来了学院,然后就这样被胡乱地打死。
哈,说不定那个恐吓信就是昭昭自己塞的呢,想要整死自己的借口?
我才不想死,死得莫名其妙,死得随随便便,死得平平淡淡。
这样的念头闪烁着,每一拳的挥击后,莫寻的反抗欲望就愈发强烈。
我不要死。
我不要死。
我才不要这样平淡地死去!
炽热的波动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身体里,而且远比之前的更加强烈。
对抗镰足蚁的时候,这股波动让他的身体突破了极限,在已经力竭的情况下使出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那么这次应该也可以。
可是,这里是死境,绝境中的足以逆转大势的力量并不足以让他恢复。倒不如说,在他的骨头被一根根砸断时,就算这波动再怎么强烈,也无法让他脱离这种必死的危难。
咔吧,咔吧咔吧。
当昭昭举起最后一拳时,极轻微的骨头破碎声从已经被锤成肉饼的莫寻体内传来。
那个声音沉闷、轻微,甚至让人不敢判断它是否真的存在,一丁点的杂音就可以抹去,而它却仍然顽强地存在着。
随后是血流涌动的声音,随着那颗顽强心脏的泵动,血正冲刷着四肢百骸,把坏死的烂肉、断裂的血管一一除去,又用自己填补上那些空缺的地方。
莫寻从未有过如此奇妙的体验。他的身体正发生过匪夷所思的变化,像是被什么外力随心所欲操纵的一块橡皮泥,却又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他的左手最先恢复原状,莫寻本能般的抬起了左手,狂妄地试图去接住那只砸下来的拳头。
而他成功了。
手臂的强度比他预想中的更加有力,不但挡下了这一击,甚至还握住了臂铠,让昭昭愣神了一瞬。
在这一瞬之间,莫寻的身体没有停滞,仍然不断地进行着自我剥除和修复,从左手开始,胸口、躯干、四肢,都在缓慢地完成修复。当他站起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乳白色的光芒,而昭昭已经舍弃了那只臂铠,臂铠正在他的手中熊熊燃烧着。
“多谢啊,昭昭。”
莫寻从未感到如此的畅快,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他都感觉自己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脱胎尚不至于,换骨是确切地发生了。
强大,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那股炽热的波动彻底在他的体内显现出来,他已经完全与过往不同,如此畅快!如此……愉悦!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莫寻抑制不住地狂笑起来,许久,像是笑累了,他低下头,手中的那只臂铠仍在燃烧。它分明在燃烧着,这么久,却丝毫没有发生过形状的变化。
随后,他将这只臂铠套上了自己的右手。
明明尺寸完全对不上,那只臂铠却在与莫寻的右手套入的时候膨胀了许多,变得与他的手臂相同粗细,极为合适,就好像是专门为他锻造的一样。
是啊,锻造。
铁锤的每一次落下,都为受锻之物去除杂质,之后的,无论是淬火还是烤漆,都是为了受锻之物能够更好的,更加完美的为人所用。受锻之物经过熔炉的淬炼,经过锻锤的敲打,经过冷水的降温,才能成为刀剑,成为锅碗,成为礼器。
火焰仍在升腾着,没有丝毫炙烤莫寻的意味,他新生的肌肤在昏暗的背景下,被这火焰映照出诱人的色彩。
昭昭又一次奔袭而来。
乓!
臂铠相击,两人都用瓦尔哈拉的臂铠相撞,竟然以均势作结。
莫寻微微一笑,昭昭的脸上闪过一瞬惊诧,继而是更加狠厉的神色。
两人的拳暴风骤雨般相击在一起。
场下。
“小豆子,你还要去劝架吗?”南觅说。
夏豆一阵胆寒,如果她刚刚真的贸然冲了进去,恐怕只会被这阵乱拳的余波打至重伤。
“小南,莫寻,他,他,为什么,突然,恢复了?”夏豆问。
“我给了他一张保命纸,免得他真被打死了。不过我确实没想到昭昭下手这么狠,也没想到莫寻还有这样的后手。”
保命纸是南觅研究了冥河请柬之后捣鼓出来的新东西,借助账本将治疗浓缩成实体,然后再辅以诅咒来限制它的发挥时间,像是南觅赠予莫寻的那一张,就是被限制在“死亡绝对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下才会发挥作用的一张。单凭异能觉醒的效果绝对不足以让莫寻从那样的状态里恢复,若要论功行赏,南觅才是头功。
“小南,也,也没猜到?”夏豆疑惑,南觅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特别是那对眯眯眼,给她的一直是料事如神、运筹帷幄的形象。
“能猜到才有鬼啦。”南觅说,“不要因为我是眯眯眼就觉得我很聪明,只是天生眼睛小!”
另一边,撒诺法尔和克里斯汀娜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缠斗的两人。
“校长,您的手笔可真大。”克里斯汀娜收回了自己的教鞭,本来准备在昭昭挥拳时控制住她,却被撒诺法尔制止,现在看来也没有使用的必要了。
撒诺法尔不说话装高手,其实也有些慌乱,如果莫寻没能成功觉醒,那一拳下去必死无疑。所幸成功了,加上南觅的帮助,莫寻不但成功觉醒,还能再站起来继续战斗。
而场上,在对拼中,昭昭竟然逐渐落于下风。
莫寻手中的臂铠,显然不只是燃烧那么简单。
昭昭立刻后退,低头看了一眼臂铠,上面竟然出现了许多划痕和凹陷。
即使已经完成了觉醒,莫寻的力量、速度、反应都远不及自己,但是为什么自己会显出疲态?
昭昭再一次催动了瓦尔哈拉,左手的臂铠被修补完成,而右手也重新凝聚出一只臂铠。
或许是莫寻的异能效果,才让他能够占据上风。
昭昭这样想着,又一次冲锋前进。
“又来?不怕疼吗?”莫寻轻笑,自信地挥击出拳。
而昭昭这一次并未直接和他对拳,而是轻盈地偏转了方向,把身体压到接近于地面,最后从下方狠狠地挥出一记上勾拳,臂铠绕过了莫寻的防御,直接地命中了他的下巴。
“噗哈!”
莫寻没有再飞出去,但很显然,他的下颚骨被击碎了,现在根本闭不上嘴,粘稠的血从他嘴里抑制不住地流出,他用左手想要捂住,血却仍然汩汩流下。
果然,他的基本能力还是不够,刚才能够占据上风是依靠那只燃烧的臂铠,那么我只要绕开它进行攻击,就可以重新掌握主动权。昭昭冷静地思考着,却没有意识到莫寻的右手正在向下砸来。
砰!
刚刚完成攻击的昭昭没有任何借力点用于躲闪,加上如此之近的距离,已经足够莫寻积蓄力量完成攻击,于是她的身体结结实实地吃下了这一记砸击。
然而,莫寻的攻击力不足以破开时刻附着在她身上的瓦尔哈拉的防御,昭昭仅仅是被击倒在地,狼狈地趴着,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既然如此,我就全力进攻,不能被拖进她的节奏里!
莫寻这样想着,又是一拳全力击出,如同索命一般袭向趴在地上的昭昭。
当!
一面盾牌挡下了莫寻的拳路,把他生生震退。
“咕!”
莫寻想骂一句,却因为稀烂的下巴说不出话。
昭昭扶着盾牌缓缓站起,拍了拍衣服上的沙砾,斜眸望向莫寻。
“不错嘛,还学会以伤换伤了。”她轻笑起来,却没有喜悦的情感,只是冰冷刺骨,“可惜你伤不到我。”
这一次,昭昭再次变换了进攻方式,她将臂铠撤去,直接手执一面大盾。
削弱自己的进攻能力?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莫寻心说。
但还是不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莫寻立刻作出反应,飞速接近昭昭,右臂举起,准备用全力直接击打她的身体。
“哎呀,差点忘了,还有一个部件被你抢走了。”
昭昭手指轻点,莫寻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丢失了许多。
溜走了!
佩戴在右臂上的燃烧臂铠,随着昭昭的手势,顷刻间化为银白的流体,从他的手上飞速回到了昭昭的身边。
即便篡夺了过来,即便赋予了它全新的面貌,这只臂铠依旧是瓦尔哈拉的衍生物,依旧属于昭昭。
怎么会忘掉这个,怎么可以犯下这样低劣的错误!
再怎么后悔也晚了,即使完成了觉醒,莫寻也只能是挨打,只不过没有先前那样难看。
盾击,盾击,盾击。
明明是那样巨大,那样厚重的盾牌,在昭昭手中却灵敏而迅捷,不停地抽打着莫寻。
“倒是比先前耐打了些。”昭昭看着被自己不停抽打的莫寻,出言挑衅道。
“唔呃。”
莫寻想要反骂回去,但因为剧痛和被毁掉的下巴,只能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语气词。
随后,他被大盾挑起,然后盾面袭来,将他击飞出去。
“全垒打!”
莫寻在沙地上翻滚几圈,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还要站起来吗?你不觉得自己比蟑螂还烦人么?”昭昭皱了皱眉。
烦人吗?可能有一点吧。
我现在的状态差的很呐,虽然觉醒了,但我连自己的异能是什么都不晓得,借着那只臂铠还有一战之力,现在没有了武器,局面又回到了刚开始那样。
被锤打。
被侮辱。
被践踏。
被杀。
被杀!
莫寻的眼睛又一次燃起了金色的火焰,那是求生的欲望,那是抗争的力量。
幸运呐,被击飞后,竟然又回到了先前脱手的铁棍旁。
莫寻抓起那根铁棍。
旋即,铁棍的棍身上燃起了金色的烈焰,可怖的高温扭曲了周围的空间,又对莫寻百般依从,因为他是着烈焰的主人。而铁棍本身,像是回应着莫寻的斗志,铮铮寒芒闪烁着,显出的也是斗争的力量。
“第二次显现出这种能力……”克里斯汀娜目瞪口呆,她大概猜到了莫寻的能力类型。
“我想的和你一样。”撒诺法尔点了点头。“赋予类。而且这小子的等级正在暴涨。”
不具有自身的特性,却能够赋予外物其所不具备的特性。赋予类的觉醒者们总是高傲,是毫无疑问的领导者,因为他们就是王,是毫无疑问,也不容臣民质疑的王。
而现在,掌控金色烈焰的王,握住了他的臣民,尽管他狼狈不堪,尽管他身体破碎,他的威严也不会衰弱半分。
因为他会用自己的火焰,焚烧这片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