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
夏偏染怒吼着，猩红的风暴随着他的斩击落下，这道暴虐的攻击撕裂着空气袭向巨盾，想要将他们揪出来撕碎。
巨盾不偏不倚地迎上这道斩击，风暴像是无数剧烈蠕动的犬牙，不停地撞上巨盾，被烈焰焚烧，被湮灭，却又不断有紧随其后的风暴撞击而来。
这是蛮横的力量对撞，要么是斩击先被消耗殆尽，要么是巨盾先被斩成碎片，没有两相和解的选项，唯有你死我活的死斗。巨大的冲击力已经将前庭中的园林尽皆摧毁，就连地面也开始崩裂。
南明珞想要逃走，但他的腿肚子在打颤，只能跌坐在地。
“爷，爷爷！”南明珞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一道纷飞的猩红线条偏离了方向，朝着两人所在飞来，南当勉伸出一只手掌，一掌拍出，掀起一道气浪，猩红线条先是停滞了一瞬，随后浮现出无限细小的裂纹，顷刻间崩碎开去，再无一丝痕迹。
南当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凝重，这些攻击出现了失控，说明夏偏染现在的状态恐怕差得很。
而他更担心的则是正在承受这攻击的几人，应该说，是南觅。南明珞仅仅旁观就已经怕成了这样，南觅却敢和他的朋友一起承受。这样两相对比，南当勉不免更是心疼。
“唉！”
……
“咳！”
尽管有了莫寻的帮助，昭昭依然是这次攻击的主要承受者，这样规模恐怖的攻击直接降临在瓦尔哈拉上，几近她的极限。重压之下，昭昭咳出了一口血。
“南觅！”莫寻大喊一声。
一张保命纸飘向昭昭，很快修复了她的伤势。
“多谢。”昭昭道了声谢，随即再度发力，巨盾周边原本有些黯淡的淡蓝色光辉再度绽放出来，相映之下，猩红风暴的势头竟稍稍减弱了些。
“没想到这老匹夫的异能居然跟小豆子的一样，本来不想让他拔刀的，可惜。”南觅眉头皱起。拔刀之后，夏偏染的气场完全不同，变得癫狂而又暴虐，力量也显然提升了许多。若非夏偏染隐匿自身的异能，他们凭借莫寻和夏豆的交替进攻，迫使他没有拔刀的空隙，胜算就比现在大得多。
“如果继续维持这样的态势，恐怕我们坚持不了多久。”昭昭说。
夏豆沉默了一会，取出两柄匕首：“他，现在，疯子。我，偷袭。”
“不行，你的攻击对于夏偏染来讲太弱了，而且昭昭现在也无暇给你提供保护，风险太大了。”南觅否定了夏豆的提议。
太弱了。
太弱了！
夏豆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匕首。
她当然知道自己太弱了，从甬道里逃出来的时候，她就清楚，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弱小，弱小到不能保护自己珍视的事物。她保护不了娘，她保护不了南觅，她想找夏偏染寻仇都要依靠别人的帮助，而现在，大家都因为她的寻仇而陷入了这样的窘境。她想要帮助大家，想要解决这样的问题，却没有足够的实力，甚至只能让她珍视的人为她担心。
夏豆咬紧了牙关，她开始后悔了，如果一开始她就有更清晰的认知，如果她知道夏偏染也拥有蜃楼承影，如果她不提出来想要复仇，会不会就没有这样的危险了？
“那，我跟夏豆一起。”
莫寻开口道。
“那老匹夫疯了，你们也疯了？”南觅斥责道，“昭昭没有余力庇护你们了。”
“那也总好过被耗死在这里！”莫寻提高了音量，“夏豆想要的答案还没问到，就要带着问题死掉？你到底是不是她的朋友，是的话，就告诉我，是拼这一次，还是不明不白地死掉！”
南觅啧了一声，撕下两张保命纸，分别贴到了莫寻和夏豆的身上。
“仅此一张，再无供应，给我小心点。”
……
夏偏染不停地挥动着黑刀。
拔刀之后，他从黑刀中汲取了极强的力量，但与此同时，这股力量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裹满全身的绷带上，血色又更深了些。
痛楚，痛楚！
夏偏染不得不依靠斩击来麻痹自己的神经，才能压制遍及全身的痛楚。
这柄黑刀是用夏偏染亲自斩杀的一头统领级灾异的尸首锻造而成，猩红线条就是那头灾异的能力。
统领级在灾异之中就是一道分水岭，从统领级开始，灾异就拥有接近人类的神智。如果说尉官级的血齿兽可以统帅一个兽群规模的灾异，统领级带领的灾异就像是一支庞大的部落，规模提升了不止一个数量级，甚至可以掀起小规模的灾潮。这样的一头灾异，其尸首所铸的黑刀自然远非别的黑刀可以比拟。
但，越是强大的力量，使用的代价就越是惨重，力量的反噬就会越是凶猛。夏偏染的身体承受着这样的重压，自然伤痕累累，情绪上的疯狂也是这股力量所致，可以说，在他拔刀后，他的神智就已经近乎变成了那头灾异。
挥砍间，他瞥见一个燃烧的金色影子从巨盾下窜出。
“找死！”
夏偏染低吼一声，挥动黑刀，漫天的猩红线条随之飞舞，争先恐后地扑向莫寻。
“哼，这么快就发现了！”莫寻低哼一声，脚下立刻加速，不停地躲避着呼啸而来的猩红线条。
“窜来窜去……泥鳅！”夏偏染暴喝一声，剧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踩住一道猩红线条，双腿一蹬，身形暴射而出，身边环绕着无数线条，直直冲向莫寻。
莫寻立刻停止了逃跑，手中陌刀蓄势待发，只等夏偏染的攻击到来。
乓！
两柄黑刀悍然相击，莫寻清楚地感觉到，夏偏染的力量不知上升了多少个层次，仅仅这一次碰撞，他的虎口就已经被震出了数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夏偏染的攻势尚未结束，猩红线条也随之爆射而出，毫不留情地从多处贯穿了莫寻的躯体，所过之处俱是血洞，森森白骨触目惊心。
“嘁，还真是强得过分。”莫寻嘴角淌下鲜血，仅仅一个照面，他就已经伤痕累累，不过他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了。
夏偏染高高举起黑刀，迅猛劈下，莫寻也举起陌刀向前迎击。
随后，在碰撞的前一刻，陌刀陡然消失，变成了那根烦人的铁棍。铁棍短去的那一截长度，正好空出了夏偏染的劈砍空间。黑刀斩入了莫寻的左肩，随后，把他的左臂整个斩下，与此同时，铁棍也刺穿了夏偏染的左肩。
“宰了你！！！”
夏偏染感觉自己被莫寻这拙劣的把戏戏耍了，挣脱开铁棍，他又是一刀，直接奔着斩首而来。
“可惜，你刚才就该砍我的头。昭昭打的可比你疼多了。”
叮！
一面小圆盾在莫寻的头顶浮现，拦下了这取他性命的一斩。
“怎么会……混账！”仅仅呆了一瞬，夏偏染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他转移目标的同时，猩红风暴也停止了对巨盾的轰击，昭昭再度拥有了随时援护的余力。而莫寻那个拙劣的把戏，本来不可能伤到他，但南觅的索命纸干扰了他的感知，让他吃了这么大的亏。
来不及让夏偏染唾骂，莫寻的周身已经散发出了乳白色的光芒，南觅的保命纸开始治疗他周身的伤势，触目惊心的血洞顷刻间开始愈合，就连刚刚被斩断的左臂伤口都已经停止了流血。
夏偏染萌生了后悔的想法。如果他没有头脑一热就下来单挑，会不会就不用如此狼狈了？至少，至少带上一个长于治疗的刀驭，他也绝不至于如此，绝不至于！
愤怒很快又把他的些许理智冲得烟消云散。夏偏染怒吼着，与野兽无异。猩红线条自黑刀中倾泻而出，以夏偏染为中心，再度形成了一片声势浩大的风暴。
“死！宰了你！你们都要……千刀万剐！”
风暴呼啸，不时有线条脱离夏偏染的掌控，四散飞出，所落之处尽皆四散，围墙崩毁，林木破碎，几道线条落到宅邸之上，将这座宏伟的建筑轰出缺口。
南当勉很失望地望着那团狂暴的风暴。夏偏染已经失去了自控，完全沦落成了一个只有杀戮欲望的疯子。
“明珞。”
“在……在。”南明珞慌乱地躲避着飞散的建筑残骸。
“你不是想走吗？我准了。记好那些破损的地方，回去之后登记入册，叫山字部的把你保护好。”
南明珞甚至没有答应，逃也似的奔入了屋内。
南当勉再度叹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不成器的孙儿叹息过多少次了。如果觅儿留下来该多好，他才是最好的继承人，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多好的孩子，多好啊！
被包裹进风暴眼的，除了夏偏染，还有近在咫尺的莫寻。
莫寻一把抓住小圆盾，毫不迟疑地砸向夏偏染的面门，一股猩红的洪流自风暴中分离而出，帮夏偏染拦下了这一次攻击。
“没用！”夏偏染嘶吼，他手中黑刀倾斜，那股洪流便偏转了方向，直直袭向莫寻。莫寻只来得及将小圆盾横在身前，并不足以抵挡这巨大的冲击力，艰难地支撑着，身体被倾轧着，双脚已经陷入了地面。
“嗯？”夏偏染突然注意到小圆盾并未燃起烈焰，忽然笑了起来，“没有力气了？废物就是废物，乖乖死掉吧！”
言罢，攻击莫寻的那股洪流陡然再度强化，又粗壮了许多，那面小圆盾已经不足以拦下所有的线条，莫寻身体上未被遮掩的部分被划出无数道血痕，就连小圆盾本身都出现了许多裂纹，就要崩溃。
嚓。
轰！
小圆盾崩毁的瞬间，那些狂乱的猩红线条四散开去，像是失去了控制，无论是那股洪流还是这可怕的风暴，全都丧失了形态，变成了杂乱无章的个体，很快消散开去。
夏豆手中的匕首燃烧着金色火焰，自夏偏染左肩的伤口处刺入，切断了他的左臂。
那对匕首上，被莫寻提前附着了焚焰百锻的效果，比往常更加锋锐。
在莫寻吸引夏偏染注意的同时，她从另一侧离开了巨盾的保护，借助蜃楼承影的隐匿，攀上了宅邸的屋顶。夏偏染和莫寻交战的时候，她在等待；夏偏染唤起风暴的时候，她在等待；夏偏染以洪流压制莫寻的时候，她在等待。
等待夏偏染自以为取胜的时机。
小圆盾上裂纹滋生的时刻，她自屋顶跃下。
风暴的顶端是平静的，她自由落体，穿过那些致命的猩红线条，像是一个最优雅的跳水运动员，又隐去了自己的身形，周遭的狂乱与她无关，她只是平静地下落。
然后，挥出最为静谧的斩击。
痛楚在一瞬间袭来，高温的烧灼和断臂的疼痛，夏偏染几乎握不住黑刀。他只用了一瞬就意识到了是谁打断了他的胜利。夏偏染拼命握紧了黑刀，试图斩下在他看来卑劣的偷袭者的头颅。
随即，黑色的线条爬满了他的右臂，夏偏染感觉自己的手毫无知觉，没有痛苦，就那样隐没掉了，好像从未存在一般。
“差不多了，接下来的问题，我们问，你答。”
莫寻的铁棍抵上了夏偏染的脖颈，眼神冷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