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阴阳两隔

作者:書遠 更新时间:2025/5/1 17:00:01 字数:3624

刀光闪烁,血浆喷涌。

尽管夏偏染感知不到疼痛,这种关键位置的受损还是让赤獠不住地哀嚎起来。

“成功了!”南觅大喜,只要像这样攻击赤獠的命门,也是完全可能战胜它的。

接下来,就是右眼,如果废掉它的视觉,胜算就要大上许多!

“小豆子,快……”

南觅的指令还没喊出口,赤獠的狰狞巨口再度振动起来。

“咔咔咔咔咔咔!”

赤獠的又一次咆哮,生生压制了夏豆,本来正在奔向另一只眼睛的少女转瞬间被压制在地,动弹不得。

狰狞巨口距离她不过咫尺,缠绕其上的猩红线条先是蠕动起来,像是一条条蠕虫,恶心至极。随后,它们开始增生,在赤獠适应了只剩一只右眼的视野后,它锁定了夏豆,于是,这些猩红线条终于找到了目标,像是蛇信子,探查了许久,终于向着猎物刺出。

“逃,小豆子,逃!”南觅的声音撕心裂肺,他已经没有足够的体力用来给夏豆恢复,也就是说,如果夏豆再次受到致命伤,她就会死在这里。

夏豆惨然一笑。

她知道自己太弱了,如果她能够强一些,哪怕不像昭昭那样强,只要能够达到二级,或许结局就不一样了?

她不害怕死亡,在她看来,比起死亡,还是孤独更可怕一些。在锅炉房的日子里,孤独和虐待把她变成了一个结巴,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赤獠中的夏偏染。死前能挖掉它的眼睛,也不算坏。

只是可惜。

夏豆艰难地回过头,望向南觅。

只是可惜,保护不住南觅。只是可惜,还没能从夏偏染嘴里挖出爹和娘的真相。

哪有不留遗憾的死亡呢?

猩红线条没再给夏豆伤感的时间,迅猛地刺下。

嚓。

一堵石壁挡住了猩红线条的奔袭,尽管转瞬间便被摧毁,但它还是短暂地救下了夏豆的生命。

斗篷飘扬,那是一个刀驭,将他的黑刀插入地面,召唤出了那堵石壁。

“谁过去了?我不是要刀驭都撤走吗?”南当勉厉声喝问。

“回禀主君,那是山字部的,叫固山。”另一名刀驭在屋内向南当勉回话,“他……他留了遗言,让我们代为告知,说他擅自职守,望主君见谅,莫要阻拦。”

“固山?”南当勉对这个名字印象不深,因为固山确实极少参与各种事务,除了看宅护院便再无其它,“明明是个刀驭了,还想要自己主张自己的生死?还真是傲慢。他什么实力?”

“堪堪一级。”

南当勉摇了摇头:“果真是寻死去的,之后给刀驭们做个检查吧,我希望蠢蛋只有那一个。”

“主君……固山他,并不是蠢蛋。”刀驭低下头,斗胆顶撞了南当勉。

“你什么意思?”

“他,是个父亲。”

……

赤獠的脸上出现了讶异和愤怒,它没有料到,会有刀驭干预。南当勉、南克己,甚至南明珞来搅局的情况夏偏染都想过,唯独没有想过会有刀驭来打断他们的战斗。

竟然是刀驭,这是对四部总指挥使的权威的挑战,是对刀驭本身的侮辱。

“你……你是,谁?”夏豆仍无力站起,只能抬头问道。

“别问了,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固山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有些颤抖,“快走。”

方才召唤石壁的能力来自黑刀,而这和固山本身的异能并不匹配,对他的消耗大的过分,拦下猩红线条的刺击已经是他的极限。

“别想走!”

赤獠再度吼叫起来,左眼的目盲更使它狂躁,手掌拍下,石壁不过抵挡了一瞬便化为齑粉。

但它并未抓住固山或是夏豆。固山没有愚蠢到试图去跟赤獠硬碰硬,那堵石壁不过是障眼法,他早已催动了蜃楼承影,带着夏豆逃出一段距离。

可惜,他的实力实在太差,就是在黑刀的加持下,也不过堪堪一级,赤獠仅凭气息,就足以辨认出固山的所在。

班门弄斧!

发现蜃楼承影之后,夏偏染就意识到了面具之下,这名刀驭究竟是谁。

固山,不,现在就把他踢出刀驭的行列。

赤獠的声音尖锐而又诡异:“宰了你,宰了你!”

随后,它的獠牙再度震动起来。

刺耳的咆哮精准地笼罩了固山的身躯,这次不再仅仅是压制,面具的边缘流下鲜血,他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完犊子玩意……”固山暗骂道,但他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赤獠再度加强了咆哮。

咔吧。

固山感觉体内骨骼筋络尽碎,肉体都几近崩溃。痛苦,那般的痛苦极难形容,就好像是每一寸骨骼都被别人用铁锤一点点地砸碎,然后重新组装起来,无视掉牵扯其间的肌肉和血管,粗暴地拼合,仅仅给他留下了一副有些人样的形状。

破碎,然后被给予的滑稽的完整。

全力的咆哮,摧毁了固山那本就不甚强大的异能。

哐啷。

面具坠落在地,固山的脸上已经满是血迹,双眼翻白,七窍流血,显然已经完全成了一个废人。然而,他还在咆哮之下苦苦支撑,不愿彻底倒下。

那是张憔悴的脸,绝望的脸,愧疚的脸。

那是夏瓜的脸。

“……爹?”夏豆看清了阔别许久的爹的面庞。

“……豆,走……”夏瓜的声音含糊不清,血堵着他的喉咙。

夏豆并没有受到赤獠的致命伤害,赤獠转移了注意力,大量的压制力被它从夏豆身上转移了,也就是说,夏瓜的异能是被活活压碎的。

夏豆颤抖着伸出了手,她的泪珠无声地淌下。

爹?

那真的是爹,尽管十多年没有相见,尽管爹的脸无比憔悴,她还是能够认出来,那就是爹。

她很想问问爹,这么多年,他都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一直不回来看看娘,看看自己。

她很想斥责爹,是不是把那个茅草屋忘掉了,是不是把娘和她忘掉了。

她很想抱抱爹,他看起来真的很累,很憔悴。爹是不是也受了很多苦,哭了很多次?

她有很多想法,但她甚至来不及像小时候那样摸一摸爹的胡茬。

夏瓜也有很多想法,哪怕在剧痛之下,他也想抱一抱女儿,他也想跟女儿说说话,叙叙旧,哪怕女儿打他骂他杀了他,他都愿意。但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夏瓜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已经被赤獠的咆哮压碎了,血已经止不住,就算有治疗师也救不回他的性命。

他笑了起来,至少死前,他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凡人的身躯,在咆哮之下挪动了起来。夏瓜艰难地伸出手,血管爆裂的手指轻轻拭去夏豆脸上的泪水。

“活下去。”

夏瓜终于用光了所有抵抗咆哮的力气,身体彻底瘫软下去,骨骼的炸裂声从他的体内传出,显得很是沉闷。最后,他的身体变得薄薄的,铺在地上,完好的仅有那副皮囊。

赤獠迈着步子靠近,脸上满是讥讽的表情。

看呐,多感人的父女戏码,多经典的相认的桥段,真是可惜,一下子就阴阳两隔了。弱小的家伙就乖乖去死,没必要在那垂死挣扎,瞧瞧,除了让受伤的人越来越多,让自己越来越难过,还有什么作用呢?

夏豆呆傻着,她看着夏瓜就那样唐突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唐突地死掉。

她明明还有那么多想问爹的问题,然后,爹就像开玩笑一样消失了。

“爹,快,快起来,别,别这样,小豆子,害,害怕……”

夏豆想把爹抱起来,但是爹软软的,滑滑的,总是从夏豆的怀里溜下去。

哪怕很随便,很乱来,爹擅自走了,擅自出现,现在又擅自死掉,但是他真的死了,就死在夏豆的面前,像娘那样,死在夏豆的面前。

这个女孩失去太多了,当命运从她身边夺走她珍视的东西时总是那样蛮不讲理,用她反抗不了的野蛮外力强抢,在她的心里刻下绝望和怯懦。

多可笑,就是最蹩脚的小说也不会这样无理地把这样的苦难强加在这样一个小姑娘身上,但它偏偏就全都一股脑扔到了夏豆的脑袋上,好像她的命运就该这样,让她一生都这样弱小,这样眼睁睁地失去而没有反抗之力。

赤獠的獠牙上,那些猩红线条再度搏动起来。它饶有兴趣地看着夏豆,这个孩子呆了,她既没有怒吼,也没有哭泣,只是呆呆地跪坐在那里。这当然是合理的,人在遭受过大的冲击后,产生意识上的空白是完全可能的,更何况,自己把她的父亲活活压扁了。

遥想当年,夏偏染听说了夏豆独自把不少小孩打成残废,他就动了把她培养成刀驭的心思。夏偏染坚信,只有痛苦才能培养出最好的狼,多余的牵绊只会让狼的獠牙变钝。所以,他逼死了夏豆的娘,欺骗夏豆说夏瓜已死,把她关进锅炉房。那么好的狼崽子,因为南觅的搅局,变成了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丑陋模样。

明明那么早就觉醒了异能,却至今都没能突破二级,简直可笑!

“不用伤心,这就送你去,陪他。”随着赤獠的话语,那些猩红线条再度锁定了夏豆。

“去你妈的!”南觅怒吼道,他的身体同样濒临极限了,但还是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挡在了夏豆身前,“你他妈不是要杀我吗,冲我来啊!”

“真令人感动,这么保护狼的主子,我从没见过。”赤獠嘲笑着南觅,“那就让你们一起死。”

又有人来保护我了?

是谁?

夏豆艰难地拉回了意识,南觅正站在她面前,那些猩红线条正在跃跃欲试地想要将他杀死。

又是,又是一个重要的人,挡在她的面前。

不要再,不要再挡在她面前了,命运的玩笑并不好笑。慷慨地给予,然后残忍地夺走,这样的痛苦像针一样扎着夏豆的心,她的鼻腔酸酸的,却哭不出来。

“小南,走,你,快走……”夏豆抓住了南觅的衣角,“你,快走哇……”

为什么小南这么犟呢?他的身体明明很弱,弱得一推就倒,弱得像个普通人,但是他就是那么犟,把她背出了锅炉房,给她挡下火球,现在又要挡在赤獠面前。

走哇,走哇,小南,我失去了太多了,我不想连你也失去。

夏豆想这样说,却无法说出口,她说不出这样长而连贯的话。

猩红线条在赤獠的狞笑声中终于冲了出来,要将南觅和夏豆一起贯穿。

“不……”

破空之声压过了夏豆的嗓音。

“不……”

南觅背对着她,昂首挺胸。

“不,给我,滚开啊!”

奔袭而来的猩红线条寸寸崩毁,消散在空中。随着夏豆从未有过的嘹亮吼声,一股极为强盛的力量荡漾开来。这股力量愤怒,却又带着悲伤,毫无保留地释放,像是一朵忧郁的花。

呜咽的小兽终于抬起了头,它昂首,嘹亮的嚎叫出自己的声音。

“别想,再碰,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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