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的鬼叫非常管用,孟旺杀气腾腾地跳了下来。
然后把他的脑袋按在地上,啪啪两耳光在李胜脸上留下两道巴掌印。
李胜没有接受过什么正规系统化的学习和训练,除了打架相对出众,像是感知之类的能力几乎完全就是白板,他只看得出来完完整整出去的莫寻回来的时候脸上挂着黑眼圈,还少了只胳膊,怎么瞧都是受了欺负的小弟弟跑回老家嘤嘤嘤哭穷来了。
这倒是李胜内心戏太多,且不说莫寻对赈灾司的情感是怎样的,他完全是因为孟旺当初挽留莫寻的话语就默认这孩子是自己人,这家伙太过先入为主了。
孟旺察觉到这一车人里战斗力最低的就是带头的希。一个月前还只是个普通人的莫寻现在已经完全蜕变,虽然不清楚具体异能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他是个实力不弱的觉醒者了。
“再敢乱讲话,我就给你加派训练,再罚你三次不准出任务!”孟旺威胁道。
加派训练无所谓,后面的惩罚叫李胜害怕,如果真不让他去解决灾异,他真会疯掉的。于是李胜怂包地点点头,孟旺把他放掉之后就灰溜溜地窜了回去。
孟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刚还在处理文件,老花镜也没来得及摘掉,显得有些不修边幅,不像上次那样披挂整齐的老将,总体的形象更偏向于一个慈祥可亲的老爷爷。
他知道莫寻对他意见很大,于是知趣地看向希:“希小姐,这就是您说的可以完成委托的队伍?”
希点点头,颇有邀功之意:“纸面数据很低,资格证也不过是实习的,做别的事够呛,满足你的需求是绰绰有余。”
孟旺也就招呼着几人进了办公楼。
……
没有什么会客厅,孟旺本人的办公室也很狭小,几人就坐在木板凳上,孟旺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倒不是不想拿好些的饮品招待,他本来就没有收藏茶叶之类的小玩意,拿可乐之类的小甜水又有些掉价,那就干脆拿白开水凑合凑合得了。
希还要继续确认档案,打了个招呼就跑掉了,把几人留在孟旺的办公室里。
“几位,招待多有不周,还请多担待。”孟旺寒暄道。
“孟叔,您就直接说吧,委托内容是什么,我们也早点做完早点走。”莫寻说话毫不客气,直截了当地拉进了话题。
孟旺嘴角下来,看起来有些失望,不过他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想让你们来角色扮演。”
“角色扮演?”昭昭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细说细说!”
莫寻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家伙只有在她自己感兴趣的时候显得有些干劲,却又相当亢奋,加上可悲的乐子人性格,这家伙是坏事的一把好手。
孟旺可不管这么多,他看到昭昭有兴趣,自己也提起了干劲。这个小姑娘他有印象,当时他解决完统领级回来的时候,这女孩就在莫寻身边,自己也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她实力非同一般。就着这股劲头,他一口气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话,掰扯了许久才把话讲明白。
蜀东市出现了一支地下力量,来路不明,性质和黑帮有些相似,但是没有对居民进行欺压,甚至还有偿地帮助居民进行各种活动。据传,他们还跟一些小股灾异发生了接触,并且成功击退了灾异的骚扰,像是身份不明的城市英雄一样。按理说,这种组织的存在是很好的,完完全全的公益性组织,故意隐藏自己的行为还免得政府专门分派人手管辖,从各个方面都能减少公权力的压力。本来这活跟赈灾司是一点关系没有的,但是既然牵扯到了灾异,那他们就不能不管。孟旺尝试过自己安排人打入其内部,但是每位除灾者都属于公职人员,各项信息处于公开状态,那个地下力量显然不想跟官方扯上关系,所有派遣的卧底都被极为礼貌地一脚踢了出来,到最后啥都没打探到。
本来是个挺好理解的事情,但是在孟旺嘴里就弯弯绕绕,他一会儿抱怨着那群人警惕性太高,一会儿埋怨手下的除灾者们荒废精力,一会儿描述着他们做各种计划各种伪装多么辛苦,一会儿又开始伤春悲秋长吁短叹感慨赈灾司式微。偏偏昭昭这个没眼力见的还跟孟旺一唱一和,不停地东拉西扯,把谈话无意义地延长,本来几人就没有什么休息,南觅和夏豆都开始打瞌睡了。
至于莫寻,看着这俩人谈的这么投机,目光早就偏移到了窗外。
怎么又回来了呢?
这个又老又旧的办公楼,莫寻很熟悉。小时候,爸爸妈妈就在这里工作,他们有时候会把莫寻也带过来玩,那时他很小,房子很大,他坐在板凳上,手里抓着玩具或是零食,看着来来往往的除灾者们,他们常常抱怨这座办公楼实在太狭窄,队伍日渐增长,这栋小楼显得有些拥挤,连会议室都没有,开个会还得把所有人都叫到楼前的坝子上才行。
啊,现在倒是没有这些烦恼了,毕竟当年抱怨的人里剩下的也没几个。
虽说过去十多年了,莫寻早就把那些回忆抛在脑后,但是要说没什么感慨也是在骗人,当年的焚烬之灾,几乎整个蜀东市赈灾司都搭了进去,谁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一处支援都没有,直到事件解决,那些回应求援的部队才急吼吼地跑过来要抢暴君遗产,遗产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蜀东市赈灾司跟别的地区的关系一直糟糕透顶,司部长官钟军也完全不管事了,天天玩失踪,整个担子落在了孟旺身上,孟旺本是个武人,现在不得不参与政务,对他来讲出去打架倒是放松。
至于爸爸妈妈,莫寻在心里一直称呼他们为便宜爹妈,用这种刻意疏远的方式来减轻悲伤,自己骗自己谁不会啊。
“综上所述,我们要去演黑帮了吗?”昭昭还是兴致勃勃,很难想象这家伙连着两天没合眼为什么还这么有精神。
孟旺点点头:“就是这样,你们的身份并不公开,还都是觉醒者,混进去当卧底,再告诉我们这个组织的底细就好。”
昭昭发现另外几人全都在走神,毫不遮掩的显露出鄙夷的神情:完全不能够理解,怎么会有人在听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之后还能心不在焉的?
“喂,没听到吗?”她肘击了一下莫寻。
莫寻真想把她从办公室的窗户里扔出去。
“听到了,该死的角色扮演,什么时候?”莫寻咬牙切齿,等自己比昭昭强了绝对要把她脑袋摁在地上摩擦,拿铜头皮带把她抽得如陀螺般旋转。
“你们舟车劳顿,先歇息一晚吧。楼里客房不少,都通了水电,你们自己寻一处就是了。”孟旺心情愉悦,已经很久没人愿意听他唠唠叨叨说话了,昭昭这一来算是解了他许多烦闷。
“好,谢谢孟叔。”昭昭很礼貌地道别。
孟旺有些意外,这小姑娘为什么要称呼他为叔?就外貌而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怎么都可以说是爷爷辈了。
“莫寻叫您孟叔,我也就这么叫了。没失了礼数吧?”昭昭问。
莫寻的父母跟孟旺是同事,算得上同辈,而孟旺的年纪大上许多,叫孟叔或者孟伯伯都行,这边地界没那么多规矩。昭昭想着自己跟莫寻也属于同辈,那就顺着莫寻地叫法称呼就行。
孟旺喜上眉梢:“欸,好好好,没事的,想叫啥都行。你们先去歇着吧,别太劳累了。”
……
客房是拿办公室改造的,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空间狭小。
莫寻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的月亮。
狭小的单人间,月光,莫寻觉得这个时候很适合放一首类似铁窗泪的歌,应景。
他慢慢放空自己的思绪,两天的奔波啊,还打了这么多架,最后把手都弄没一只,说不累那是假的,他现在很想直接睡着。
不对,等下。
我手没了一只!
莫寻又开始长吁短叹,残疾人被反复卷进这样那样的事情,还真是命运捉弄人哪。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明天问问孟叔有没有什么把手接回去的办法。
莫寻合上了双眼,床很软,床很温暖,床很好。床好,打架坏。
咚咚咚。
嗯,睡觉吧。
咚咚咚。
幻听,一定是幻听。
哐!
莫寻还想继续无视这烦人的敲门声,但是敲门的那家伙丝毫不顾及莫寻的想法,敲了两次就没耐心,直接把门撞开了。这老旧的木门没有锁,不过是一小根铁棒做固定罢了,根本扛不住觉醒者的冲击。
“我要宰了你……”
莫寻不用坐起来都知道是哪个神经病睡不着觉跑过来找抽。
昭昭倒是没脸没皮,特别自然地坐到了床边。
她已经换上了睡衣,轻飘飘的纱裙很好看,还点缀着些小白花,朴素而又淡雅,毫不张扬又美得恰到好处,如果要打个比方,她的纱裙就像是月光下,草坪里盈盈微动的纯白百合,沾着夜晚的露珠,风中摇曳着身姿,并不在乎是否引人注目,只是独自芳香着,旁人却不能忽视这样的美丽。莫寻不喜欢雍容华贵的风格,他总觉得那样的色彩太过喧哗,这样安静的淡漠之美在他的好球区上。
可惜,素雅的纱裙被穿在一个颠婆身上。
“你又要发什么神经?事先告诉你,我现在累得很,你要是没什么正经话说,我就是拼命也要给你扒层皮。”
“火气那么重干嘛?”昭昭来回晃悠着自己的双腿,也不看莫寻,眼睛盯着天花板,“我睡不着,来找你聊聊天,不行啊?”
昭昭隐瞒了自己的真实目的,这家伙其实相当怕生。对于三级的觉醒者来讲,体力已经攀升了一个全新的阶段,连续很多天不眠不休也不成问题,孟旺也是靠着三级的体力才能够一人应付下巨量的工作。相比于身体的疲惫,昭昭宁愿继续熬夜也不想独自睡在陌生的地方。
她才不敢说出来,鬼知道别人知道之后会怎么嘲笑她。就连嘲笑的话术她都自己想象了不下十种。
莫寻懒得去猜这家伙的心思:“你要干嘛我不管,不准打扰我睡觉。”
说完,他干脆脸朝下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
“欸,别呀……”昭昭看到莫寻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多少有些生气,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莫寻确实惨得很,她也不好再乱发脾气。
莫寻空空的袖管没有盖进被子里,昭昭就干脆盯着那只袖管出神。
既然睡不着,干脆就这么盯着吧。
夜渐深了,南觅和夏豆就在隔壁,他们睡得很香,墙壁并不隔音,轻微的鼾声即使在这边也能听到。
好好睡吧,之后有的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