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我一进门，直接把自己扔到沙发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身上的外套随意地搭在一旁。今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动作电影，除了脸上仍隐隐作痛的淤青，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事。
艾丽卡关上门，甩了甩长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冰箱前，随手拿了一罐可乐，一边打开一边侧头看向我。
“累了吗？”。
“……当然，毕竟不像你天天打打杀杀。”
我抬手揉了揉额角，一动就扯到了脸上的淤青，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艾丽卡走了过来，在我旁边坐下，眼神落在我的脸上，微微眯了眯眼：“要上点药吗？”
“……算了，过几天就好了。”
“哎呀，林昭，你太不爱惜自己了。”她笑了笑，随手拍了拍我的大腿。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她突然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我：“对了，我们明天去逛街吧？”
“……哈？”
“你总不能一直穿我的衣服吧。”她的目光顺着我的身形扫了一圈，轻轻扬起嘴角，“虽然你穿着很可爱，但尺码偏小了点呢——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黑色卫衣和短裤……确实有点紧，尤其是胸口的位置，有种被束缚的感觉，一种迷之自豪涌上了心头。
“……确实不太合适。”我承认道。
“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采购日！”她轻轻一拍手
“……所以你到底想买什么？”
“衣服，生活用品，还有你的M1911的弹药。”
“你平时不是囤了很多子弹吗？”
艾丽卡晃了晃手里的可乐罐，随后使劲捏扁了那个罐子，发出“咣当”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后解释道：“9mm的我有，.45口径的没有。”
“那你平时手枪用什么？那么多手枪”
“9mm，一般手枪还是9mm的好吧？”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更轻，后坐力也低，你这把M1911虽然帅是帅，但对你来说太重了。”
“……你昨天可没这么说。”
“好用不好用是一时的，帅可是一辈子的”
我翻了个白眼，心里莫名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2
商业街人流如织，街头巷尾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从品牌服饰到特色小吃一应俱全。
艾丽卡走在我身边，眼神亮晶晶地在各个橱窗里扫视，完全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相比之下，我更像是被她拽出来的工具人——如果忽略她偶尔突然转头对我露出的笑容的话。
“这家不错！”
她拽着我的手腕，把我拖进了一家风格简约的服装店。
店里摆放着各类女装，从干练的西装到休闲卫衣，再到风格多样的裙子，琳琅满目。艾丽卡双手抱胸，像是一个指挥官一样打量着战场，然后毫不犹豫地从架子上抽出一件半透明的蕾丝连衣裙，举到我面前。
“试试这个？”
我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觉得我会穿这个？！”
“啊？这不是很好看吗？”她歪了歪头，脸上是全然的无辜。
“很好看？这玩意儿根本不能穿出去吧？！”
艾丽卡“哦”了一声，把裙子随手挂回去，接着又从旁边拽出一件剪裁流畅的修身夹克，搭配着一条深色牛仔裤，递给我：“那这个呢？很适合你。”
我接过衣服，摸了摸布料，倒是比我预想的舒服不少。
“……这个可以考虑。”
艾丽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去试试吧？”
她推着我进了试衣间。
我换上衣服走出来的时候，艾丽卡已经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刚刚买的奶茶，悠闲地晃动着杯子。她看到我时，眼神微微一亮，接着站起来，围着我转了一圈。
“不错哦，林昭，很帅。”她的目光带着点欣赏，“不过试试几条裙子怎么样？万一哪天要乔装成个可爱的女孩子呢？”
“不用乔装！”
“也是呢。”她又从架子上挑了一条深色长裙塞给我，“来吧，试试看？”
“……”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过衣服。
结果，不出所料，裙子穿上确实挺好看，但……完全不适合运动。
“走路都不舒服，更别提跑了。”我一边扯了扯裙摆，一边可惜的说道。
艾丽卡站在一旁，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最终点头：“嗯，确实，那就放弃裙子吧。”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但你刚刚穿上去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哦，等什么时候退休了，给你买。”
退休这个词让我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艾丽卡变成老奶奶的样子，不过杀手的退休应该比我所想象的退休年龄要年轻的多吧。
说到底她现在的钱已经够八辈子花了，我完全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决定退休。
最终，我挑了一身黑色的夹克、牛仔裤和一件简洁的T恤，而艾丽卡也随手买了一些衣服。
4
逛了一圈后，我们走到了一家卖传统点心的店铺前。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正熟练地翻动烤架上的团子，酱油的香气随着热气飘散在空气里，勾得人食欲大开。
艾丽卡双眼放光地凑了上去，毫不犹豫地买了一串烤团子。
“呐，林昭，啊——”她把其中一串递到我嘴边。
我转头咬了一口团子，酱油的咸香混着糯米的甜味在口中化开，比预想的更好吃。我忍不住又咬了一口，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艾丽卡看着我嘴里的团子迅速减少，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别吃太多，小心变胖哦”
“跟你天天在一起的话，运动量肯定不会少的。”我瞟了她一眼，又吃了一口才收手。
她轻笑一声，把上面的最后一个团子吃掉， 将签子扔进垃圾桶，随即又挽住了我的手腕：“好了，该去买弹药了。”
艾丽卡带我去了商业街的角落，一个看起来像是普通五金店的地方。店铺的招牌有些老旧，橱窗里摆着各种工具和杂物，店里站着一个身材结实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穿着一件旧夹克，袖子微微卷起，听到门口的铃声响起，他抬头看了我们一眼，。
“你怎么来了？”他用日语问道，声音低沉。
“补点货，顺便给我家小朋友添点东西。”艾丽卡毫不见外地靠在柜台上，用流畅的日语回答道。
男人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眉头微微皱了皱：“新人？”
“某种意义上的吧”
“这家伙以前是陆自的军需官，退役之后就干起了这种买卖，真是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艾丽卡随口换成了中文，对我低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着重强调了点这个字。
“要是我有她一半的语言天赋就好了，到现在为止，我也只能听得懂日语，口语仍然磕磕绊绊的”我心里暗暗感叹道
男人明显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随口问道“你们在讲什么？”
艾丽卡立刻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笑着回答：“夸你呢。”
“听语气可不像……随便吧，反正我只要拿着钱就好”他挥挥手让我们跟上
他带着我们穿过店铺，走进了一间隐藏的储物间。这里才是这家店真正的核心——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弹药和武器。
“呐，大叔，麻烦给我来点.45ACP，就要US Cartridge的，你那有吧，contract overrun的！”
“早没了，自从m1911退役了以后就没人生产military standard的了，没有补充啊，我只有Remington的，你知道吧，那种大桶的”
“蛤？”艾丽卡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又开始争论起什么。
……所以说不喜欢日语啊，两人的对话夹着各种各样的外来语，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military standard是指军用标准吗？难道日语里没有这个词吗？ぐんよう 和きかく？也有可能后面是きじゅん？还是他其实说的是英文？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艾丽卡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猛然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艾丽卡问到
“没什么”
“那帮我拎一个，我先交钱。” 她指了指台子上的几个白桶，
看来就在刚才，二人达成了某种共识。
所有的桶上面的标识被人粗暴的撕掉了，其中一个盖子还被撬开了一个角，艾丽卡掏出一叠美元，开始数了起来，我则抱起被撬开的那桶弹药，看着撬开的角里面隐隐约约的黄铜弹壳，不禁有些恍惚，明明前天还是个普通高中生来着。
交完钱的艾丽卡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情变化，凑近我，声音带着一丝蛊惑的笑意：“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兴奋？”
我斜睨了她一眼：“……我只是觉得，拿着枪的实感比想象中强烈。”
她轻笑了一声，随手又交给我了个备用弹匣，说道：“今天把装备给你补齐，放心，有我在，你会慢慢习惯的。”
随后她转向男人，问到：“最近靶场什么时候有空？”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想带新人练枪？”
艾丽卡耸了耸肩：“毕竟是她的第一把枪，怎么也得让她试试手感吧？”
男人哼了一声，随手翻了翻旁边的登记本，说道：“下午2点可以，老地方。”说完写了个纸条，递给艾丽卡，作为交换，艾丽卡又数了厚厚的一叠美元给他。
“那么回见。”艾丽卡走前，笑眯眯地做了个敬礼的手势。
我低声问道：“你还特地带我去练枪？”
“当然啦，毕竟你以后总要上手的。”她理所当然地回答，“而且 .45 口径的手枪后坐力不小，得适应一下才行。”
5
从店里出来后，艾丽卡带着我一路驱车驶向东京郊外。
“……你没开玩笑吧？真要去军营里练枪？”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当然，东京这附近能让你放松对着靶子开枪的地方可没几处，相比之下对人开枪的地方还多一点，不过也真是肉痛啊……去一趟8000美元就出去了，我一直觉得他在宰我，不过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啦。”
“明明只是个退役的军需官？”
“关系很好的军需官。”艾丽卡指正，“听说他在退役前跟属地里所有人都搞好了关系，还是个不怎么发生人事调动的小兵站，而对于驻军来说，偶尔放几个有点可疑的平民打打枪而已，还能拿钱，没什么不好的。”
“哪怕那个可疑的平民没过几天可能死在一场枪战里？”
“你还真是毒舌，那个大叔的生意对象没几个容易死的啦，人家只和自己信任的人做生意，这些人哪怕死了也会被妥善处理的，不希望他们的尸体被警察拉走的人大有人在，他自然不用担心。”艾丽卡咂了咂舌头，“说起来我的引荐人还是小樱呢，当时在逃出来以后……”
艾丽卡的声音突然卡住了。
“逃出来？”
“不重要啦，会跟你说明的，之后的某一天。” 艾丽卡尴尬的笑了笑“小樱可是我的前辈，很震惊吧，明明看起来那么娇小……”
我仍然对“逃出来”这个描述耿耿于怀，这么想起来我对艾丽卡的过去一无所知，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而我也从来没问过。
这种微妙的平衡也不错，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抵达了一座小小的自卫队兵站，只有一个入口，门口的哨岗前站着两个持枪的士兵，看到我们的车靠近，其中一人上前敲了敲车窗，艾丽卡淡定地递过去了那张纸条。
士兵接过纸条，看了两眼，又低头在对讲机里说了几句，随后朝身后的岗哨点了点头。升降杆缓缓抬起。
“好了，我们可以进去了。”艾丽卡轻笑着踩下油门，车子平稳驶入兵站内部。
这个兵站很小，只有一栋小楼，停车场里停着三辆橄榄色的越野车。
将车停好了以后，我们跟着一个军人进了楼，下到负一层，这里便是室内靶场。
和外面相比，这个靶场格外的新，灯光明亮，墙壁贴着吸音材料，数个射击位前排列着固定的电动靶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
“田中指挥官已经确认了，请务必不要朝除了正前方以外的地方射击。”带我们来的那男人鞠了个躬，顺着楼梯回到了一楼。
“感觉怎么样？”艾丽卡双手抱胸，看着我，“第一次进正规靶场？”
我点点头，视线扫过四周，这里确实比我想象中的更正式。
艾丽卡转身，从柜台上拿起一个耳罩递给我：“戴上，待会儿声音很大。”
我接过耳罩戴好，看着她从背包里拿出我的 M1911。
她熟练地往弹匣里压好了弹药，然后把我的 M1911 递了过来。
“来，试试你的新枪。”
我接过沉甸甸的 M1911，手感比我预想的更扎实，金色花纹在灯光下隐隐泛着光。我深吸一口气，稳住呼吸，对准前方的靶心，缓缓扣下扳机——
“砰——！”
后坐力猛地冲击着我的手腕，我的准心瞬间偏移，子弹打在靶子后的土堆中。
艾丽卡轻笑了一声，走到我身后，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侧颈上：“后坐力比你想象的要大吧？”
“……嗯。”我甩了甩手腕，后座力的冲击让我手臂都有些发麻。
艾丽卡站在我背后，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我的肩膀一僵，耳边是她低柔的声音。
“别死抓着握把，手腕放松一点，不然每一发子弹都会让你的手震到发麻。”她的手掌沿着我的手臂缓缓下滑，停在我的手指上，引导着我的动作。
“呼吸，慢慢来，不要急着开枪。”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刻意压低的感觉。
我微微调整呼吸，指尖缓缓扣下扳机。
“砰——！”
这一次，子弹比刚才的要准一些，虽然依然偏离了靶心，但至少没有完全打歪。
艾丽卡轻笑了一声：“不错，已经比第一次好了，再来几次，找到手感就行。”
她的手没有松开，而是继续扶着我的手。
我微微偏头，视线掠过她的侧脸——琥珀色的眼睛，淡金色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专注的神情让她比平时少了一分调侃的轻浮，多了一点……我说不清的感觉。
“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她忽然扬起眉毛，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我回过神，轻咳了一声：“……没什么。”
艾丽卡没有深究，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行了，再多练习几次，等你打得准一点，下次行动时也能派上用场。”
“谁说我要用这把枪行动了？”
“你都带回来了，总不能一直摆着吧？”
我无言以对，只好继续练习。艾丽卡一直陪在旁边，不时地调整我的姿势，偶尔还会突然凑过来，轻声纠正我的手势，弄得我心跳莫名加快。
直到不知道几个小时后，我的手臂已经酸得快抬不起来，艾丽卡才终于宣布训练结束。
“可以了，今天就到这吧，正好拿下来的弹药没了”她伸了个懒腰，摘下耳罩，“累了吧？”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就回家休息吧。”她顺手夺过我手里的 M1911，熟练地卸掉弹匣，把枪收进包里，“下次再练，不过效率有点低啊，这么长时间才打完一桶。”
说完，她转身朝门口走去，长发在灯光下轻轻晃动，我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默默跟了上去。
“那可是两百发啊” 我嘟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