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被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吵醒。翻身一看，整扇窗户已经被雨幕糊得一片模糊。空气里弥漫着潮湿和一点说不清的霉味。
“……明明昨天还晴空万里。”我一边揉眼睛一边吐槽，“这破东南亚的天气。”
艾丽卡倒是精神饱满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甩着腿一边说到，“这叫热带气候的魅力～你得习惯。”
我懒得搭理她，洗漱完就和她一起下楼吃早饭。
酒店的自助餐厅人不算多，大概是因为这种天气没人愿意动弹。热气腾腾的香米饭、各种炒粉、再加点辣椒炒鸡蛋和椰奶咖喱鸡，竟然还挺好吃。
我一边喝着甜到发腻的泰式奶茶，一边咂嘴：“……欸，这些东西看着乱七八糟，其实味道真不错。”
艾丽卡鼓着嘴点头：“嗯，东南亚的东西就是看起来不高级，吃起来全是加分。”
早餐解决完，我们回到大堂。酒店门外还在下雨，风把门帘吹得不停抖动。而在大堂左边的沙发上，那两个不速之客已经稳稳地坐在那里。
乔治穿着一件棕色风衣，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像是某个著名的明星，但是我怎么也想不起名字。
妮娜则蜷在沙发角落里，一身短裙装，背着个小巧的粉色背包，正在吃着奇怪的糖。
“来了啊。”乔治笑着起身，“方便带我们去你们房间谈谈吗？”
“当然。”艾丽卡应得很自然。
于是我们一行人转身上了电梯。
电梯是观光电梯，里面出奇的很安静，除了电机的微响，只有雨水沿着窗外滑落的声音。
“你是林昭小姐，对吧？”乔治忽然看向我。
我一怔，“……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小樱告诉你的？”
乔治笑得温和，“我做了一点小调查啦。有些人……好像不是特别喜欢你。”
我心里一沉，正想回嘴，艾丽卡已经挑眉道：“不喜欢到上门的那几个，已经不太有说话的资格了。”
“哎呀哎呀。”乔治笑了笑，“还是要小心，世界这么大，仇人还是会蹦出来的。”
“说起来——”妮娜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插嘴，“艾丽卡你还英雄救美啦？所以林昭才答应你的？还是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毕竟喜欢艾丽卡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应该挺稀有的吧？”
我脑门抽了一下：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欠？
“她又没有杀人不眨眼……”我小声嘀咕，“而且我们也不是……那种关系。”
艾丽卡则“咚”地一声敲了妮娜脑袋一下，“闭嘴。”
“哎呀——”妮娜捂着头，“你们两个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不是恋人？”
“安静点。”乔治也敲了一下她的头，“说正事了。”
话题就这样被拦腰切断。
进了房间以后，乔治从妮娜的包里掏出一大叠纸张，拍在桌上。那是几份扫描复印的建筑蓝图，纸张边缘还带着一些油墨的味道。
“这是一栋豪宅的设计图。”他一边摊开图纸一边说道，“我们的情报员已经跟踪确认过了，咱们的目标北见，频繁出入这栋房子——我们怀疑，这可能是他在马尼拉的私人住处之一。
图纸上房间排列井然，是典型的富人别墅格局，两层布局，前面还有个泳池，“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别墅。”我皱眉。
“没错，所以我们认为，他应该对其进行了某种改装。”乔治点头，“图纸只是参考，实战以现场为准。”
“我们的任务，是等北见进屋后直接冲进去，然后干掉他？”艾丽卡眯着眼看着图。
“没错。”乔治点头，“不过确切的来说这是你们的任务，我的上司——你们大概也猜到了——是亲爱的汤姆大叔，他不希望我们这些‘官方身份人员’正面参与。”
他笑了笑，“所以呢，这次任务，正式突击小组就你们三个——林昭小姐、艾丽卡小姐，和还不算正式职员的妮娜。”
“等等。”我忍不住吐槽，“这是不是……把精锐都留在后面，把三流部队扔去第一线？”
妮娜不满地鼓起嘴，“你真不会看人，我怎么就三流了？”
艾丽卡正准备展现她的忠犬模式，回怼妮娜，但没等她开口，乔治就笑着接了话。
“这可不好说。”他摊了摊手，“妮娜的战斗力我清楚，而你们两个要真是三流，日本政府也不会派你们来干这种活，不过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找民间杀手来干这事，要不是小樱联系我的话，我都不知道日本人也想掺一脚，本来只有妮娜一个人潜入的。”
小樱的人际关系真是广泛到离谱，她哪天要是能给美国总统联络的话我也会毫不意外的。
随后，乔治指了指窗外，那片灰蒙蒙的雨幕像是厚重的帘子，挡住了整个城市的轮廓。
“这可不是普通的雨。”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另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气象图纸，“是一场低气压风暴，气象局预测至少能刮上一两周。你们可能一直到任务结束、离开这鬼地方，都看不到什么蓝天白云了，说不定你们还得多呆一段时间呢。”
我一边看着窗外的雨线斜打在玻璃上的模样，一边叹了口气，“……那确实挺糟糕的。”
“我们早就把该看的景点都看过啦！”妮娜突然插嘴，双手背在身后一晃一晃的，“什么都去过啦，林昭小姐你错过咯。”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刚想开口吐槽，就听乔治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
“不过呢，暴风雨也不是完全没好处。尤其是在像菲律宾这样基建不太牢靠的地方，一场暴雨把电线杆刮断，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艾丽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是说……制造黑暗？”
“没错。”乔治挑眉，“我们的外围人员到时候会‘顺手’让那片区域的供电中断。一来方便你们接近撤离，二来能帮助你们行动。”
我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有些发毛，“听起来……你们连计划砍电线杆都安排上了？”
“那当然。”乔治摊了摊手，“黑夜，混乱，无监控，这些东西可比子弹还重要。”
“哦对了，因为你们是第一次合作，所以这几天，你们需要做点练习。”乔治把蓝图往旁边一拨，拿出一张新的图纸，“我们在离这边不远的地方，搭建了一栋‘杀戮小屋’——一比一复刻了目标豪宅的结构。”
我瞪大眼睛看着那张图，他哪里藏的这么多纸，说好了保护环境，无纸化呢？
“训练方式很简单。”乔治将图往我们面前推了推，“我们会在里面安排战术靶标、陷阱、模拟巡逻路线、突发情况……你们三人配合，逐步推演一次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况。”
艾丽卡已经凑上去看图纸了，一边看一边兴奋地说：“听起来很棒呢，我已经等不及打靶啦。”
“好莱坞级别啊……”我小声感叹了一句。
“待会我们会接你们去那里做训练。”乔治顿了顿，看向我，“做好准备，十五分钟以后下楼。”
随后乔治打开门，走出了房间。
妮娜则撇撇嘴，嘴上嘟囔着：“我才不想和那个笨蛋一起行动呢……”说完还悄悄瞄了艾丽卡一眼。
生气的艾丽卡一把把她推出了门，“事好多！”
然后把门砰的关上。
“咱们也收拾收拾下去吧。”艾丽卡随后看着我耸了耸肩。
我们各拿了一把步枪，准备好了其他的杂七杂八的装备，艾丽卡还拿了一把格洛克26，看来她是真爱这把枪。
随后我们把所有武器都拆好放进了背包里，下了楼。
乔治已经等在门口。他的那辆灰色皮卡停在路边，雨刷艰难地扫着窗上不停砸下的暴雨，妮娜正坐在里面，发着呆。
我们一上车，他就开足马力，冲进雨幕。
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暴雨像从天上倒下来一样，远处巨大的设施隐隐若现。
乔治一边盯着路一边随口介绍：“前面那个是克拉克机场，原本是美军在亚洲最大的战略空军基地之一，结果后来火山喷发了，后续事情没谈拢，人就撤了，基地也交给了菲律宾人。”
车子在雨中穿过一道道铁门，每一次都是乔治把证件往监控下一晃，门闸便开了。
我们最终停在一座巨大的混凝土机库前，机库门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缝，他把车子开进机库里，雨声在我们身后渐行渐远。
机库中央，有一座用三合板和简易框架搭建起来的二层“别墅”，看起来莫名的喜感。
“最近形势不太妙，为了提防北方的邻居，菲律宾人又和美军签了协议，把这几个机库给了空军，我们就顺势借用了其中一个。”乔治边说边停下了车。
凑近了看，这栋“别墅”就更奇怪了，我才发现主门上贴着个纸条，写着“防盗门”。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别笑。”乔治回头道，“我们一帮人三天时间搭的，重点是动线模拟，结构一致就行。不说那么多，你们要开始实战训练了，先是日间模拟，准备好，我先去控制室了。”说完他走向了远处的楼梯。
艾丽卡脱下风衣，露出里面贴身的黑色战术服和穿好的胸挂，随后她把背包放在桌子上，将两把拆开的枪拿了出来，熟练的装了起来，然后递给了我一把。
妮娜则拎着一把不知道哪里来的MP5，嚼着口香糖，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希望你们能跟上我脚步。”
我确认了一下装备，装弹，检查保险和滑套，然后抬头扫了一眼那栋模拟建筑。
“准备好了。”我开口。
我们一行人凑到了那扇贴着“防盗门”纸条的木门，做出了预备的姿势。
艾丽卡靠近门边，轻轻侧身。
“我前，林昭同学站中间，妮娜殿后。”艾丽卡回头说道。
我点了点头，妮娜也好好好的念叨着。
“开始！”不知道哪里的广播传来了乔治的声音。
随着砰地一声，模拟炸药把大门炸开，我们一行人冲了进去。
我默默跟在艾丽卡身后，目光扫过走廊。房子的格局其实并不复杂：前厅、客厅、厨房、楼梯、二楼主卧和几间副卧。但是在房间里昏暗的光线映照下，每一扇门后都像藏着什么。
“小心。”艾丽卡轻声说。
我们压低脚步，一前一后地沿着走廊贴墙推进。她在前面用手势比了个“清空左边”，我迅速扫过左侧房间，然后点头。
第一个是客厅，有几块掩体模拟沙发和茶几，两块靶子突然跳了出来，分别被艾丽卡和妮娜一枪放倒。
随后向走廊深处前进，从厨房开始，一间一间的清理。
我们三人默契地推进到楼梯口，准备上楼。
“注意上面。”我小声提醒。
“收到。”妮娜竟然罕见地没插科打诨，只是抬头用眼神示意艾丽卡注意楼梯对面。
艾丽卡转过身来，举枪，“砰！”干净利落地一击命中了一个靶子。
我们冲上二楼，继续推进，逐个清理房间，直到最后我们三人一齐闯入主卧模拟目标房间，击倒“北见”的剪影靶，才算完成。
十二分四十秒，我们清完了整栋模拟别墅。
“再来一轮。”乔治在广播里说道，“这次试试夜战，准备好夜视仪！。”
我低头取出夜视仪，和艾丽卡、妮娜一并调试好装备。
“好，五秒后熄灯，五，四，三，二，一！”
乔治数到一的时候，机库内的灯“啪”地一声全灭。黑暗像水一样涌进机库，除了雨声和风声，世界陷入了压迫的寂静。夜视仪自动启动，启动时屏幕短暂地闪了一下，然后一切重新浮现在绿白交替的画面里。
艾丽卡轻轻推了我一下，说：“这次试试分开清理，能快一点，先我和妮娜一组。”
我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我们这次还从正门进入。
脚踩在木制地板上，会发出极轻的咯吱声，我本能地调节重心，把每一步都压在支点上，不知道为什么，在一切都变黑时，声音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慢，不要快推。”我在心里提醒自己，虽然流程都明白，但这是第一次在完全黑暗下依靠夜视仪推进，每一个转角都像藏着不确定的东西。
我们到达客厅时，一个靶子跳了出来，吓了我一跳，下意识地开了枪，那个靶子应声而倒，这次的目标位置和上次不一样了。
妮娜用手势打了个“2”，艾丽卡比了个“分开”，我点了点头，自己一人清理厨房，二人则是向远处走廊走去。
在厨房里，随着机关的金属弹簧声，一个靶子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弹了出来，我犹豫了片刻，赶紧扣动扳机，靶子应声倒地。
我虽然心脏跳得快，但手出奇的是稳的。
远处走廊方向时不时传来闷响，参杂着咻咻的声音，闷响我判断那是艾丽卡的M4——熟悉的消音器声音，咻咻的声音肯定是妮娜了。
等我清干净厨房以后，向楼梯方向走去，拐过拐角，艾丽卡和妮娜二人出现在了我面前，他们应该已经清干净了。
“走！”艾丽卡低声提示我，手势示意清二楼。
我们快速移动到二楼，艾丽卡示意我清理正对着楼梯的书房，二人则分开行动。
我走到书房前，轻轻推开书房门，一声清脆的机械声响起，我急忙回撤，但还是晚了一步，刺痛从腿上传来。
“林昭被诡雷炸死了，停止任务，准备开灯！”，乔治的声音传来。
我无奈的将夜视仪掀起，等着乔治的倒计时结束。
灯亮起的瞬间，我眨了下眼，视网膜微微发痛。
我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门后的一根鱼线被我打开的门扯开，一端连着的插销被拔了出来，导致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玩具手雷被触发了，里面的bb弹射的到处都是。
我无奈的下了楼，和从里屋出来的二人一同到了门口。
乔治站在门外，看了我几秒，笑着说。
“怎么样，第一回不存在的诡雷，骗到了吧，休息休息吧。”
妮娜抱着MP5，直接坐到了地上，无奈的说：“还带这么玩的？。”
“对不起……”我低头道。
“林昭也不要道歉啦，这家伙搭的杀戮小屋都很神奇的带变的，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妮娜边咔嚓咔嚓的装着子弹，边很罕见的安慰了我。
艾丽卡走过来，弯腰盯着我，“有什么可道歉的，没受伤吧？。”
我点点头，“就是有点痛。”
“最重要的就是小心诡雷。”确认我没事后，她站起身，把一瓶矿泉水丢给我，“待会还是跟着我行动吧？”
我点了点头，随后接过水，拧开了瓶盖，喝了几口。
“休息差不多了就继续吧，这栋房子可是很会变的哦～”乔治挥了挥手，走了回去。
看来还需要训练一段时间啊，特别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