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浸泡在冰水中一般,缓慢而迟钝地浮了上来。
我感觉到头痛如锤、四肢像是被灌了铅,每一个思维的触角都像被什么胶状的东西束缚住。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一束刺眼的日光穿透泛黄的窗帘,直直打进眼睛里,让我不由得眯了起来。
……这是哪儿?
我费力地转了转脑袋,后脑勺像被砸了一记,钝钝作痛。身体的感觉逐渐回归,但随之而来的不是自由,而是清晰的——束缚感。
我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腕骨被尼龙绑带勒得生疼,身子紧贴着一把破旧的金属椅背,两条腿也都被分别捆在椅子的两脚上,动弹不得。
我脑中轰地一下闪回起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我昏过去了多久,外面还是白天,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白天就是了。
艾丽卡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可恶……”
我低声咒骂了一句,试图挣扎一下,但绑带发出“咯哒”的拉扯声后,只带来了皮肤和绳索之间更剧烈的摩擦感,甚皮肤好像被磨破了,火辣辣的痛。
我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廉价酒店房间,看得出来几乎没什么装饰。墙上贴着的米色墙纸,房间的窗帘拉着,但阳光从边缘缝隙透进来,将室内切割成斑驳的光带。地板是磨损严重的塑胶地板,隐约能看见烟头烫过的痕迹。
床就在不远处,床单是那种酒店的白色,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
更远一点的角落里,有一个折叠桌,上面放着一台开启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正亮着,似乎有人刚用过。
桌旁还搁着一个敞口的运动背包,包里露出了一截黑色的……好像是枪托。
我心跳加快,正要继续观察——房门突然响了一声。
“咔哒。”
门锁被转动了。
我下意识地停止一切动作,屏住呼吸。
下一秒,门缓缓地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的身姿依旧优雅,步伐轻盈。
她换了衣服,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战术便装,头发挽得高高的,嘴角挂着一抹熟悉的、不怀好意的微笑。
妮娜。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像回到自己房间一样走了进来,顺手关上门。
“早安。”她笑着说道,仿佛刚刚只是把我带回家而已,“睡得还好吗?”
我咬牙盯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这么凶嘛。”她歪了歪头,眼里闪过一丝戏谑,“我只是想和你聊聊一些旧账而已。很快就好。”
说完,她缓缓走向我,步步靠近,脚下的地板在她的靴子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我一动不动,只能目送她靠近。
妮娜从门边缓缓踱步而来,在我面前拉出旁边的一把木质凳子,她反过来骑在椅子上,双手懒洋洋地搭在椅背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冷得像死水,带着熟悉的、危险的弧度,盯着我。
她打量了我几秒,唇角勾起一点玩味的笑。
“说真的,”她一开口语气就带着一种带刺的好奇,“我还真没想到,她居然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我一言不发,目光依旧冷冷地盯着她。
“不是说你有多差啦,”她笑着摆了摆手,“只是,艾丽卡以前嘛——你知道的,那可是个正义感爆棚的混蛋,不讲理、冲动、轴得像块铁……最重要的是,她从来不会谈恋爱。尤其是,和女生。”
她偏着头打量我,“她到底被你哪点打动了?是你那张时不时一副不情愿的脸?还是你让人想掐死的性格?”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你确实长得蛮漂亮的诶。”
我依旧不说话,只是更用力地咬紧了牙关。
“哎呀,”她忽然又笑了,“别这么凶嘛——难道我说到你‘亲爱的’了?你还挺护着她的啊。”
“你想做什么?”
妮娜却没理我,忽然抬起手,拉开了外套的拉链,又熟练地解开了里面衬衣的扣子。布料滑落,露出了她锁骨以下那一大片斑驳皮肤。
我的呼吸一滞。
她的胸口与肩膀上,有几道细长而深刻的伤疤,像是被穿透留下的痕迹,又或者……是极其精准的射击所致。
“这些,”她低头看了看那些触目惊心的旧伤,又伸手摸了摸,“都是她留下的哦。你亲爱的,艾丽卡。”
她抬起头,朝我露出一个带着讽刺意味的笑:“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你讲过。有一次任务,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目标,带着两个孩子上了她的车,但她为了保护他们,开枪朝她日暮相处的战友开枪诶,完全不考虑我是谁,我在干嘛,就像你们那次在马尼拉一样,毫不犹豫地对我开了枪,你现在是不是无比后悔当时救了我?”
我呼吸越来越重,喉头像堵了一块石头。
“我早听过这个故事了,都是你应得的。”我恶狠狠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
妮娜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你果然也被她那一套价值观洗脑了啊?什么‘惩恶扬善’,‘不伤无辜’,‘保护弱者’……她杀了那么多人,美其名曰‘杀该杀之人’,可你别忘了,那些人也是有人在乎的,是别人的亲人、朋友、恋人。你觉得,她和她杀的那些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至少比你强点吧?。”
我吐出这句话,眼神没有一丝躲闪。
妮娜却笑了,那种笑,比任何语言都令人厌恶。
“哎,我也懒得和你扯这些有的没的。”她收起笑意,重新把外套拉好,“你知道我为什么抓你来吗?”
我没回答。
她也没等我答:“其实很简单。我收到了一份‘命令’,死命令,明文规定——不能杀你,也不能杀她。谁动了,就得被‘清除’,你懂这词的意思吧,我还不太想死哦。”
我瞳孔一缩。我们有这么重要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护着你们~”妮娜轻描淡写地抬起手,用指关节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现在的我,可不能杀你,但——”
她话锋一转,眼里闪过一点冷光:
“我可以借你让她痛苦,让她挣扎。让她哭,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你变成废人,每一秒都后悔当初没开枪多打我一发。”
她缓缓靠近我,声音低沉而兴奋。
“我想看看那张漂亮脸蛋上,扭曲到极致的表情,我还从来没见过呢,而且还能某种意义上的合法虐待你。”
“这对我来说,比杀她爽多了。”
我死死地盯着她,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肋骨。
妮娜说完那句话后,便低下身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三脚架与一台小型摄像机。
“要准备点素材嘛。”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三脚架支起来,摄像头正对着我绑着的方向。她按了几个按钮,红灯亮起,开始录像。
我猛然挣扎了一下,但束缚住我的尼龙带只是绷得更紧,手腕和脚踝都一阵刺痛。
她笑了笑,从运动包中拿出一个通体黑色的小收纳盒,在我面前打开。
“别怕啦,不会让你死的。”她用轻快得几乎愉悦的语气说,“只是……会有点疼。”
她忽然抬起手,掐住我的下巴,用力逼我抬起头。
“说真的,我也挺喜欢女孩子的,”她低声说,语气却不带一丝温柔,“尤其是像你这种,一看就比我弱太多的那种。”
我瞪着她,咬牙不语。
她似乎没打算等我的反应,从盒子里拿出了一支金属质感的工具,像是一支修长的笔,笔尖泛着寒光。
“你知道吗,这可是她在学生时期送给我的钢笔。”她晃了晃,“当然啦,现在用法稍微灵活点。”
她缓缓地将那东西的笔尖压在我大腿侧面裸露的皮肤上,突然用力。
“唔!”我低呼一声,剧痛从腿上传来。
她则似乎更加兴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籁之音,嘴角甚至带上了一点病态的笑。
“真是令人作呕的变态。”我咬牙低声吐出。
“你说我呢,还是你自己?”她嗤笑了一声,手上却没有停下,又一次下压——
我深吸一口气,汗珠从额角滑落,血液从伤口缓缓流出,似乎是身体还没能进往常的战斗模式,伤口意外的很痛。
“不知道艾丽卡看到以后会有什么感想……”
“她会直接干掉你这个混蛋的。”
“好可怕wwww,但是我看你好像没搞明白你的立场诶?”
她边说着边换成反手握钢笔的姿势,另一只手扶住我的肩膀,然后握住钢笔的那只手对准我的腹部猛的刺了下去。
“唔!”
“真是不错的表情呢,我感觉我也喜欢上你了哦。”
“滚!”
泪水早已经将视线模糊,妮娜用的钢笔尖似乎并不长,只有几厘米的样子,但是每一次都能捅进末梢神经丰富的位置,每次都有一阵剧痛传来。
就这么又捅了好几下,疼痛如潮水般涌入我的大脑,使我几乎没法认真思考,明明平时这些疼痛都会被莫名其妙的过滤掉的……
妮娜倒是先觉得无聊了,从我身上退了下去,又开始翻起她的运动包来,这次她掏出来了一把细长的水果刀,把尖端对准我。
“喂,如果被这把刀捅的话,会相当痛的吧,我稍微有过了解,知道捅哪里不会有生命危险哦。”
“……”
“不说话?那我就当同意喽,我可是有让人生不如死但是不昏倒的高超水平哦~”
她仿佛得到许可的般自信的点了点头,然后左手放在我腹部抚摸起来,在排除了几个脏器以后,她选择了一处似乎只有肌肉的地方,然后把刀尖对准刚才手指示的地方,狠狠的捅了进去,刀尖刺穿了我的身体,撞到了身后的金属椅背,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一阵超乎想象的疼痛涌了上来,妮娜随后转了转那把刺穿了我身体的刀,身体如同被火从内往外烧了一样。火辣辣的痛将我的大脑防线彻底击垮了,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艾丽卡……救命……
我几乎失去了意识,妮娜倒是完全不在乎,继续寻找着下一处安全的地方准备再次刺入,鲜血从各处的伤口涌出,好像很不妙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妮娜似乎物色好了下一处地点,反复摁了几次以表示确认,随后再次将刀尖对准了我伤痕累累的小腹。
就在这个时候,酒店房间的门被啪的一下一脚踹开,妮娜下意识的回过头,然后如临大敌一般,将我丢到一边,试图把包里面的枪掏出来,但是不速之客的枪更快一些,随着砰地一声,妮娜持枪的肩膀中了一枪,随后整个人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我在失去意识前从那双被泪水和疼痛模糊的眼中看见了那熟悉的金发。
果然来救我了,我的……艾丽卡……
我似乎又一次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