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升!”她喊道。
她原本清亮的嗓音跟随着外表变得低沉,略带一点哑意,不过,这种很有特色的声音意外地抓耳呢。
“下雨,和那天的雨一样大小,谢啦。”其实髯口并不能挡住笑意,她笑得眼角都有了一个弯弯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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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队长和吴贵已经回到了赵乡绅家中,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闷雷声,二人都警惕起来。
“咚咚咚。”门响了。
吴贵瑟瑟发抖,想要拿铁锅罩住自己。
江队长瞥了他一眼,还是打开门。
门外,阴云密布的天空下,赵大看上去有点像只可怜的小狗。
瞧,他在摇尾巴呢:“二位,不知怎么的天阴下来了,我想请二位帮忙收陶盆,呃,必有,必有重谢!”
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出来,这样的家伙给出的必有重谢只是一句空话,可江队长只是笑着应了“好”。
回到门口,已经有一个妇人在收盆儿了,看打扮也是一副暴发户模样,恨不得在每个首饰上都展示自己新获得的财富。
这么大的宅子,也不雇两个人,还是自己亲力亲为,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抠门,还是该夸他们不压榨别人。
这两人非常惊慌,江队长疑心,在他们的认知里,本不该下雨的。
几人急忙忙把盆儿抬到屋内。
江队长抽抽鼻子。
好糟糕的气味,即使是使用了劣质的陶泥,也不该是这种味道。
她想起自己还没有和怪谈扯上关系的少年时代,那时候她是个脏兮兮的女娃娃,喜欢在雨天到外面去和稀泥……
唉,明明是很叫人不好意思的黑历史,在不间断的危险攻略的衬托下,也成了美好的回忆了。
江队长当然很熟悉泥土的味道,她在怪谈学院甚至选修过陶瓷制作的课程,她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
怀里的小熊安迪有些兴奋——这里有血肉的味道。
赵大万分感激:“多谢两位帮忙!小人铭感五内!”
吴贵嘀咕着:“就知道他不会提报酬的事。”
江队长在屋里缓慢地踱步,她意识到自己来晚了,这些盆都已经晒干了,味道变得很淡。早知道,在稍早时候,她就不该和赵大扯皮,就应该假装绊倒摔进盆堆里才对。
又下雨了,这里的确是个下雨频繁的地方。
“咚。”
四个人几乎是同时望向了大门,赵大夫妇畏畏缩缩地探出头去。
“咚。”
赵大抬起袖子,露出白花花的胳膊:“我我我,我去了!”
“咚!”
赵大抽开门栓,打开大门,吓得啪叽一声跌坐在地上,雨点噼里啪啦全打在身上了。
门口站着两个浑身湿淋淋的黑衣人,一个穿着长衫,眉目清秀,眼睛微眯,前额两侧坠着两缕白发,一个穿着短衫,手中拿着一把折断了的伞。
见到赵大,穿长衫的那个拱拱手:“啊兄台,这厢有礼了。”
赵大往后挪了挪,挤出了像鸡叫一样滑稽的叫声。
门外的人好似完全没看到一样,客客气气道:“兄台,我们行至此间,天降大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望兄台行个方便,许我二人借宿一宿,感激不尽呐。”
赵大看上去要打鸣了,他伸出手,颤抖着指向门外的人:“你——”
门外之人见状用力弯腰,言语里带上祈求之意:“兄台,雨势太大,行不得路,求兄台暂留我二人一二,雨势一小我们即刻启程。”
——骗人的,她不把整件事搞清楚,不把所有人都带到沟里去,绝对不会让雨停下。
慕悠倩难得的感到了高兴,装鬼吓人还挺好玩的。
赵大慢慢起身,钻到屋檐下,拍拍衣服,支支吾吾道:“既是借宿,您请进来吧。”
把自己装扮得更像怪谈的慕悠倩示意刘升跟上,她则轻轻理理水袖,再行一礼:“多谢兄台。”
赵大夫妇简直是肉眼可见的害怕。
不过嘛,慕悠倩还有戏要演。
这边不还有江队长和吴贵嘛。
她走进门内,然后赶忙退让:“啊呀,冒犯了,不想门内还有位小姐。”
她去看瑟瑟发抖的赵大:“兄台,敢问这位是?”
赵大像个弹簧一样抽抽了两下:“呃,她与您一样是借宿的!”
“哦!”慕悠倩还在演,“不如我去门外——”
“不必,”江队长出声了,“外面风大雨大,您和您的仆人就在屋内吧,我不在意的。”
慕悠倩心道她也不在意,她很想和漂亮姐姐贴贴来着,只是为了刘世昌的古代人设着想,她必须得演一下。
“多谢小姐。”她继续行礼。
唉,古代人的腰力不好不行啊,天天行礼。
这间屋子是放盆的,并不像客房那样布置就很有戏曲味,里面只有张椅子,不过现在没人坐。
慕悠倩心道:“要来哩!经典的推让座位环节!”
赵大果然跟按了开关一样:“您请坐吧?”
慕悠倩:“啊,还是小姐先坐吧。”
江队长显然不喜欢这个环节:“我带了椅子来,不用管我。”
说完,她让吴贵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折叠板凳。
慕悠倩努力忍笑,不是,这什么啊?洛丽塔少女随身携带折叠小板凳?
赵大看她坐下来,大约是觉得“这个人有实体应该没关系吧”,胆量开始恢复了。
“您贵姓啊?”他问。
慕悠倩:“在下刘世昌。”
赵大定在当场,过了好久才苦笑道:“哦,哦,您是,哪儿的人氏啊?”
慕悠倩:“南阳人氏。”
她理直气壮,不过她其实是苏杭人。
江队长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挑挑眉。
南阳人氏?应友期那张写的乱七八糟的寻人启事上也写到过南阳人氏,难道就是从这个人身上来的吗?
这么看,刘世昌是这个怪谈里相当关键的人物。
赵大已经不敢再问下去了,他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远离这个一看就不对劲的“刘世昌”。
他找个借口跑路:“我与内人为四位准备好餐饭了,现在去取来!”
然后他拖着老婆就跑路了。
慕悠倩还能再演:“兄台,尚未请教名姓啊!”
赵大头也不回地跑了,估计这辈子再也不想和她同处一室了。
“他姓赵。”江队长说道。
慕悠倩用力点点头:“哦!原来是赵大哥。”
江队长笑眯眯问道:“先生——”
慕悠倩在位置上一跳:“不敢当,不敢当。”
江队长:“那……刘大哥?”
慕悠倩别过脸去:“小姐?”
江队长笑道:“我想问问刘大哥是干什么的?”
慕悠倩其实不太会说半文半白的戏词,不过仗着这个故事是其他世界碎片,她现编也不会被江队长发现,所以就放大了胆。
“贩卖绸缎为生,唉,做些小本生意。”她说道。
江队长:对上了,都对上了!这人是个行商!她继续确认:“刘大哥在外行商想来辛苦啦。”
慕悠倩觉得江队长也在硬编戏词,两个人讲话都讲得别别扭扭的。
她还得把该放的料都放完:“唉,都是为了生计啊,离家三载,近日才得回还。”
江队长:“您真不容易啊……”
慕悠倩觉得江队长要编不出词儿了,刚刚好,她也编不出来了,于是乎就开始叹气。
江队长肯定已经开始头脑风暴了,没空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