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的力量在身体内流转,她回头,看见江队长和吴贵——一个朦朦胧胧不甚清楚,另一个则散发着满满的生命味道。
吴贵,真是个天真又活泼的人呐。
她饶有兴致地转过身,人类对于怪谈的警惕是正确的,人类是一种很幸福的生物,弱小,但不受规则限制,简直让他嫉妒。
故事还差一个人呢。
刘世昌走向江队长,这个姑娘怀里抱着一个娃娃,娃娃是如此的渴求血肉,刘世昌不是这样的东西。
他只是想洗刷冤屈,报仇雪恨而已。
姑娘的命已经和这个娃娃相连,说是人类,又不太像,他好奇道:“你是人是鬼?”
江队长意识到,刘世昌一定是触发了什么规则,进入了相当危险的状态。
这个问题她不能回答。
慕悠倩知道,江队长用了道具,是为了让一开始的规则里“两人”这个条件处于一种满足又不满足的叠加态,这样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即死。
她强迫自己把头转向吴贵。
他天真,有点没脑子,不过还有些善良,是个适合求助的人。
但是这里有两个人,不对,这里有一人一鬼……
刘世昌要卡机了。
他急切地想要求一个人,带他见官,带他见星主,好让他沉怨昭雪。
可是星主,星主是谁?
星主?古代能有断案故事的官员就那么几个,狄仁杰好像不常出现在戏曲里。
包拯?
她没有看过三侠五义,但是小时候跟着老爸老妈看过包青天……包拯好像在阴间也有职位来着,阎罗王?说法太多了她分不清。
等一等。有没有觉得这个既人又鬼的设定有些熟悉?
刘世昌要跪下了。
他认定自己已经找到了星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申冤啦,慕悠倩则完全不想跪,她干什么无缘无故要跪人,而且她不能跟着走原作线!
慕悠倩恶狠狠地把头转过去。
她到底比刘世昌要“强”一些,又或者她们本来已经是一体,只是慕悠倩想要活下去的欲望盖过了刘世昌。
我不干违法犯罪的事情,我完全可以两个都要,慕悠倩想,她终于和自己达成了和解。
翻涌的情绪平复下来。
江队长看见刘世昌混沌的眼睛终于重新恢复了聚焦。
“小姐。”他说道,“我观小姐通身气派,并非常人。”
江队长听着他略微变调的语句,有些困难地辨认他在说什么。
慕悠倩把要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然后才开口道:“方才一激,我才想起,自赵大害我以来,已过三年有余。”
她终于把说话的调调掰回正常发音了。
“小姐,”她说道,“且听我细细道来。”
江队长挑眉:这怪谈的破解规则不会是要求有半怪谈化的人在场吧?那她算是碰上了。
慕悠倩叹道:“我原是苏州人士,到定原县只为求学。一日天降大雨,我无处可去,只得到赵大店中避雨。”
她叹了口气:“如小姐所见,我只是个穷学生,并非什么绸缎商人,身上没有半分银钱,即便要谋财害命,也害不到我的头上来啊……”
她望向江队长,又是一阵悲伤:“赵大夫妇并非是烧窑的,大嫂原是厨子,赵大哥在府学边上租了个铺子,专卖些糕点粥水之类,学生我也颇受他们照顾。”
她唤道:“刘升!”
一直默默无声做木头人的刘升忙不迭地应声。
慕悠倩道:“小姐,他也并非是我的仆人,他在商行做工,说起来倒比我会做生意多了。那日雨大,原不该上工的,是雇主严苛,非要他去,路过赵大店时,风雨太大不能行路,他就在店里暂时歇脚。”
刘升觉得老爷说的话有点怪——申冤好像不该说这些吧?不该说赵大夫妻图财害命让他们主仆二人丧命吗?但是他是个好仆人,不会干涉老爷的计划。而且老爷也没说假话嘛。
江队长点点头。
慕悠倩开哭:“那天风雨正盛之时,店里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男一女,形容猥琐,竟然直接附身在大哥大嫂身上。”
“他们会使妖法,我和刘升只觉得腹痛难忍,而后便命丧黄泉。”她抹了一把眼泪。
“这两个狂徒为毁尸灭迹,把我砍剁成泥,混入土中,烧成乌盆……”她说到此处,悲声大作,“我还不知何时多了他人的记忆,以为自己是南阳人,靠行商为生。”
“我在窑中被困三年,无时无刻不想手刃仇人,小姐——”她掀开衣摆,意欲屈膝下跪。
吴贵把她扯住:“别别别,新时代不兴这个了。”
哈?慕悠倩好不容易积攒的情绪全给打乱了。
她机械地重复:“小姐,如果您愿意出手相助——”
慕悠倩叹道:“愿您福寿康宁,永无灾。”
江队长的目光飘忽不定,她分明感觉到了规则的力量。
如果她答应了刘世昌的请求,那么她真的能获得祝福……这么强的怪谈,就因为受到规则的限制,不得不求助于她们。
但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日日夜夜受限于安迪,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提,如果有一个强力怪谈的规则祝福,她说不定能摆脱安迪的控制。
这出戏,虽然混进了其他世界的碎片……倒是挺常见的题材,讲的是古代怪谈的故事。
这种故事里的“刘世昌”角色往往是半怪谈化的人,被困在怪谈里苦苦支撑,终于有一日遇到好人来帮忙消灭怪谈,他告知完关键信息以后,帮助主角破解怪谈规则,然后自裁或者是嘎掉……
她看向被强力摧毁的墙体……其他世界真是武德充沛,哈哈,刘大哥,你等下下手轻点儿吧,我怕我还没出手,你就先把他们碾成泥了。
她点点头:“我答应你。”
慕悠倩心里一松,她察觉到“刘世昌”的部分正在缓缓融化。它没有消失,而是转变成了她的一部分,并且不会再干扰她的行动了。
她看到了真正的故事情节,刘世昌被困窑中,遇到一位老丈来讨债,把盆儿挑走了,于是他出声左求右求,在经过有点滑稽的过程和超长的诉苦环节后,刘世昌成功见到了包公,申冤完毕。
故事就结束了。
大约这就是刘世昌的愿望吧,报官,申冤。一旦完成,他也就完成了任务,该消散了。
她干的事情稍微有点偏差,她想。她虽然刚刚被规则影响,没能直接冲去干掉赵大夫妇,但是她还是成功地扭转了申冤的情节,现在再回头看,就会发现这个故事简直变成了“找盟友一起去打架”,而且说的内容也是驴头不对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