澪的指尖悬在半空，习惯性想扶住什么的手终究垂落下来。她听见茧的脚步声平稳靠近——那是崭新的、完整的脚步声。
"走吧。"茧的手穿过黑暗，准确握住她蜷缩的手指。
澪的睫毛颤了颤："可是..."
"没有可是。"茧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以前你带着瘸腿的我走了十年，现在换我带你走。"
澪的喉咙发紧。她突然想起十五岁暴雨夜，自己背着高烧的茧走了三公里泥路。那时的姐姐轻得像片枯叶，此刻的手掌却温暖有力。
"姐姐会迷路吗？"她故意问。
茧轻笑一声，白发在黑暗中微微发亮："迷路就一起困在这里——反正你在我身边。"
澪终于放松指尖，任由对方牵引。茧的拇指在她手背轻轻摩挲，那是她们之间最古老的暗号——小时候每当茧疼得睡不着，澪就这样安抚她。
（牢门外冷风呼啸，但谁都没有松开交握的手）
走廊比想象中长。
澪的指尖擦过墙面，粗粝的水泥表面簌簌掉着渣，指腹立刻沾上一层铁锈味的粉末。"这地方..."她捻了捻手指，"像是被塞进生锈的铁罐头里了。"
茧的白发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冷光，映出墙上交错的裂痕。那些裂缝里嵌着深褐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别碰。"她拉回澪的手，"会划伤。"
头顶突然爆出一串电火花，蓝光刺得澪眯起眼。瞬间的光亮里，她看见走廊尽头堆着几个扭曲的铁笼，笼条上挂着碎布条——像是有人拼命撕扯过。
"姐姐，你听..."
风声。不对，是无数细小的呜咽被风绞碎了，从通风口挤进来的。有时像女人哭，有时又像生锈的铰链在扭。
茧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澪的腕骨，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像不像老家那个废弃罐头厂？"她突然说，"你十岁那年，非要钻进去探险。"
澪想起那个午后。铁皮棚顶漏下的光柱里，苍蝇围着腐烂的桃罐头打转。她踩到碎玻璃摔了一跤，茧拖着伤腿爬了二十米来背她。
"那时候你骂我蠢货。"
"现在也是。"茧捏了捏她的掌心。
有东西当啷一声从头顶管道掉下来，滚到脚边。是个生锈的铃铛，里面塞着半截发黑的手指骨。
"......继续走？"
"嗯。"
茧的红瞳在暗处收缩了一下。她没告诉澪，自己看见墙缝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头发，又像铁锈长出了菌丝。
"姐，这墙..."澪的手指刚触到墙面就缩了回来，"怎么湿漉漉的？"
茧的白发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她凑近观察："不是水，是锈。"手指抹过斑驳的墙皮，"整面墙都在渗锈水。"
头顶突然"噼啪"一声，爆出几朵电火花。借着转瞬即逝的蓝光，澪看见墙面上布满了指甲抓痕。
"你听见了吗？"澪突然抓住茧的袖子，"好像有人在哭..."
"是风声。"茧捏了捏她的手，"通风管年久失修，气流通过时就会..."
"不对！"澪的手突然收紧，"是女人的哭声，就在我们后面！"
茧猛地回头，红瞳在黑暗中收缩。寂静中，确实有微弱的抽泣声从远处飘来，还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声响。
"可能是录音。"茧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这地方...以前肯定发生过什么。"
"我们要不要..."
"继续走。"茧打断她，"待着更危险。"
拐角处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地。两人同时僵住。
"可能是老鼠。"茧说，但手指已经悄悄攥成了拳头。
"老鼠能弄出这么大动静？"澪的声音发颤，"万一是..."
"嘘——"茧突然捂住她的嘴。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接着是液体滴落的"滴答"声。
"我们得快点走。"茧压低声音，"这地方不对劲。"
"那边！"澪突然指向左侧，"有个通风口！"
茧眯起眼睛："太小了，钻不进去..."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缓慢、沉重，还带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跑！"茧一把抓住澪的手腕。
两人跌跌撞撞地在黑暗的走廊里狂奔，身后"咣当"一声巨响，像是某个铁门被暴力撞开。
"前面右转！"茧喊道，"我看见亮光了！"
转过拐角，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出现在眼前。茧用力推开门，两人踉跄着冲了进去——
可惜。
茧的后背撞上冰凉的铁门——是死路。
冥河童子佝偻着爬近，关节拧出锈蚀金属的摩擦声。它的脖颈180度向后扭曲，黑洞洞的眼窝却始终朝着姐妹的方向。腐臭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澪的胃部一阵抽搐。
"退后。"澪突然横跨一步，将茧挡在身后。
"澪！"茧的白发在黑暗中炸开银光，"你眼睛都..."
"我能听见！"澪的指尖触到墙面剥落的水泥，"左后方有管道——三秒后往那里跑。"
怪物突然弹射而起，腐烂的指尖暴长寸许。澪抄起半截锈钢筋砸向头顶的消防喷淋头——
「哗——」
腥臭的黑水倾泻而下，浇得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它疯狂抓挠着脸，青紫色血管在惨白皮肤下蚯蚓般蠕动。
"现在！"澪拽着茧冲向锈蚀的通风管道，背后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尖啸。
管道口比想象的更窄，锈蚀的边缘像野兽獠牙。
"姐姐先走！"澪把茧往裂缝里推，掌心全是冷汗。
茧的白发在黑暗中炸成银丝："要死一起死！"她反手拽住澪的衣领，两人踉跄着跌坐在污水里。
冥河童子畸形的头颅探进死角，腐烂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锈迹斑斑的金属牙床。它的利爪高高举起，关节爆出铁丝绞紧般的"咯吱"声——
澪突然看见怪物头顶浮出半透明的血条。
[冥河童子·腐锈型]
弱点：颈椎连接处
倒计时：00:00:03
字迹如电子屏般闪烁，转瞬即逝。
"颈椎！"澪嘶喊着抱住茧，把后背暴露给利爪。预想中的剧痛没有降临，反而传来金属贯穿腐肉的闷响。
腥臭的黏液溅了满墙。
红发少女单脚踩在怪物抽搐的脊背上，手中铁棍精准插进它后颈的齿轮关节。
"还不跑？"她甩了甩马尾，水手服裙摆沾满锈渍，"等着给下一波怪物加餐？"
怪物瘫在地上抽搐，脊椎像被踩断的蜈蚣，一节节锈蚀的金属关节冒着黑烟。它的手指还在神经质地抓挠地面，指甲缝里嵌着不知是谁的头发丝。
但它还没有死去，随着一声声低吼。远方传来稀疏可怖的声音，越来越近。
"发什么呆！"红发少女薅住澪的衣领就往铁门里拽，"等它们开茶会吗？"
铁门摔上的瞬间，外头炸开指甲刮黑板似的尖啸。澪的后背紧贴着门板，震得肩胛骨发麻。她这才看清救命恩人的模样——红发乱得像打过架，水手服领口歪斜，露出的锁骨上横着道蜈蚣似的疤。
少女的深蓝色百褶裙早已破破烂烂，裙摆被撕成参差的锯齿状，像是用铁片硬生生割开的。左侧大腿处有道焦黑的灼痕，布料蜷缩成硬壳，露出底下缠着绷带的皮肤。腰间战术腰带勒得太紧，把校服裙的褶皱压出一道道笔直的棱角，像是把温柔和杀气缝在了一起。她的长筒袜上全是勾丝，膝盖处还沾着铁锈色的污渍，像是刚爬过通风管道。
"看够了没？"少女突然把裙摆往下扯，手指无意识搓着烧焦的破口，耳尖发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