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人跟在仆人一起在走廊走着,原本寂静的庄园此时变得更加死气沉沉。
“我带少主,还有索菲亚小姐来了。”
来到的地方是家族的一个会议室,索菲亚牵着我的手,推开黑檀木门的瞬间,阴气裹着香薰味扑面而来。
格雷厄姆长老、沃尔夫冈长老、还有掌管家族产业的伊丽莎白夫人;以及前几日的赫默托尔长老,几位半截都快入土的老家伙坐在会议厅的尽头。
而家族的一些长辈则低着头站在两侧,不知为何脸色都有点难看,特别是蓝肯先生,莉莉卡女士,还有谢尔先生。
家族里的其它孩子们则站在靠近大门的一侧,而有三个孩子显得尤为瞩目:
杰斯的学院制服皱得像腌菜,露妮娅精心打理的卷发此刻蓬乱如鸟巢,佩德罗的膝盖在地毯上压出深坑——这些平日趾高气扬的贵族子弟,此刻正以最屈辱的姿态颤抖。
“来了啊?站到边上去。” 赫默托尔长老敲了敲烟斗,“好戏要开场了。”
索菲亚攥紧我的袖口,牵着我挪到墙边。这个角度看不到跪着的三人,但光听他们粗重的喘息声就能想象到他们此刻的表情。
随着赫默托尔长老一个眼神,仆人们鱼贯而出,厚重的橡木门在身后轰然关闭,议事厅内只剩下洛贝林家族的成员。
除了老爹,连常年在外经商的旁支都到齐了——这在庄园里是极其罕见的事。
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接下来是要发生什么吗?还是说这三个人闯了什么大祸,为什么要把我们都召集过来?
我的后颈突然泛起寒意。蓝肯叔父的怀表链正在他肥硕的指间绷紧,莉莉卡女士的蕾丝折扇裂开细缝,就连向来圆滑的谢尔先生都在啃咬拇指——这些旁支长辈的表情,活像被推上断头台的囚犯。
“好了,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要让我们这群老家伙说明下,为什么要把你们三个叫到这里吗?”家长们对视了一眼,最后赫默托尔长老缓缓开口。
“不……”
最终还是佩德罗缓缓开口,哇,他整个人的声音和身子都在颤抖,当然剩下的两人似乎也没好到哪去,在一旁看着未免有些滑稽。
“嗯,看来你们意识到问题发生在哪了……”格雷厄姆长老展开羊皮卷轴的声音像毒蛇吐信,”杰斯·洛贝林,海兰德学院年终测评,魔法理论:不合格。实战课:弃权……露妮娅·洛贝林……”
露妮娅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她镶满珍珠的袖口早被泪水浸透。佩德罗试图抬头辩解,却被赫默托尔长老的烟斗敲回地面。
“魔法理论不合格……”伊丽莎白夫人展开羊皮卷轴啧啧叹气,“露妮娅·洛贝林,你在跨年舞会上勾引伯爵次子时的机灵劲呢?”
只见佩德罗双手撑在地上,并把脑袋深深埋下,
“让家族蒙羞,真是万分抱歉,还……还请家长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三个十几岁的少年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让人心惊。但环顾四周,其他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哼,机会啊……”赫默托尔长老冷笑一声,朝沃尔夫冈长老使了个眼色。
这位曾统帅近卫军的老者缓缓走下台阶,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让跪着的三人抖如筛糠。
“知道家族在你们身上投入了多少资源吗?”沃尔夫冈长老的声音像生锈的刀锋,
“结果你们在海兰德高等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被分到普通班……”
话音未落,佩德罗的身体突然弓成虾米,整个人被一脚踹飞,重重撞在大门上。
“呜哇……”
佩德罗发出一声惨叫,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佩德罗的惨叫被鞭声劈成两半。那条浸泡过盐水的牛皮鞭在空气里抡出残影,露妮娅后背的丝绸礼服瞬间绽开血花。杰斯试图用胳膊格挡,鞭梢却精准地卷走他半片耳朵。
“成绩普通!”
啪!
“人脉稀烂!”
啪!
“你们知道维系各方关系要付出多少代价吗!”
每一鞭都伴随着歇斯底里的怒吼,杰斯和露妮娅的后背很快皮开肉绽。鲜血顺着鞭痕流淌,在地毯上汇成蜿蜒的小溪。
蓝肯叔父的怀表链深深勒进掌心肥肉,莉莉卡女士的蕾丝折扇裂成蛛网状,可没有一个人挪动半步。
莉莉卡女士突然扑向血泊中的女儿:“快住手,长老们,求求你们开开恩……快住手。”
“再求情就连你一起抽!”
沃尔夫冈长老只是一脚就将莉莉卡女士踹到一旁,原本有些动摇的蓝肯还有谢尔叔叔也担心将矛头引向自己,即便是身为父亲,对于长老们的恐惧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佩德罗染血的手指突然指向阴影中的我们:”索菲亚……也翘掉了……”
“我们是老了!但我们不蠢!” 沃尔夫冈的咆哮震得水晶吊灯簌簌作响。最后一鞭抽在佩德罗脸上,“索菲亚翘掉期末测试是因为她有这个资本!那个便宜货考进了凤凰班!还在学生会站稳脚跟!而你们这些嫡系废物连给她擦鞋都不配!”
“行了,小孩子不都是这样吗?大难临头时总会想着拉人下水……”伊丽莎白夫人抚摸着戒指,突然轻笑出声,”即便索菲亚没有这些成绩,我们也不会太难为这个便宜孩子……”
“便宜孩子”四个字像一把尖刀,刺得索菲亚浑身一颤。我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前世的记忆与眼前的暴行激烈对冲——为什么索菲亚还能保持微笑?为什么她的掌心沁出冷汗却依然挺直脊背?
“非常抱歉……”佩德罗吐出一口血沫。
“哈……抱歉?”又是一鞭。长老们终于撕下伪善的面具,露出恶鬼般的狰狞。
“读了这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我们花了这么多资源,结果你们连个便宜孩子都不如!这让卢卡翁那个小崽子怎么看我们?嗯?”
“下次……我们绝不会……让您失望!”
“呵……毕竟你们还只是个孩子,也不能太难为你们,这次就先算了……”一直闭目养神的格雷厄姆长老突然睁开双目,声音像毒蛇游过石缝。
“呼,谢谢,长老们……”
看样子不仅仅是他们的表现让长老们不太满意,不,应该是暴跳如雷,而且长老们似乎一直在跟老爹较劲,虽然索菲亚也姓洛贝林,但他们一家都是老爹的人,看着他们过得风生水起,长老们可能下意识的认为丢了面子。
仅此而已……
在前世,表现不佳的孩子顶多被训斥几句,长辈们还会摸着他们的头说“下次努力”。
但在这里,在洛贝林家族,失败者只能跪在血泊中乞求宽恕。
佩德罗他们刚才所遭受的这一切,用“酷刑”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原来如此。
这便是洛贝林家族的作风吗?
我这才意识到我似乎对于这些长老们的看法依旧太天真了,也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把所有族人都叫到一起。
我低下头,不敢让长老们看到我眼中的寒意。
即便身为少主,我也必须谨言慎行——因为今天的佩德罗,很可能就是明天的我。
秋风卷着枯叶叩打琉璃窗时,索菲亚的行李箱已经收拾妥当。这个总爱往我嘴里塞甜点的聒噪少女,终于又要暂时离开这座牢笼了。
我倚在窗边,望向庭院外的女神雕像,几天前前那场血腥的惩戒仪式,让我彻底看清了洛贝林家族的生存法则——这里没有亲情,只有踩着他人尸骨向上爬的鬣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