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霜留在了风家,但是除了风星轩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
每次风星轩吃过饭,都会到后厨打包一些拿回房间,他是这风家的少主,自然不会有人说些什么,父亲或者母亲问起来,他就说现在正长身体,纵使严厉的父亲,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平日里白秋霜就现出原形,随便躲在风星轩屋里面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只有风星轩回去的时候,她才会变成那个清秀美丽的少女。
用白秋霜的话来讲就是,变化出人形很费法力的,平日里自然不能浪费掉,不然法力消耗的多了容易饿,要是吃的太多的话,会发胖的,她可不想变成一条圆滚滚的蛇,不然躲都没地方躲。
时间就在这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流过,不知不觉的,让人无法感受到它的逝去。
三年后,母亲为风星轩生下了个妹妹,取名为风沫沫。
全家大喜,四方来贺。
就连父亲脸上也堆满了笑容,岁月打磨掉了男人的棱角,使他的性格温和了些,也不再对他那般严厉。
7年后,风星轩金榜题名,进入朝廷做官,仕途顺利,平步青云,年纪轻轻便已做了礼部尚书。
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便将秋霜的身份告知了父亲,原本以为迎接他的将会是父亲头盖脸的训斥,甚至是请来道士来抓秋霜,但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男人只是平淡的笑了一下。
“星轩,如今你也长大了,许多事情为父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男人,内心的最底部仿佛有无数的枷锁碎掉了。
“小时候对你严厉,是想让你走上正确的道路,这世间有太多太多事会玷污一个人原本纯洁的内心,你还小,对于许多事情没有自己判断的能力,只有为父将你未来道路上一切的障碍扫平,仔细的打磨你的品性,才能让你健康的长大。”
如果说他的前半生有一座高山的话,那么如今,这座高山轰然崩塌,在他身后是波澜壮阔的大海,他需要成为一个水手,自己牢牢掌握命运的船舵。
“其实为父早就与秋霜见过面了,她是个好女孩,你二人早日定下婚约吧,也好让我和你母亲早日抱上孙子,不是么。”
男人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是那般的明显,犹如刀刻一般。
岁月无情的夺走了男人的青春,催熟了他精心呵护的幼苗。
风星轩忽然觉得心脏猛的抽动了一下,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他冲上前紧紧抱住男人,感受着他那依旧宽大结实的肩膀。
“好了好了,大男子家的,哭什么。”
男人抱住他,衣服好像被什么东西打湿,是他的眼泪。
“对了,秋霜的身份问题你不用担心,为父身为知州,这点小事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
他本以为他的人生就该这般走下去,平淡而又温馨。
直到一个噩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他原本的生活撕得粉碎。
那一日,太白城中来了两位修士,恰巧他与白秋霜在街上闲逛。
双方一个照面,便互相认了出来。
正是十年前,打伤白秋霜想要夺走她的造化玉蝶的二人。
双方大打出手,从城中一路打到了城外,因为带着他,白秋霜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不得已,只得带着他逃遁到了千里之外。
那二人眼见追不上他们,恼羞成怒,便返回到太白城内,冲入风家,将风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屠杀殆尽。
所有人都死了,他的父母,厨房做饭的王姨,以及她刚出生满一岁的孙子。
鲜血将夕阳都染红,浓郁的血腥气徘徊在太白城的上空,久久不散。
等到他和秋霜回到家后,眼前的景象犹如炼狱。
秋霜再也忍不了了,她现出原形,不惜透支自己的寿元,与那二人厮杀在了一起。
鲜血、碎鳞、断剑,一齐翻飞。
怒吼、咆哮、哭声,交织破碎。
最后两名修士被秋霜当场斩杀,秋霜也因此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彻底的毁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恨,他恨那修士贪婪虚伪,为了那造化玉蝶打伤他的爱人,伤害他的全家
他更恨自己软弱无力,连自己的爱人和亲人都无法保护。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秋霜将手中的造化玉碟放飞,玉蝶在太白城上空翩翩起舞,撒下如星辰般迷离梦幻的蝶粉,将所有人的记忆抹除。
许多年以后,他问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浅浅的笑了笑。
“星轩,那一日你失去的太多了,不能再被世人所抛弃了。”
秋霜知道,如果她不抹除太白城中所有人的记忆的话,那么迎接风星轩的将是世人的谩骂和指责。
只要她抹除了城中人的记忆,那么风星轩就还是风星轩,还是那个年少有为的风家长子,那个高高在上的礼部尚书。
当风星轩回到大院时,遍地的尸骸,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的。
他将昏迷后化为小蛇的白秋霜放到了他的床上,就像十年前的那样。
随后一遍遍的打扫起风家。
擦去地上已经凝固的血,抠出板砖缝里的碎肉,将所有人的尸体堆放在挖出来的深坑里,一点点铲起黄土,埋葬他们的尸体,以及所有人关于他们的回忆。
他的眼神空洞,大脑已经完全不能思考,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以一种悲哀的方式活下去。
他在一堆烂肉下找到了风沫沫,她被保护的很好,发现她的时候她双目无神,不管怎么叫她的名字都没有反应。
她在烂肉下目睹的风家被灭的全过程,三魂六魄被吓没了三魂,身上烂肉保护了她没被那两名修士发现。
他在推开她身上的烂肉,发现烂肉里夹杂了一枚玉扳指以及金发簪,这是父亲和母亲的定情信物,他二人从不会摘下。
一瞬间他的大脑被闪电穿过,被他强行压制住的情绪此时如潮水般涌出。
他抱着风沫沫和那一堆烂肉大哭,哭的眼睛流出血泪,哭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声。
……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他依旧是那个风家长子。
太白城的人们只记得他的父母在7年前就去世了,他一个人操持着偌大的风家,将整个风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有个爱他的妻子和可爱的小妹,他的人生完美无缺。
后来的三年里,太白城城外多了个吃人的蛇妖,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失踪。
可还是太慢了,如果三年内他无法收集到四十九个灵魂,那么风沫沫就再也无法醒来。
风家被灭这件事也让他惊醒,在这个世界,权力地位都是虚假的,被风一吹就倒了,唯有力量,唯有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护心爱之人。
他几乎散尽家财,从江湖人士手上买来武功秘籍,又从落魄修士手中买来风龙扇和基础修仙秘籍。
他日夜修炼,从不停息,只为有足够的力量去复活风沫沫。
父母拼尽全力才将她护住,她承载着父母的希望,也成他活着的唯一动力。
可一个一个的设计杀人太慢了,可能再给他三年也无法收集够四十九个灵魂。
他要设一个局,蛊惑那些自诩正道的江湖人士,让他们自投罗网,从而得到他们的灵魂。
一切都发展的非常顺利,可一个女子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的计划。
她的力量、修为远在他之上,他的暗器甚至无法伤到她,只能使用风龙扇将她击退,为秋霜收集灵魂争取时间。
可她还是回来了,他们之间必有一战,不是她死就是他亡。
即便获胜的希望渺茫,但他依旧要战,即使粉身碎骨,即使灵魂破碎,不入轮回,那又如何呢。
这一次,他风星轩不会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