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混入衫林间高山草甸上的寒雾，透起黄色，低处未照到的水汽云团氤氲阴冷的厚重。黑顶的白木屋孤独立在最高点，在魔幻的景色中点缀上一丝人气。
打着哈欠醒来，好梦未央。
“……已经、早上了么……”有些歉疚似的，“不是说好，轮班守夜的么……”
“没关系的，平时我也经常会这样熬夜通宵，因为工作的缘故，已经习惯了。看你睡得很香，所以没忍心叫你。”子夜拾开了我头发上挂着的稻草。
“……抱歉……”
早晨总是匆忙的，借着露水，象征性的洗漱，打起了精神。小铁罐吊在柴火上“咕嘟咕嘟”煮沸着积攒一夜的水。
捧着热腾腾的藕奶，一边暖和肠胃，一边思索着，“村子的事，有些棘手……”
“嗯……”子夜咬着干涩涩的饼。
“我们昨天到村子里的时候怎么什么也没有，奇怪，好像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的。”狠狠灌了一大口。
“或许它们在白天的时候都处于某种'休眠'状态，你不是第一眼就觉得那具在阴暗巷子里的尸体没有腐烂有些异常么？”
“和尸花一样么……蒽……也不是没有道理……”
“值得一试呢……”我思考了会，“那白天，它们应该都会聚集在阴暗的地方，任何一间民居里都有可能有。从昨天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在我们寄宿那间草房更偏南的地方。”
话虽是如此，但我们还是决定一间间的调查，毕竟时间还很充裕。阳光的辉耀下，小镇显得尤为空荡荡，寂寞的荒凉。
到现在我们已经调查了几十间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现在也有些松弛下来——看起来似乎只要有一点光线，就会让它们很痛苦。唯一发现的两具僵尸，是在黑暗的制皮间里，木门孔洞中漏入的光柱，让它们一直处于浅休眠的状态，在房间里游荡。刚刚我们已经把它们给烧毁了，确实费了不少力气。以后，我在想，其实不用像刚刚烧得那么彻底，至少没必要把骨头都给烧碎了，对魔力的消耗实在太大了。
“子夜，”我掀开了一间民居地下室的盖板，透出阴湿的潮气，“我们下去调查下么？”
很窄的廊道。
“两个人一起可能会不太方便。”
“确实……那我来吧。”
“放心～”我制止了子夜说话，“这种狭小的地方你下去会更不方便吧?即使要挥剑也一定会磕磕绊绊的，相比魔术师构筑魔术，你下去的危险性肯定要高的多。”
“相信我啦～我又不是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孩子。”
“那拜托你在外面望风喽～”
点起火球，我弯下腰小心钻了进去。头发，蹭落一些类似胶质的脏东西。秘典已经就绪，按照计划，随时准备冻起一面冰墙以阻挡未知的突发情况。黑暗中我慢慢下行着，墙壁是很粗糙的黄土，刮一刮会掉好多粉下来。我想这里大概原先是储藏腌菜或是酒坛什么的仓库。
黝黑的廊道很长，看不见尽头，光线仿佛都被吞噬了，穿透不了这层黑暗的厚壁。
我分裂出一个火球让它往前飘去，作为先行的哨兵。一路依旧都是单纯粗糙的土壁，一直往前……直到一扇木门。
心跳不禁有些加速，终于看到可疑的东西了。
在这段凹凸的长道中行走就像穿行在蛤蟆肚子里的小肠中，门后会是空空如野的“阑尾”还是危险“胃酸囊”我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无论如何我都只能检查一下。毕竟，如果不检查就走了过去，而门后又潜藏着僵尸群，后路被那些怪物堵住就比较“尴尬”了。
保守起见，我又分裂出一个火球再往前飘了些——依然是空无一物的廊道。这样三个火球就像烽火台一般保证了我的位置附近不会有突然冒出的僵尸。
这样就可以安心关注木门后可能有的东西了……
蹑手蹑脚，我凝结起一条长长的冰柱。勾住门栓，缓缓往外一拉——
“咯吱吱——”门轴发出极为不流畅的响亮声音，惊吓了这片黑暗。
我停下了拉门的动作——许久，没有任何变化。
加油、！
我给自己打了打气，壮了壮胆。
紧靠在另一面的墙壁一点一点挪近已经大开的木门。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地道实在是太窄了。一定要说，大约只是心理安慰吧。
火球的微光移入。门内露出黄色的石壁，视野中暂时什么也没有。
继续挪着，心跳像是快节奏的鼓点。
依然什么也没有……
终于即将要到门正对的墙壁了。
呼……我又停了下来，总有种在我看不见的角度隐藏着些什么可怕的东西的感觉。
深呼吸……
依然是让人发毛的寂静。
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吧……我小心翼翼慢慢凑了过去……
看全地窖全貌一秒，小腿的肌肉几乎同时一收缩，差点就跳了回来。
好像确实什么也没有。
这是空空如也四四方方的地窖。
“Mu……吓死我了……”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合上了门，“都到哪里去了，奇怪……”吐槽释放着情绪。
调整了一下心情，我继续往前探路。经过这一闹，整片黑暗也变得不恐怖起来。
尽头是一个90°的转角，我安排火球先飘了过去，以保证照明。
本来，我觉得能够污染整座小镇的尸花体积一定很大，会很容易发现。就是像那种可以穿破屋顶的巨株。却没想到到了现在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
转过转角一刹，我感觉我自己的意识突然断路了一下。
就在转角后不到两米的地方，我的面前清晰暴露着的，火光照耀下逐渐骚动起来的，半裸露脊柱的扭曲身躯，灰褐色的脊背，尸体诡异簇拥着背对着我挤在一起，像是祈祷的怪物一般。
快点回去！！
脑海中此刻唯一的念头。
尽力保持着平静，一步一步悄悄往回退。
镇定……镇定……
不要害怕，Alice……它们还没有完全苏醒，不要刺激它们……
退出转角，再退出一米……接着我便不再顾及其他，转身大步疯跑起来，我坚信它们一定追不上我，这个距离！最后的楼梯近在眼前，我连爬带跳钻出了地道。
“里面有什么么？”看我狼狈的样子，子夜一下扣住了木盖板。
“最里面挤了一大堆丧尸！找东西把木板压起来，不要让他们晚上出来！”
“嗯……”子夜想了一想，“那也就是说，确实白天僵尸会躲藏在这座小镇各个角落。换个角度来说，白天，我们的探索是相对安全的。”
“我想我们最好趁白天把僵尸一处一处都解决掉比较安全。”我笃定说道。
“嗯……”
·
烈日炎炎，正午的阳光像是煎鸡蛋一般烘烤着石板。偌大的小镇，说要排查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我们还不能直接在下水道中进行调查——毕竟黑暗可是那群怪物的领地。
“那里也有丧尸。”我指了指石缝间露出的一只翻白的眼睛。
“嗯。”
子夜助跑了几步，跃起单手吊住墙沿，接着翻身而上，脚下层层叠叠的瓦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小心点哦～”
“嗯。”子夜对着我笑了一下，接着竖起剑狠狠插了下去。瓦片稀里哗啦碎裂掉落，灼热的阳光驱散了屋内的黑暗，直直晒入。
与此同时，在外面的我就听到了类似高温的铁具上洒上水的蒸发声，以及痛苦的乱窜撞击声。还有，一股恶臭，来自于从瓦片的破洞中升腾出的白气。
“一共三具。”子夜冷冷盯着我看不到的屋内。
“这样一户一户处理下去会要很久吧……”我轻轻蹲了下来，巷口吹来的凉风拂过我的面颊。
“这里一共有一千六百户人家，变成丧尸的，估计不足半数。我们已经解决很多了。”子夜跳了下来。
“怎么了么？”看着我久久盯着巷子，一动不动。
“你不觉得风向有些奇怪么？所有风都是从中心吹来的……”
“是、湖么……”我自言自语道。
“什么湖?”
“你听说过尸花生于九幽的传说么？它周围的温度会很低。如果是大型种的话，在小镇中心形成一个低压区我想也不会奇怪。而且如果要说哪里可以藏这样一个大东西而不被察觉的话……”
“水底。”
“正解。”
我掏出怀表对了对——时间稍稍有些紧，不过应该可以赶在落日前离村。
“我们快点。”我小跑起来向子夜招呼道。
——根据墨菲定律，人类史上，凡是有可能出错的事最终都会出错——所以我要把时间控制的尽量宽松些，以尽量压低时间不够的可能性。这样就可以在概率学上放心，因为小概率事件在一次活动中是不会发生的。
许久的奔驰，湖面在斜阳下波光粼粼。
“呼……”我俯身在湖边，大口喘着气，清澈的水倒映着我的脸。
抬起头，如镜的湖面偶尔泛起几阵涟漪，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异常，黑漆漆的澡带下食蚊鱼悠然喷着细长的水柱。
“好像不是这里啊……”有气无力蹲了下来。
“、噫！！”
就在我蹲下凝视着水下穿梭的银影一刹，乖巧的鱼突然暴躁地窜出了水面，口器十二分的放大，露出一排排钩齿。
“什么东西……”我后退了几步，看着从我鼻尖擦肩而过的射水鱼蹦哒掉落在岸边，细黑的鳞下翻出细长的白色肉虫，接着翻跳了几下掉回水中。平静的波面荡开涟漪，又逐渐消散，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恐怖的一幕，让我和子夜本能的都离湖水远了几步，相互看着对方。
“如果是水源的暴发倒确实可以解释。”子夜开口说道。
“蒽，不过也还只能是推测。现在看起来，只能说是水也被污染了……”幽深的湖面依然寂静着。
“如果尸花在水下的话，那可能……要同样要到晚上，它才会出来。”子夜沉默了会。
“所以你的意思要验证这个观点的话，我们要在这里等到晚上僵尸大军出来觅食的时候？”
“或者……我们到水里去？”
“呵呵哒～我觉得会被怪鱼吃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