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靠在后排的黑板上。
按理说，林然的坠落必然会引来周遭的注意。
可从头到尾，那位看向“林然”的肖老师都丝毫没有把注意力抛到自己身上的打算——
林然想起前世里看过的“无人在意的我”系列，感觉自己貌似正是这样的状况。
这很有趣，少女不免有些好奇。
林然注意到黑板下瓷砖上贴着的一排奖状，其中就有一张被来来往往的学生剐蹭地，快要跌落在地。
很好的试验品。
就算出现意料之外的影响，也不会引来旁人注意。
林然悄悄挪到奖状前。
背在背后的手试图扯下一张奖状，无果。
无论如何用力，那张看上去掉了三个角、摇摇欲坠的奖状都如同钢筋混凝土一般。
这就不有趣了。
邪恶的想法尚未结出果实，就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窗外一阵微风从窗边闯入教室之中，贴着教室后的墙壁拂过，把奖状吹得晃了几晃。
上面摇摇摆摆的“三好学生”四个字好似嘲讽着，被当下“现实世界”所隔绝的少女。
她怎么跟个鬼一样？
林然眉头一皱，转身半蹲下去，对另外几张奖状重复实验。
结果却无一例外。
林然就好似与现实不在一个图层，被世界隔绝。
明明对自己的形体有着清晰的感知与触感，却在此之外又什么都做不到。
林然难免对这场意料之外的“穿越”有点儿失望。
等等，你说另一个林然怎么办？
小登林然还是自求多福吧。
她当然不是那个被拉上去罚站的懵懂少年，带着后二十年遍历的人生。
自然轻而易举地识出数学老师的本意。
大抵是林然的小动作并不算过分，甚至放在某些学习优异的同学身上不过尔尔。
可林然高二的数学成绩是幽默的三十八名。
他是班上的吊车尾。
不管再怎么说，这类想法正确与否。
老师们都会不由自主偏向学习好的孩子，对学习差的孩子又带点薄怨。
老登林然对此并无微辞。
客观现实罢了。
林然以成年人视角，不怀好意地揣摩估计：
就算年轻版的林然真的作出优秀的答案，结果大概率仍会变成罚站。
所以说，干嘛急着看台上热锅里的蚂蚁呢？
老登林然一屁股坐在后排空出的椅子上，把玩起小登林然桌上剩下的那些东西。
林凡自动拾取开了。
这是什么？我拾。
诶，不是！
你真能拾啊。
林然吃惊于，自己竟然随手就捞起一根中性笔。
这是属于台上林然的个人物品。
这根中性笔先前随手被他丢下，此刻它滚进摊在最上层的数学书夹缝里——
那林然手里的这根算什么。
少女打开笔盖，戳在数学书上划拉一下。
遗憾的是，十分干净的纸面上并没有出现墨迹。
林然低头思考片刻，伸出手故技重“拾”，拿起一本新的数学书。
林然将其在桌面上翻开，认真地写下娟秀的“林然”两字。
果然。
林然的幽灵笔，自然只能在幽灵书上使用。
那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先前纹丝不动的奖状和眼下的中性笔与数学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者之间的，粗略考虑下能想到的特点，大概只有一点：是否归属于林然。
想到这里，林然重新站起身。
想要证明这点只需要一个很简单的实验——看看能不能拿起一份林然的奖状。
她来到教室后，来回逡巡两圈也没找到林然的名字。
大意了。
林然高二还是摆子。
什么事都坐在角落里不愿意出头，自然不可能和奖状沾边。
说到这里，林然头上亮起一枚电灯泡。
哦，想起来了。
台上还站着一个人呢。
林然朝前看。
她只看到一个讲台、一个老师、一堆作业还有一个不停挠头的高二学生。
林然对自己的猜测没有分毫偏差。
遇到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学生林然只会强撑着脊背弓在讲台上，佯装一副正在书写的样子。
可是啊。
此乃自欺欺人。
就算坐在最后排的位置，也能清晰得看到少年搭在黑板上的手臂正一点点颤抖。
台下的学生正对着他指指点点，更有甚者捂住嘴窃笑还要用笔戳戳自己的好闺蜜，请她一起来看“表演”。
台下的林然和台上的自己感同身受。
就算这是两个林然所引发的分岔。
那她也经历过相似的体验。
林然抱起双臂，心想。
被迫站在舞台的最中央，承担观众们目光的探究乃至于审视，哪怕一开始只是不小心犯了点错，都在他人心底被放大成出丑的可能。
至于台上的演员如何。
这并不在观众的考虑范围之内。
了解到这点的林然在出错误之前，自己先一步陷入被嘲笑焦虑和煎熬之中。
这是当下颤抖的原因其一。
其二，出在林然自己没有认真听课上。
颤颤巍巍的粉笔纠结半天，只斜斜写下一个“解”字。
作为观众的“观众”，林然坐在最后一排，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
少女湛蓝的眼中明暗交加，胸口一舒一吸。
表情纠结之中，定格在了无奈之上。
诚然，这是台上的林然早在今天之前的“摆烂”所积累的结果。
论起原因，也有自己“从天而降”的一份。
“唉。”林然轻声叹气。
要不是自己得的那场怪病，他早把这些高中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了。
谁知道，那一场场梦还能帮林然巩固知识点呢……
她从桌兜里掏出破破烂烂的草稿本。
就这一次。
林然决定插手自己惹出的麻烦。
……
“嗯↘嗯↗。”肖老师掏出另一个颜色的粉笔，在林然丑丑的辅助线上添了一笔。
写得不怎么美观，但前两问过程完整，最后一问摆出思路的答案显然令老师情绪好了许多。
“看来是我误会你了，下去吧。”
肖老师面上的怒意平复下去，摆摆手示意如获新生的林然下台。
“呼——”
稚嫩的林然抹了把额头的虚汗，然后僵着身子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女鬼同学正靠墙站在座位旁，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林然。
他坐下，看到桌上竟然也有一根一模一样的中性笔。
林然有些吃惊。
光今天这一节自习课里，他吃的惊快赶上去年一年了。
抬眉看了眼讲台上的肖老师，林然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出几个字：
“谢谢。”
不一会，那少女推来草稿本。
“你听不到我说话吗？”
林然一愣，面带疑惑地扭头看向少女的方向。
少女张开了嘴比出几个口型。
很可爱。
下了刑场的林然忘了痛。
不过。
他的确没有听到一星半点的声音。
少女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林然一会。
然后，她抽回草稿本。
再然后，重新推到林然面前的本子上多了三个字：
“苏欣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