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几只仙鹤掠过山林，啼声清越悠扬。
林寒斜倚在青石上，手中把玩着方才取来的令牌，思绪翻涌。
已然是二十载，他初识陆白九，直到今日。
二十年过去，这人竟分毫未变，不论是样貌，还是那副轻佻的模样。
可比起曾今那副世间万物皆不入眼的模样，他身边如今也的确多了不少人，多了些人情味。
林寒仍能记起幼年时惊鸿一瞥的那朵红莲，还有父亲临终前所说的那句……
“有因便有种种缘，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因果有偿。”
他指节一紧，嘴唇微抿。
陆白九四处晃悠着，正好看见坐在路边发呆的林寒。
“林小子，怎么一副家里死了人的样子？”
“……陆前辈，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林寒垂眸，将令牌一抛，收入袖中。
“怎么，是被我家小狐狸打了不开心？”陆白九轻笑一声，手中多了两枚不知从哪来的灵果，顺手丢了一枚给林寒，“我不过实话实说。”
他踱步至青石前，衣袖一拂，径直坐下，懒洋洋地支起一条腿，指尖捏着灵果，咬得汁水淋漓。“为何会来百灵宗，林厉如何了？”
林寒沉默片刻，抬眼望着静好的青空，手中灵果随意放在地上，并未去碰。
林厉是他父亲的名字。
“死了，和前辈说的一样。”他细细叹息，“我几经辗转，拜入了百灵宗，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那还真是，过了许久了啊。”陆白九取出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酒液随着下颌滑落，浸湿了衣襟。
“坟头在哪？”
“也在玄罗洲。”
“怎就死了。”
“旧疾复发，大抵寿元也尽了。”
林寒闭目，倚靠着青石，似在思索，又似追忆。
陆白九见他不语，手中酒壶向他一抛。林寒手忙脚乱地接下酒壶，凝视了陆白九半晌。
“喝点吧。”陆白九闭目轻笑，说罢向后一仰，枕着双臂躺倒在青石上，漫不经心地吹着风。
“陆前辈，怎么听见家父已死时，半点伤心都没有？”林寒看着手中酒壶，晃荡着半瓶酒液，可他并不想喝酒。
“人死了便死了，哭一哭还能活回来不成。”
“倒也是。”
“你说话和你爹一个样子，假正经。”陆白九轻叹，“你爹说他死了，我就可以当你爹。”
林寒额角一跳，却又无言反驳。他早就明白和这人较真是自讨苦吃。
“陆前辈，您在下棋？”
“什么棋？”
“您看似洒脱，可又步步为棋，近年来我也听闻了不少您的事迹了，这……”
“打住，我可没你想的这么心思缜密，”陆白九抬手打断林寒的话，“你可太高看我了……”
“我行事，向来是兴致所至。救人是兴起，杀人也是兴起，哪有算计。”落叶一片恰好落在陆白九面上，他捻起，倏地将其燃成灰烬。“或许明日我便又走了，下次再见，又不知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又或者此生再也不见。”
“当年碰见魔道在屠杀林家也好，再后来遇见你父子险些殒命也好，不过都是机缘巧合，顺手的事罢了。你更不必放在心上。”
“那且不说我父亲与你关系如何，……红莲宗和你的徒弟元苓呢？”林寒忽地起身，拿着酒壶，递还给陆白九。
陆白九接过酒壶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淡然一笑。
“你和你爹一样多嘴。” 他随手将果核弹进山涧，掸了掸衣上尘埃。“那可是我的东西，我陆白九的东西，谁人能染指？”
“走了。”陆白九翻身跃起，转身踏入林中，走出几步又回头笑道，“别生我家小狐狸的气了，她年纪尚小。回头你不开心，给她点教训就是了，我不会说什么的。”
林寒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怔怔地点了点头。
可这人，都已是化婴期的大修士了，又图些什么呢。
他无端一笑，摇了摇头，也走了。
……
翌日，白狐峰顶。
叶清霜见桌上多了几枚三重天墟的令牌，心中不免有了几分疑惑。
恰逢这几日常玖夭穷追不舍，在外躲了许久，直到她不再出现，叶清霜才敢回来白狐峰。
为何这里会有一枚令牌，难道是林寒的？可也不该有这么多，未免有些太过离谱了，桌上有三枚，而整个百灵宗也不过五枚。
令牌旁放着一张小纸条，其上写着几段话，叶清霜随即拿起一读。
其上写着，这些令牌是松芝梦弄出来的，似乎和真品一样，可以凭此进入三重天墟。
“怎么可能……”
叶清霜仔细端详了一遍这些令牌，似乎真有这么几分模样。
“清霜妹妹~”身后某人将她揽住，某种熟悉的东西抵在身后，叶清霜面色骤然一变，顷刻煞白。
“欸，这是何物，快给姐姐看看。”一只玉手从她手中夺走一枚令牌，她浑身一僵。
常玖夭夺过叶清霜手中一枚令牌，似笑非笑地看着令牌与叶清霜。
“紫霄宫若是知道你伪造这些令牌，恐怕会亲自来问你是从何处弄来的。”常玖夭舔舐着红唇，香兰气息拍打在她的耳边，“若是清霜妹妹愿意给我一枚，那姐姐倒是有些法子让你进去。”
“且、且不说什么法子，姐姐可以先别……顶着我吗……”叶清霜语调中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又不敢反抗。
门外，一只小狐狸探出半个脑袋，狐耳高高立起，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贴在一起。
“嗯？好妹妹怎就害羞了，还是说不想被顶着，而是想更深一步？”
“不不不，姐姐说笑了。”叶清霜脸上血色全无，勉强扯出一些笑容，“还是听姐姐讲讲方才说的法子吧。”
“诶哟，妹妹比起姐姐的爱，居然更想那三重天墟……真是伤心，”常玖夭故作悲伤，捂着涌着潮红的脸，肆无忌惮地盯着叶清霜胸前，“既然妹妹想知道，那姐姐就用些小手段讨你欢心吧。”
言罢，常玖夭手掐法诀，倏地，叶清霜摇身一变，变成了林寒的模样，外表上几乎一模一样，难分真假。
“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