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苓躺在陆白九腿上舒服地打着呼噜，篝火适时地熄灭，余烬的光在她睫羽投下碎光。垂落的墨发缠着他腰间的流苏，随着呼吸起伏轻晃。
她自诩不是什么愚笨的人，可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要是她脑子好用，早在元江镇的时候，就去乡试考功名去了。
隔着衣料，元苓能清晰地感受到陆白九的心跳，他的心跳似乎有些太快了，手里梳子打理着她的尾巴，手心略微发烫。
虽说于男女之情而言，元苓对陆白九并无感觉，更何况她原本可不是个狐娘，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但是……要是陆白九真的打算始乱终弃，她不介意用除了师徒以外别的关系把他捆在身边。
“师尊，你有……妻子吗？” 元苓脑子一热，转过身面向着陆白九躺下，忽然如是问道。
说完，她便扯过陆白九的广袖，遮住了发红的脸蛋。
怎么就从嘴里问出去了，难不成真的要给这家伙当小娘子。
这种事，绝无可能才对。
可陆白九少有的沉默了下来，梳子悬在元苓尾尖，却也放至一旁，良久之后，才缓缓问道：“怎就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师尊沉默这么久，难道真有老婆？”元苓语气中多了几分失落，从陆白九怀中端坐起来，理了理乱了的墨发，赤色的眸子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家室……确未曾有过，只是突然回想起来，陈言那家伙和他师尊说过类似的话。”陆白九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想起了不太好的过往。
“陈言是谁？”
“说回来你还未见过，也是红莲宗的人。”陆白九似乎很不想提起他，面露难色，“他爱好施虐，特别是对魔道。他有些罗刹的血脉，你往后要是见到他，不要去理会便是。”
“……师尊说的罗刹是，吃人的那种恶鬼？”元苓尾巴尖一竖，突然打了个寒颤。曾经便听过类似的故事，罗刹样貌丑陋，食人血肉。
“传说如此，但……”陆白九正要解释，却见元苓突然揪住他的袖口，眼里已经泛着水光。
本来只想换个话题，但是陆白九忽然想起来，这小狐狸怕鬼来着。
陆白九无端一笑，起了捉弄的心思。他的侧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在元苓眼中莫名诡异了一些。
“传闻罗刹不仅食人，还爱吞噬修士神魂，面目狰狞，形如恶魔，更有甚者有三头六臂，青面獠牙。”
“师尊，别讲了，”元苓浑身一僵，尾巴夹在腿间，瑟缩在陆白九的身边，尾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你再故意吓我，等回到白狐峰我就不给你做饭了。”
原本霖雾镜的氛围就阴森森的，能见度还低。能看见的所有地方，到处都是雾蒙蒙，不知前方有何存在。如今听陆白九这样一通胡言，倒是让元苓对这雾林多了几分恐惧。
“这罗刹，更爱剜眼剥皮，折磨生人，”陆白九抓起元苓夹着的尾巴，故作惶恐，“若是像是你的狐尾，恐怕罗刹是要剥皮做成围脖。”
“那、那你说的那个陈言，也是这样的！？”
陆白九肯定地点了点头。
“红莲宗真是魔宗啊，我还以为师尊一直是开玩笑的……”
“……这倒不是，红莲宗虽不是什么正道宗门，却也绝对不是魔道。”陆白九站起身来，顺手揉了揉元苓的发顶，“不浪费时间了，第一重天还有挺多好东西的，附近的威胁已经被处理差不多，是时候去寻些灵草了，”
言罢，陆白九径直走向洞口，不忘熄灭了火堆，将还沉浸在罗刹恐怖的元苓丢在原地。
“欸，等等我！”
……
随着陆白九在周遭转了半个时辰有余，见他的模样似乎不着急，元苓便一直在此采药。此处灵药品质极为不错，不论是留作日后炼丹，还是直接拿去药铺卖掉，都是不错的选择。
“灵石，这些都是灵石……嘿嘿。”
师尊这么穷，等她赚到了灵石，岂不是能通过灵石肆意使唤陆白九。
元苓沉浸在翻身做主人的幻像中时，手上的动作一点没有耽搁。
采药一事，她自然熟悉，倒不如说就是因为采药才捡到了陆白九。
比起凡药，灵药的好坏辨别简单的多，只需要感受其灵气浓郁程度，便能明白它是什么品阶，年份又是多少。
她俯身拨开苔藓，采下身前这株黄花。名字她当然不知道，但从灵气属性和气味，元苓便能大致猜出其药性。
“师尊，这株我看至少有四五十年的年份了，炼成药肯定管用。”
陆白九没有回答，或许是站在她身后偷看，又或者准备从背后偷袭，抓她的尾巴。
只是这雾，当真是烦人，只有走的很近很近的时候，才能察觉到有灵草的存在，不过好在此处几乎可以称得上遍地都是，寻起来也不麻烦。
“师尊，霖雾镜内灵药为何如此常见，明明与外界灵气浓度差不多……”元苓说话时的声音很快就被雾气吞噬，她回过头，却没见身边有人。
“师尊……？”她的声音空荡荡地回荡在周围，目光所及只有白茫茫的雾气。
元苓的狐耳在雾中簌簌转动，这一小会儿，已经在她耳朵上沾了不少水露，顺着耳尖的绒毛滴落。
"喀嚓！"枯枝断裂声在后方炸响，元苓猛然转身，以为是陆白九又在搞恶作剧。
雾气忽然翻涌如浪，裹挟着某种清甜的腥气。元苓的尾巴无意识地想要缠住什么，却没找到任何能触碰到的东西。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直到抵在某棵树的树身。若是四处乱跑，这种环境，师尊还不一定能找到她。
气氛一时间变得诡谲，一股寒意从脊背爬到后脑，元苓不由得想起不久前陆白九所说的罗刹恶鬼。
虽然不太可能出现，可……可这种环境，指不定有别的鬼，就像那天在澡堂一样。她可是自从那日之后，就再也没光顾过那个澡堂子了。
十步外的雾霭隐约有个人形，似乎与元苓身高差不多，不如说……发梢翘起的弧度、尾尖卷起的弧度，连头顶上那对狐耳都与她分毫不差。
直至她走出雾气，元苓这才看清她的模样，和她一模一样的模样。
面前这个“元苓”手里端着一杆烟枪，眯着眼带着笑意看向元苓，忽然面色一滞，到了嘴边的话似乎说不出口了。
怎么……在这碰到了小狐狸，还没骗几个人就碰到正主。
“元苓”咋舌一声，眉头微蹙。她还想借小狐狸的皮囊去骗几个男修，帮她找到清霜妹妹和林寒弟弟。
“你是什么东西！”元苓取出灵剑，当即劈向这个假货，没有丝毫迟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