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开口才好呢……”
伊丽莎白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酒杯，葡萄酒在杯中晃出危险的弧度，“我怕我说了你会讨厌我……”
“你放心，伊莎。不会的。”露西娅把手放到几乎不存在的酥胸上，“你说吧。”
“嗯……”伊丽莎白轻轻点了点头，脸色微红。
她伸出玉指撩拨发丝，眼神有些不安地晃动。她心中做了许久抉择，才终于鼓起勇气，张开红唇，羞涩地说道：“其实……其实我的性取向和常人不一样。我、我喜欢女人！”
说到后面，伊丽莎白的语气不由自主地略微有些激动，仿佛这样能给她弥补一些底气。
啊？
就这？
露西娅在心里冒起一连串的问题。
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大秘密呢！
这个我几百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好吗！
再说了，搞百合什么的我在蓝星不知道见过多少，早就见怪不怪了。
“伊莎你……”
露西娅惊讶得捂住嘴，瞪大着双眼，整个人几乎呆住。
这样，才符合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该有的反应。
她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有点演戏的天赋，又或者说，是被这几天接连不断的麻烦事锻炼出来的。
“……很抱歉，你也觉得我不是一个正常人吧？”
伊丽莎白拿起酒杯，动作略显粗鲁地将酒一饮而尽，接着似乎有些怨气地将酒杯放到桌上。
露西娅看着伊丽莎白那透露出些许不甘的眼神，一下子就联想到以前看过的那些故事。
在那些故事里，喜欢同性的人，无论身份与才干，往往会被其他人群起而攻之。
也许是不合群，也许是被他人妒忌，又或者，那些人仅仅是因为有了一个看似正当且合理的理由，凭此来宣泄自己内心的不满。
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
但露西娅不属于他们当中的一员。
“为什么要抱歉？伊莎你这样说可不对。”露西娅摇了摇头，“喜欢女人那又怎么样？你要喜欢什么是你的自由，没必要去管那些世俗的眼光！”
夜风忽然卷起窗边的白纱，月光如水般流淌进来。
“诶？”
伊丽莎白愣了一下，她原本已经做好被露西娅要求“我们不要再接触了”的打算。
“安娜，你刚才说什么？”
她担心是不是自己过于期盼美好的事情发生，导致自己出现幻听。
“我说，无论你喜欢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别人管不到你。”
“可……可我毕竟是王国的公主。”
伊丽莎白低垂眼帘，看着手里抓着的酒杯，虽然露西娅说得那么明确，但她心里仍有很多忧虑。
“这种事被大家知道的话，有失体面……况且也从未有过两个女人结婚的先例。”
“你呀。”露西娅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什么意思？”伊丽莎白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露西娅。
“既然没有这个先例，那你成为先例不就好了吗？”
露西娅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安、安娜……”伊丽莎白红唇微启，惊讶地看着露西娅。
她没有想到，自己内心的无比期盼的事情——得到露西娅的理解，竟然真的发生了。
“你喜欢什么，并不影响你身为公主的身份。你想想看。”
露西娅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伊丽莎白：“遇到小流苏的时候，你不也毫不犹豫地想着帮忙吗？还有面对牛头巨兽时的勇敢果决，我觉得你做的很好。”
“安娜……”伊丽莎白感觉内心的弦被触动，眼角不知觉间已经有些湿润，“谢、谢谢你……”
现在我明白，为什么安娜能够得到奥梅莉嘉的认可，继承绝世圣女的力量。
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打破世俗的枷锁，成为那个先例呢……
“呼……”
见伊丽莎白放松下来，露西娅也松了口气。
她确实不忍心，看见伊丽莎白这样美丽的茉莉花，因为那种毫无道理的偏见而凋谢。
伊丽莎白的焦虑渐渐平息，她轻轻抿了口酒：“那你呢？安娜。你有什么不能轻易向别人诉说的烦恼吗？”
“我吗？”
“毕竟你身为圣女，时常要帮助别人，倾听他们的烦恼。但关于你自己的呢？”伊丽莎白脸上重新挂起淡淡的笑意，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的烦恼……”露西娅托腮认真思考起来，“非要说的话，应该也算有吧？”
“那你要不要跟我讲讲？”伊丽莎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也想倾听你的烦恼。”
什么啊……
我现在的烦恼有一大半都是因为你啊伊丽莎白！
“该怎么说呢……
“我出身在一个普通家庭，因故被接到一位贵族家里生活。
“后来，家里发生变故，我不得不私自逃出来。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一直在派人来抓我。
“再然后，因为机缘巧合成为圣女。
“差不多就是这样……”
露西娅简单的将自己的经历讲出来。
当然，她并不担心这短短几句话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卡特琳娜·莱因哈特是纯正的贵族千金，而不是从其他家庭接过来抚养的。
况且，成为圣女本身就不算简单，更别提是继承奥梅莉嘉力量的圣女。通常情况很难猜想到，一位完全没接触过教会的少女会突然之间成为绝世圣女的继承者。
“没想到你之前还有这样的经历。”伊丽莎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认为你完全无愧于继承奥梅莉嘉力量的圣女。”
她赞赏地看着露西娅，红唇勾勒起一丝淡淡的弧度：“我能切身感受到，你的温柔和善良。
“你拥有尊贵的身份和强大的力量，不居高自傲，能够和大家平等的相处，也愿意不计回报的帮助别人。
“能够在这里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别啊别啊！
伊丽莎白你越是夸我，我心里越不安啊！
我刚刚为什么要说那么多有的没有，这下真是“越描越黑”！
“谢谢你，伊莎。”露西娅回以温柔可人的笑容，“我没想到自己会在你心里有这么高的评价。”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呀。”伊丽莎白轻吟吟地笑着，“对了，光顾着聊天，东西都还没吃呢。待会都凉了，我们吃完再慢慢聊。”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