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小调

作者:敬千愁以白糖 更新时间:2025/3/29 23:02:32 字数:3508

开学第一天,我站在初一(3)班的教室门口,手指不自觉地绞着书包带。新环境总是让我紧张,喉咙发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结结巴巴的小学时代。

“雷易鸣?”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猛地转身,差点撞上身后的人。阳光下,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正歪头看我,右脸颊上的疤痕被刻意垂下的发丝遮住,但眼角那道细线依然若隐若现。

“林……林晴?”我惊讶得差点又结巴起来。

她咧嘴笑了,露出那颗标志性的虎牙:“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副傻样。”没等我回答,她就拽着我的手腕往教室里拖,“快来,我占了靠窗的好位置。”

我踉跄着跟进去,发现她所谓的“好位置”是倒数第一排的靠窗座位——而旁边的空位显然是给我留的。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同学,有几个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我们……又是同桌?”我小声问,把书包放在桌上。

林晴已经麻利地掏出课本和文具盒,闻言白了我一眼:“不然呢?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缩在角落当哑巴?”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话说,你结巴好点没?”

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我耳根发烫,往后缩了缩:“好、好多了。”

“真的?”她挑眉,明显不明显不信,“那等会自我介绍时,我要听你完整地说完。”

我顿时僵住了,自我介绍——新学期最可怕的环节之一。小学时每次轮到我都像上刑场,结结巴巴的发言总会引来哄笑。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林晴突然用笔帽戳了戳我的手背:“放松,笨蛋,看着我,”她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跟着我念:‘我叫雷易鸣,喜欢看书和……’”

“我叫……雷易鸣,喜欢看书和……和什么?”我下意识跟读。

“和陪林晴吃冰淇淋。”她狡黠地笑了。

我哭笑不得,但奇迹般地,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这时班主任走进教室,开学第一课开始了。

“现在请同学们依次做自我介绍。”班主任推了推眼镜,“从第一排开始。”

随着同学们一个个站起来,我的心跳越来越快,终于轮到我们这排时,林晴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我一脚。

“到你了。”她小声说,眼神里带着威胁,“敢结巴就死定了。”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腿有些发软:“我叫雷易鸣,喜欢看书和……”余光瞥见林晴警告的眼神,我硬着头皮继续,“和陪林晴吃冰淇淋。”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班主任也笑了:“看来两位是老朋友了,很好,请坐。”

我如释重负地坐下,后背全是汗。林晴得意地冲我比了个大拇指,小声说:“看吧,不是做得很好吗?以后每天都要这样练习。”

就这样,在林晴的“淫威”下,我开始了每天的语言训练。早读时她要我大声朗读课文,课间逼我跟同学聊天,甚至午休时也不放过我,非要我给她讲我看过的书。起初我结结巴巴,经常被她用笔敲头,但渐渐地,我发现说话不再那么困难了。

“你今天只结巴了三次。”某天放学路上,林晴数着手指说,“比上周少了一半。”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手里转着刚买的冰淇淋,时不时舔一口。

我看着她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都是你的功劳。”我真诚地说。

她哼了一声:“少拍马屁,明天开始要加入绕口令训练。”但嘴角却悄悄上扬了。

初二那年,我加入了学校的文学社,当我在社团招新表上写下名字时,林晴就站在旁边,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她别过脸去,“只是没想到当年那个连自我介绍都说不利索的家伙,现在居然要当作家了。”

我挠挠头:“只是喜欢写点东西而已,而且说话和写字又没关系。”

她突然转身面对我,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雷易鸣,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以后你写的每个故事,都要给我第一个看。”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我笑了:“当然,你可是我的专属编辑。”

她这才满意地点头,“我可不能当编辑,我已经加入校田径队了。”

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教练说我有短跑天赋,说不定能参加市里的比赛。”

我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忍不住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那你也得好好训练。”

“那当然!”她捂着额头瞪我,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不过……”

“不过什么?”

“你得来给我加油。”她晃了晃我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少见的撒娇,“每次训练,每场比赛都要来。”

夕阳把她的睫毛染成金色,我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好,我保证。”

“拉钩!”她伸出小指。

我勾住她的手指,发现她的指尖比平时温暖许多:“拉钩。”

初三的体育课是最折磨人的,五月的太阳已经相当毒辣,跑完一千米后,所男生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我瘫坐在树荫下大口喘气,突然听到操场对面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晕倒了!”

我抬头望去,只见跑道上几个女生围成一圈,中间躺着一个人。我的心猛地一沉——那个熟悉的马尾辫散开了,黑发铺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像一幅诡异的画。

“林晴!”

我冲过去时,已经有老师赶到了。体育老师正试图扶起她,但林晴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让开!”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推开围观的同学们,蹲下身将林晴打横抱起。她比我想象中轻得多,我像抱着一把随时会散架的伞。

“医务室!医务室在哪?”我声音发抖,汗水滴在林晴毫无血色的脸上。

“跟我来!”班长在前面带路。

我抱着林晴狂奔,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同学们杂乱的脚步声。怀里的她轻得像片羽毛,我甚至害怕一阵风就会把她吹走。记忆中的林晴总是那么强势,那么有存在感,此刻却脆弱得令人心惊。

“你不能有事……”我低声说,不知道是在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

医务室的门被撞开时,校医吓了一跳。我小心翼翼地把林晴放在床上,这才发现自己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抖。

“怎么回事?”校医一边检查一边问。

“跑步时突然晕倒的。”体育老师气喘吁吁地跟进来,“之前热身时还好好的。”

校医翻开林晴的眼皮看了看,又测了脉搏:“血压有点低,可能是贫血。先让她躺会儿,我去拿葡萄糖,补充点糖分。”

我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眼睛死死盯着林晴的脸。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微弱但平稳。我想起小学时在女厕所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时的她也是这样脆弱,却又那么坚强。

“水……”林晴突然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赶紧拿起温水,扶起她的头小心喂她。她小口啜饮着,眼睛慢慢睁开,目光涣散了几秒才聚焦到我脸上。

“雷易鸣?”她声音嘶哑,“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我嗓子发紧,“在跑八百米的时候。”

她皱了皱眉,似乎努力回忆着什么,然后突然挣扎着要坐起来:“几点了?课还没上完吧?”

“别动!”我按住她的肩膀,“校医说你需要休息。”

她白了我一眼:“大惊小怪,只是有点头晕而已。”但还是乖乖躺了回去。

校医拿着葡萄糖口服液走过来:“同学,你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比如容易疲劳、头晕之类的?”

林晴接过口服液,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啊,可能就是训练太过了。”

我盯着她的侧脸,注意到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

“最好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校医严肃地说,“贫血不是小事。”

林晴敷衍地点点头:“知道了,谢谢老师。”

放学后,我执意要送她回家。她一路上都出奇地安静,不像往常那样叽叽喳喳。走到她家楼下时,她突然停下脚步。

“雷易鸣。”她低着头,声音很轻,“谢谢你今天……抱我去医务室。”

我脸一热:“没、没什么,应该的。”

她抬起头,夕阳照在她脸上,那道疤痕显得格外明显:“其实……我爸妈最近在闹离婚,家里乱糟糟的。”她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去医院的事……可能得等等。”

我的心揪了一下。小学时她就说过父亲酗酒家暴的事,没想到现在情况更糟了。

“需要我陪你吗?”我笨拙地问,“去医院的话。”

她摇摇头,勉强笑了笑:“不用,你先管好中考吧。文学社才子要是考砸了,我可丢不起这人。”

我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但也只能配合着点头:“那你也得好好考,我们说好要上同一所高中的。”

“嗯,说好了。”她伸出手,“拉钩。”

我勾住她的小指,发现她的指尖冰凉。夕阳下,我们的影子又一次紧紧靠在一起,只是这次,我的影子比她的高了一大截。

中考结束那天,林晴在校门口等我。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马尾辫高高扎起,阳光下笑得灿烂。

“考得怎么样?”她蹦蹦跳跳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

“还行。”我老实回答,“你呢?”

“本小姐出马,当然没问题。”她得意地昂起头,“走,我请你吃冰淇淋庆祝。”

我们坐在常去的那家冷饮店,她点了双球巧克力冰淇淋,我照例要了香草味。她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突然被冰得眯起眼睛,嘴角沾着一点棕色的奶油。

“慢点吃。”我递过纸巾,她却故意用舌尖舔掉那点奶油,冲我做了个鬼脸。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的侧脸上,那道疤痕泛着淡淡的粉色。

“雷易鸣,”她的眼睛亮得惊人,“等上了高中,我要参加田径队。所以啊,你要负责监督我训练。”

“好。”我伸手擦掉她嘴角残留的奶油,“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舒服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她眨眨眼,突然凑近:“这么担心我啊?”温热的呼吸带着巧克力的甜香拂过我的脸颊。

“废话。”我红着耳朵别过脸,“你要是出事,谁给我当编辑?”

林晴哈哈大笑,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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