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开学第一天，我和林晴站在校门口，望着“市第一高级中学”的金色大字。阳光照在我们崭新的校服上，林晴的马尾辫在晨风中轻轻摇晃。
“我们真的做到了。”她轻声说，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以前那个结巴的小男孩，如今已经能够流畅地表达自己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身边这个女孩。
“走啦！”林晴拽着我的手腕往校园里冲，“先去公告栏看看分班！”
公告栏前人山人海，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去。林晴踮着脚尖，手指顺着名单往下滑。
“我在7班！”她欢呼一声，随即继续寻找，“你呢...啊！10班！”她转头看我，表情有些失落，“我们不在一个班。”
我的心沉了一下，但很快调整过来：“没关系，反正午休和放学还能见面。”
林晴撅着嘴，显然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但很快，她的注意力被田径队的招新海报吸引：“看！我要报名这个！”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不同班的高中生活。我加入了文学社，林晴则成为了田径队的短跑新星。每天午休，她都会带着一身汗水冲进文学社活动室，把正在写作的我拽去食堂或者操场。
“今天训练怎么样？”我递给她一瓶水，看着她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瓶。
“超棒！”她用手背擦擦嘴，“教练说我的百米成绩已经接近二级运动员标准了！”
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照在她汗湿的脸上，她的眼睛闪闪发光，整个人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我忍不住微笑，这样的林晴，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文学社的社长是个高三学姐，她看了我的几篇习作后，特意找我谈话：“雷易鸣，你的文字很有感染力，下个月的校刊，我想用你的散文做头条。”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放学后，我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正在训练的林晴。她直接从跑道上冲过来，不顾教练的喊叫，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就知道你能行！”她兴奋地跳着，“走，今天必须庆祝！”
那天晚上，她硬拉着我去吃了最贵的冰淇淋，还豪气地点了四个球。我们坐在店门口的长椅上，她一边吃一边听我念新写的诗，时不时提出尖锐的修改意见。
“这句太矫情了，”她皱着眉头，“还有这个比喻不够贴切。”
我笑着记下她的建议。林晴虽然不懂文学理论，但她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不知不觉，她成了我所有作品的第一读者。
高二那年，我接任了文学社社长。就职演讲那天，我站在礼堂的讲台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林晴。她冲我竖起大拇指，用口型说：“加油。”
我的声音在偌大的礼堂里清晰回荡，不再结巴，不再颤抖。演讲结束后，林晴在后台等我，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我有些慌乱。
“没什么，”她揉了揉眼睛，“就是...突然想起初那个连自我介绍都说不利索的小结巴了。”
我笑着揉乱她的头发：“那都是因为有你啊。”
林晴突然抓住我的手，认真地说：“雷易鸣，还记得你答应我的吗？”
“什么？”
“以后你写的每个故事，都要给我第一个看。”她的眼神异常坚定，“不管发生什么。”
我点点头：“当然，你可是我的专属编辑。”
然而，变化来得悄无声息。先是林晴训练时频繁地停下来揉太阳穴，然后是她在食堂突然脸色苍白地冲去洗手间。我问她怎么了，她总是摆摆手：“没事，可能是训练太累了。”
有一次，我看到她在操场上突然跪倒在地，但当我跑过去时，她已经站了起来，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绊了一下而已，”她拍拍膝盖上的灰，“别大惊小怪的。”
她依然每天活力满满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就渐渐放下了疑虑。
直到高三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前，林晴缺席了连续三天的训练。我给她发信息，她只回复说感冒了，需要休息。第四天午休，我终于忍不住去了她家。
开门的是林晴的妈妈，眼睛红肿，脸色憔悴。“易鸣啊，”她声音沙哑，“晴晴她……在医院。”
我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怎么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你……唉——你自己去问问晴晴吧……”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病房里，林晴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脆弱。
“雷易鸣？”她睁开眼睛，虚弱地笑了，“你怎么来了？”
我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林晴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告诉你干嘛？让你担心吗？”她试图坐起来，但明显力不从心，“小手术而已，很快就能回去训练了。”
我握住她的手，发现冰凉得吓人。“林晴，”我声音发抖，“你到底……病得有多严重？”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别过脸去：“说了没事——对了，期中考试你准备得怎么样？”
我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但也只能配合着回答：“还行...你落下的课，我会帮你记笔记。”
林晴望着窗外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那道疤痕显得格外明显。
“放心，雷易鸣，会没事的……”
那天之后，林晴开始变得疏远。她不再等我一起放学，午休时也总说田径队有事。我给她发的信息常常很久才回，内容也简短得不像她。
直到有一天，我在校门口看到她和田径队的一个学长站在一起。学长递给她一瓶水，她接过来，笑得那么灿烂。我的心像被重锤击中。
第二天，我拦住正要离开教室的林晴。“为什么躲着我？”我直接问道。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没有躲着你，只是……我交了男朋友，就是田径队的张学长，我们得保持点距离。”
世界在我眼前碎裂，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不信，你这个傻瓜，”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以为这样就能赶走我吗？”
“明天我就要走了，雷易鸣……要是还能再见的话，我就……嫁给你怎么样？”
我颤抖着接过那张被红笔圈出的大学志愿单，纸张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林晴，你什么意思？”我的声音支离破碎，“什么叫‘要是还能再见’？”
她仰起苍白的脸，“万一……万一我回不来了，你可不要傻等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我慢慢松开手，看着她倔强地咬着下唇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我们约定。”我深吸一口气，指着志愿单上被红笔圈出的校名，“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去这里。如果你……如果你回来了，就告诉我。”
林晴的睫毛轻轻颤动，一滴泪珠滚落下来：“笨蛋……你真是……”
“拉钩。”我固执地伸出小指。她终于破涕为笑，伸出冰凉的小指勾住我的：“拉钩。不过……”她突然狡黠地眨眨眼，“要是我回来发现你交了女朋友，我就用钉鞋踹你。”
高考结束那天，我独自站在校门口，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手机里保存的最后一条林晴的短信还停留在三个月前：“治疗开始了，别担心。”之后无论我发多少信息，都石沉大海。
高考那天，我望着林晴空荡荡的座位，心如刀绞。但我还是答完了每一道题，用她教给我的勇气。
成绩出来的那天，我盯着电脑屏幕上足以报考任何名校的分数，毫不犹豫地填报了我们约定的那所普通二本大学。填报系统的最后一步，我的手指悬在“确认”按钮上方，眼前浮现出林晴说“嫁给你怎么样”时强装笑意的样子。
“可不能当骗子...”我轻声说，点击了确认。窗外，初夏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就像那年她拉着我在校园里奔跑时，掠过我耳畔的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