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的心声，连我都听不到。”
雪莉的视线落在前方的空气中，在无法勾勒出翠绿少女模样的空洞里，仿佛方才幻化的场景从未存在过。
“不只是那样，她的姓氏，出身，能力，凭依她的魔物，如是种种，我全都去找过，全都没有找到。”
“她应该不是属于这里的人，我是这样想的。”
斯莱娅轻声应了一句，像是怕打破这份静谧。
随着房间主人离开，那水色的波纹也逐渐淡去，被水面淹没的墙面浮出水面，只留下微微泛白的光斑。
正午的阳光顺着窗照进来，光线随着云层的移动而浮动，落在墙角与地板之间，将还未褪尽的残影融化殆尽。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为这件事自责。”
清泉般的声音缓缓流淌，带着足以让人去相信的安定感。
“我知道……”
虽然是这样说。
如果只是这样说着，只是这样随之任之，也不会让一切变得好起来。
窗外枝叶晃动的影子落在她的肩头，随风微微摆动，屋内依旧是暖色的光，照不进她胸口正缓缓沉下去的情绪。
这个世界上有着专供安慰他人的话，也有决不能说给他人听的话，泾渭分明。
斯莱娅站起身来，动作不算利落，像是还未完全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她转过身，后知后觉地对上了雪莉的眼。
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安静地望着她，那双紫水晶般的瞳孔中，流转着一种不动声色的玩味。
她可以听到我的心声。
意识到这一点时，斯莱娅顿时变得有些心虚。
“没关系，不如说，请保持这份温柔吧。”
雪莉双手按在腿上，顺势站了起来，身形在逆光中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我觉得这是一种才能。”
风吹过窗台，窗帘的影子轻轻晃了一晃，像是在应和着雪莉的话语。
洒进房间的阳光随着云层缓行而被拉长，空气依旧干燥而温暖，安静得能听见木地板的微响。
注视着沉默不语的斯莱娅，雪莉抬起头来，声音比刚才更加宏亮。
“我就实话说了，我和你一样，也做不到放着那孩子不管。”
“诶？”
虽然知道对方能听见自己的心声，但是会说出这种话，与她印象里的雪莉还是有些不同。
“那把头发化作触手的能力，还有潜入阴影的能力，我有义务去解析那份能力，再将它全都记录下来。”
“记录……”
斯莱娅轻声重复。
亲眼见到了纷繁复杂的魔法后，听到这个词实在是有些意外。
“你的能力也是——不过那就等到你可以掌握你的能力再说吧。在那之前，先让我们干净利落的把菲碧处理掉。”
处理掉……
听起来像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才不是呢。观察，记录，分析，这就是神学。”
雪莉站在窗边，目光穿过玻璃落在远方的大钟上。
她的身影与落在地面的光线融在一起，平添了几分圣洁。
“我好像和你说过我的事？还是没有吗？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姐姐是天生的圣骑士，我…不是天生的骑士。嘛，这种例子也有很多嘛，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她的话语中没有太多情绪，就像是在阐述真理。
“阿梅丽雅家的继承人，既是教会之剑，也是神灵之眼。”
“见证主所创造的这个世界，再将之传颂万载，这也是青之骑士的使命。”
屋外树枝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叶片在阳光下轻轻抖动，影子映在窗框上，也斑驳地映在雪莉的脸上。
雪莉转过身来，向着斯莱娅露出笑容。
“明明我们才认识几天，我却已经感觉与你这么熟悉了——对，那一定是因为，我们是特别合得来的人。”
“是……吗？”
明明从性格上来看，简直像是天秤的两端。
“我可是阿梅丽雅家的二小姐。”
似乎是听出了斯莱娅的质疑，雪莉转过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带着满不在乎却不容质疑的自豪感。
“以青之骑士的名望起誓，你可以无条件地信任我。”
她没有拿出什么魔法卷轴，也没有念出咒语，只是站在那里，眼神笃定。
“你要服从我，敬爱我，不能拒绝我，无条件的信任我。”
“相对应的，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渴望的一切。”
阳光洒在她的金发上，将她勾勒得有如神迹，光线在地板上画出清晰的影子，将她的身形照得分外鲜明。
“答复呢？”
没有拒绝的理由，在那之上的。
没有拒绝的自由。
“那就，契约成立。”
雪莉在话音落下的同时，跨出一步。
她像是早就决定了什么，也没有再给斯莱娅留下思考的空隙，直接抱了上来，与她贴得那样近。
唇与唇的接触，那太阳般的光辉，将斯莱娅照得格外明亮。
不只是体温，连气息都交织在一起，被睫毛扫过的脸痒痒的，忍不住快速眨起眼来。
心跳得很快，雪莉的心也跳得很快，即使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却没有能让头脑稍微宁静一点。
雪莉那边一定也是没有的，要不然怎么会愈发靠近，愈发靠近，连鼻尖都触碰在一起的距离。
无法辨认自己的言语，就连真实的想法都无法辨认了，被对方的心跳声蒙蔽了听觉后，嗅觉就变得异常的敏锐。
那充盈鼻腔的甘甜香味，由不得驳斥般地，异常蛮横地填满了斯莱娅的口腔与鼻腔。
她无法从这芳香的空气中逃脱，她做了错误的判断，从那对紫水晶中看到自己的表情，斯莱娅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当她清晰意识到这点时，她却再也无法说服自己退回到刚才的距离，稍微表现出克制的风度了。
也许是比日落到日出还漫长的时间，一直等到雪莉主动松开手，窗外的凉风拍到脸颊上，斯莱娅才回过神来。
她努力调整着呼吸，直视着雪莉。
“这是契约的奖励。”
雪莉轻轻笑着，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她强装镇静地拍了拍手，试图驱散残留在空气中的暧昧气息。
“好了好了，现在来让我们看看，该从哪里着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