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异色瞳被光线刺得微微眯起。昨晚的梦还残留在脑海里——那个轻柔的女声，那句若有若无的"谢谢"。
（又是这个梦……）
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试图再赖一会儿床。但楼下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还有母亲哼着的小调。
（啊，对了，今天不是周末。）
我慢吞吞地爬起来，揉了揉眼睛，伸手去够床头的眼镜。金属镜框冰凉凉的，戴上后，视野一下子清晰起来。镜中的蓝发少女头发乱糟糟的，翘起的发丝像炸毛的猫。
"琉璃！起床了吗？"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起了——"我拖着长音回应，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悠悠地换衣服。
校服衬衫的领口有点歪，我对着镜子调整了好几次，最后干脆放弃，直接套上外套。反正到了学校，小野葵一定会帮我整理好的。
（……等等，我什么时候开始依赖别人了？）
前世作为夏目树的时候，我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细节。衣服随便穿，头发随便梳，反正没人会管我。但现在，我居然会不自觉地在意自己的外表……
（是因为星野琉璃的习惯残留在这具身体里吗？）
我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拎起书包下楼。
厨房里，母亲正在煎蛋，平底锅里的油滋滋作响。她穿着围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耳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早安，妈。"我拉开椅子坐下。
"早。"她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熟练地把煎蛋翻了个面，"今天吃吐司和煎蛋，还有味噌汤。"
"嗯。"我拿起一片吐司，咬了一口，酥脆的表皮在齿间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父亲已经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报纸，眼镜片反射着晨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没加糖也没加奶，袅袅的热气升腾而起。
（……真苦。）
我偷偷瞥了一眼，又低头喝自己的味噌汤。自从扫墓那天回来后，父亲的话变得更少了。虽然以前也不怎么说话，但现在，他偶尔会盯着我看，眼神复杂，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琉璃。"他突然开口。
"……嗯？"我差点被汤呛到。
"今天放学后，我要去一趟研究所。"他放下报纸，推了推眼镜，"可能会晚点回来。"
"哦……"我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问我奇怪的问题。）
母亲把煎蛋放到我盘子里，又给父亲添了一杯咖啡。
"路上小心。"她轻声说。
父亲点点头，站起身，拿起公文包，径直走向玄关。
（……真冷淡啊。）
我咬着吐司，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琉璃，别发呆，快吃，不然要迟到了。"母亲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
"知道了——"我撇撇嘴，加快速度解决早餐。
——
走出家门时，四月的风带着樱花的香气拂过脸颊。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空——湛蓝的，没有一丝云。
（今天应该不会下雨吧？）
我调整了一下书包的肩带，迈步朝学校走去。
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而行，有说有笑。我习惯性地走在边缘，低头看着地面，避免和人对视。
（……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是不太习惯和人交流。）
前世的我，几乎没有朋友。实验室的同事只是工作关系，私下里从不来往。而现在，我却莫名其妙地有了小野葵这样的朋友。
（……真是奇妙。）
"琉璃——！"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还没回头，肩膀就被猛地拍了一下。
"早啊！"小野葵蹦到我面前，粉色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欢快地跳动。
"早……"我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你力气真大。"
"嘿嘿，因为今天心情超好！"她笑嘻嘻地凑近，"你知道吗？下周有体育祭！"
"……体育祭？"
"对啊！班级对抗赛！"她双手握拳，眼睛闪闪发亮，"我们班一定要赢！"
（……啊，麻烦的事情来了。）
前世的我，体育成绩一般般，而且最讨厌团体活动。但现在，作为"星野琉璃"，我似乎逃不掉了。
"……哦。"我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喂，别这么冷淡嘛！"小野葵鼓起脸颊，"这可是高中第一次体育祭诶！"
"……我会加油的。"
"这才对嘛！"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突然伸手整理我的领口，"啊，又歪了，真是的……"
（……果然。）
我任由她摆弄，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教室里嘈杂一片，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直到上课铃响起，大家才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上。
我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翻着课本，等着佐藤老师像往常一样走进来，用他那严肃的声音宣布早会内容。
然而——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却是一个……娇小的身影。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
站在讲台上的，是一个看起来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的女生。她穿着教师制服，但袖口和裙摆都明显改短了，显得更加可爱。银白色的短发齐肩，发尾微微翘起，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尾巴。她的眼睛很大，瞳孔是罕见的淡紫色，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精致的洋娃娃。
（……这是老师？）
（怎么看都像个小学生吧？！）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喂喂，这是谁啊？"
"新来的实习老师？"
"不可能吧，这也太……"
银发少女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安静。"
——明明声音不大，却莫名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全班瞬间噤声。
她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
「落雪」
"从今天开始，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她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佐藤老师因为家庭原因暂时离职，所以接下来由我负责这个班级。"
（……真的假的？）
我盯着她，试图从她那张娃娃脸上找出一点"老师"该有的成熟感，但怎么看都像个初中生。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落雪老师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不像老师？"
没人敢回答。
她轻笑一声，突然从讲台上跳下来——没错，是"跳"下来，动作轻盈得像只猫。
"我今年24岁。"她走到第一排，手指轻轻点了点某个男生的桌面，"比你们大了整整六岁哦。"
"……骗人的吧？！"有人忍不住惊呼。
落雪老师耸耸肩："不信的话，可以去教务处查我的教师档案。"
（24岁？！）
（这身高……这脸……）
（完全就是合法萝莉啊！）
我默默在心里吐槽，但没敢说出来。
她重新走回讲台，双手撑在讲桌上，微微前倾身体。
"我知道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太好说话，或者不够严厉。"她的声音依旧轻柔，但眼神却突然变得锐利，"但是——"
"如果谁觉得可以随便糊弄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全班鸦雀无声。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教室，最后停在我身上。
（……嗯？）
（为什么看我？）
我和她对视了一秒，她的淡紫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微妙的光，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好了，现在开始早会。"她拍了拍手，"首先，下周的体育祭，各班需要提交参赛名单……"
——
下课铃响起，落雪老师刚走出教室，班里立刻炸开了锅。
"喂喂，那个真的是老师吗？！"
"太可爱了吧！"
"但是气场好强……"
小野葵兴奋地凑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摇晃："琉璃！你看到了吗！新老师超——可爱的！"
"……嗯。"我敷衍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有点在意。
（她刚才为什么特意看了我一眼？）
（是错觉吗？）
正想着，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星野琉璃同学。"
我抬头，发现落雪老师正站在门口，朝我招手。
"能过来一下吗？"
全班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果然不是错觉。）
我默默站起身，在全班好奇的注视下走向门口。
——
走廊上，落雪老师背靠着窗台，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银白色的发丝几乎在发光。
"星野同学。"她微笑着仰头看我——没错，是"仰头"，因为她比我矮了至少十厘米。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谨慎地问。
她歪了歪头，淡紫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她知道什么？）
我强装镇定："……奇怪的事情？比如？"
"比如……"她轻轻踮起脚，凑近我的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
"比如，发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走廊上的阳光很亮，亮得刺眼。
落雪老师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进我的心脏。
——"比如，发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校服袖口。
（她怎么会知道？）
（她到底是谁？）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喉咙发紧，连声音都变得干涩："……老师，你在说什么？"
落雪老师微微歪头，淡紫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的脸。她的眼神很奇怪——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学生，反而像是……看着一个熟悉已久的人。
（……情人的眼神？）
这个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我立刻把它压了下去。
她轻笑了一声，后退一步，恢复了平常那种轻松的语气："开玩笑的，别紧张。"
（……开玩笑？）
（这种话能随便开玩笑吗？！）
我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出破绽，但她只是笑眯眯地回望我，仿佛刚才那句危险的话真的只是一句无心的调侃。
"其实，我是想问你，"她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着脸，"体育祭的班级接力赛，你要不要报名？"
（……哈？）
话题转得太快，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接力赛？"
"对呀。"她点点头，"我看过你的体能测试成绩，爆发力很不错哦。"
（……星野琉璃的体能居然很好？）
（这具身体到底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下意识地摇头："不，我不参加。"
"为什么？"她眨了眨眼，"你跑步很快，很适合当最后一棒。"
"我不喜欢团体活动。"我直截了当地说。
落雪老师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渐渐变得深邃。阳光透过她银白色的发丝，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星野同学。"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最近……有没有做过奇怪的梦？"
（——！）
我的后背猛地绷紧。
（又来了。）
（她在试探什么？）
"……没有。"我生硬地回答。
"是吗？"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忽然笑了，"那算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在迈出第一步时停下，回头补了一句：
"不过，体育祭的报名表我会放在你桌上，你再考虑考虑。"
（……根本不需要考虑。）
我抿着嘴没回答。
落雪老师似乎也不在意我的沉默。她挥了挥手，脚步轻快地走向办公室，银白色的发尾在阳光下跳跃，像是一簇小小的火焰。
而我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
——掌心全是冷汗。
——
回到教室时，小野葵立刻扑了过来。
"琉璃！老师找你干嘛？"她双眼放光，"是不是体育祭的事？"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走回座位。
桌上果然多了一张报名表。
我盯着那张纸看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把它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我才不会参加。）
（无论是体育祭，还是任何其他活动。）
（我不想引人注目……尤其是在落雪老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的情况下。）
小野葵凑过来，好奇地扒着我的抽屉："诶？你不报名吗？"
"不报。"
"为什么啊！"她鼓起脸颊，"你明明跑得很快！上次体育课，你可是全班女生里第一个到终点的！"
（……星野琉璃的体能居然这么好？）
（真是麻烦。）
我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但是班级荣誉——"
"葵。"我打断她，语气比想象中更冷，"别管我。"
小野葵愣住了。
教室里嘈杂的声音似乎一瞬间远去，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她的表情一点点黯淡下来，最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好吧，随你便。"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我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我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愧疚，但很快又被烦躁淹没。
（明明不是我的错。）
（我只是……不想被卷入麻烦。）
我低下头，翻开课本，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文字上。
但落雪老师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却始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她到底知道多少？
——她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
——她……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