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教室被阳光填满，我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体育祭……）
（麻烦死了。）
小野葵从前排转过身，双手扒着我的桌沿，粉色双马尾随着动作晃了晃："琉璃！接力赛的名单提交了哦！你猜谁被选上了？"
我头也不抬："反正不是我。"
"诶——！"她鼓起脸颊，"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因为你的表情太明显了。"
"唔……"她悻悻地缩回去，但很快又兴奋起来，"不过这次真的很意外！落雪老师居然亲自指定参赛人选！"
（……嗯？）
我抬起头："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呀！"小野葵压低声音，"她今早突然把参赛表塞给班长，说'这几个同学必须参加'……"
我的后背突然窜上一股凉意。
（该不会……）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银白色短发的娇小身影走了进来。落雪老师拿着表格，淡紫色的眼睛扫过全班，最后——停在了我身上。
"同学们早~"她笑眯眯地说，"体育祭的参赛名单已经确定了。"
她走到讲台前，从教案里抽出一张纸："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同学，请务必参加。"
（……不妙。）
（非常不妙。）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课本边缘。
"田径100米——藤原千夏。"
"哇！"金发少女从座位上跳起来，开心地比了个剪刀手。
"铅球——山田健太。"
后排的壮实男生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
"400米接力——"
落雪老师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星野琉璃，夏目树，小野葵，藤原千夏。"
（……什么？！）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诶？！"小野葵惊叫出声，"我、我也要跑吗？"
藤原千夏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好耶！和星野同学一组！"
夏目树则僵在原地，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
而我——
（这绝对是故意的！）
（她故意把我和夏目树分在同一组！）
落雪老师满意地看着我们的反应，轻轻拍了拍手："请被点名的同学今天放学后到操场集合，进行接力训练~"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淡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到底想干什么？）
——
放学后的操场被夕阳染成橘红色。
我站在跑道上，烦躁地踢着脚下的橡胶颗粒。夏目树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
（这家伙……果然也来了。）
（是被强迫的吗？）
小野葵和藤原千夏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像两只兴奋的小鸟。
"大家集合~"
落雪老师不知何时换上了运动服，银白色短发在风中轻轻晃动。她手里拿着接力棒，看起来像个初中生混进了高中体育祭。
"首先，确定棒次。"她环视我们四人，"第一棒速度要快，第二棒弯道技术要好，第三棒需要稳定性……"
她的目光在我和夏目树之间来回扫视。
"星野同学跑最后一棒。"
（……嗯？）
我皱眉："为什么？"
"因为你的爆发力最强。"落雪老师笑眯眯地说，"我看过你的体能测试数据哦。"
（……她连这个都知道？）
（明明才来学校没几天。）
"夏目同学跑第三棒。"
夏目树猛地抬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我不擅长。"
"没关系~"落雪老师晃了晃手指，"第三棒只需要稳稳地把接力棒交给最后一棒就行。"
（……她绝对是故意的！）
（这样我和夏目树就必须在交接区互动！）
藤原千夏举手："老师！我想跑第一棒！"
"批准！"落雪老师开心地说，"小野同学第二棒。"
小野葵紧张地绞着手指："我、我会努力的！"
"那么——"落雪老师把接力棒递给藤原千夏，"开始训练吧！"
——
夕阳西沉，我们的影子在跑道上拉得很长。
藤原千夏的第一棒跑得像阵风，金发在身后飞扬。小野葵接棒时差点摔倒，但还是拼命完成了第二棒。
现在，接力棒正朝着夏目树的方向传递。
（……这家伙，能行吗？）
夏目树站在交接区，姿势僵硬得像根木头。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小野葵，嘴唇抿得发白。
"接——棒！"
小野葵气喘吁吁地把接力棒塞进夏目树手里。
他愣了一下，随即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冲了出去——
（……好慢！）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夏目树以一种近乎散步的速度"奔跑"着。他的动作笨拙得令人心痛，仿佛每迈出一步都在与地心引力作斗争。
（这就是……"我"的运动神经？）
（太丢人了！）
终于，夏目树踉踉跄跄地跑到我面前，颤抖着伸出手："给、给你……"
我一把抓过接力棒，箭一般冲了出去。
风在耳边呼啸，跑道在脚下飞速后退。我拼命奔跑着，仿佛要把所有烦躁和困惑都甩在身后。
（为什么我要参加这种活动！）
（为什么落雪老师要这么做！）
（为什么夏目树会这么……）
冲过终点线时，我弯下腰，大口喘着气。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红色的跑道上。
"星野同学！好厉害！"藤原千夏欢呼着跑过来，"你跑得比田径部的还快！"
小野葵也气喘吁吁地跟上来："琉璃……太、太强了……"
夏目树站在远处，没有靠近。他的表情复杂，眼神闪烁不定。
落雪老师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递来一瓶水："怎么样，跑得开心吗？"
我猛地抬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的笑容丝毫未变："只是想让同学们增进感情而已~"
（骗人！）
（她分明是在试探什么！）
落雪老师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压低声音："明天继续训练哦。"
说完，她哼着歌走开了，银白色短发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个老师……）
（绝对有问题！）训练结束后，我瘫倒在操场边缘的樱花树下，大口喘着气。
四月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汗水顺着额头滑下，浸湿了鬓角的发丝，黏在脸颊上痒痒的。我抬手抹了一把，仰头望着头顶摇晃的绿叶。
（累死了……）
（为什么我要遭这种罪？）
远处还能听到落雪老师指挥其他项目训练的声音，银铃般的嗓音在春风中格外清晰。
"接下来是跳高组~"
"跨栏的同学注意姿势哦~"
我闭上眼睛，试图屏蔽这些噪音。
（那个可疑的老师……）
（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突然，身旁的草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微微睁开眼——夏目树正小心翼翼地在我旁边坐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他的黑发被汗水打湿，有几绺黏在额前，呼吸还有些急促。
（……这家伙居然也过来了。）
我们谁都没说话，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在耳边回荡。
过了好一会儿，夏目树突然开口："……你跑得很快。"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宁静。
我侧过头看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的线条干净利落。
（……原来从这个角度看"自己"，是这样的感觉。）
"你跑得很慢。"我实话实说。
夏目树的耳尖瞬间红了。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地上的草叶："……我知道。"
（……意外的老实。）
我又闭上眼睛。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缓解了运动后的燥热。
"为什么要参加？"我突然问道。
夏目树沉默了一会儿："……老师要求的。"
"你可以拒绝。"
"你也是。"
我睁开眼，发现他正看着我，黑色的瞳孔里映着细碎的阳光。
（……他说得对。）
（我们都可以拒绝。）
（但都没有。）
我移开视线："我只是觉得麻烦。"
夏目树轻轻"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揪草叶。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和前世的我一样，有咬指甲的习惯。
（连这种小习惯都一样……）
一片樱花花瓣随风飘落，正好落在他的肩膀上。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帮他拂去——
"你们在这里啊！"
藤原千夏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我赶紧缩回手。
金发少女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怀里抱着几瓶运动饮料。她的脸颊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挂着汗珠，但笑容依然灿烂。
"给！补充水分~"
她不由分说地把饮料塞给我们，然后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完全不顾及个人空间。
"星野同学刚才跑得好帅！"藤原千夏双手捧着脸，眼睛闪闪发亮，"像风一样咻——地就冲出去了！"
（……这是什么形容。）
我默默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干渴。
夏目树小声道了谢，捧着饮料却没有喝，只是盯着瓶身上的标签发呆。
"夏目同学也很努力呢！"藤原千夏突然转向他，"虽然跑得有点慢，但是很认真！"
夏目树的憨厚的他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谢谢。"
（……这家伙也太看到女生就变成这样。）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性格差这么多？）
藤原千夏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窘迫，继续叽叽喳喳地说着训练的事。阳光透过树叶，在她金色的发丝上跳跃，像是镀了一层光晕。
我仰头望着天空。
（这样的午后……）
（倒也不算太坏。）
远处传来落雪老师的哨声，清脆地划破宁静。
"休息时间结束~"她的声音随风飘来，"接下来练习交接棒！"
我叹了口气，撑着草地站起来。夏目树也跟着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
藤原千夏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快点快点！老师说今天要练到完美为止！"
夏目树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又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他在想什么？）
我迈开脚步，跟上了藤原千夏。
树荫下的休憩时光，就这样悄然结束了。第九话
训练结束后的傍晚，天空被染成橘红色，云层像被火烧过一样。
我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夏目树还坐在位置上，慢条斯理地把课本塞进包里，动作细致得像是要把每一页纸都抚平。藤原千夏早就蹦蹦跳跳地跑去找其他朋友了，临走前还冲我们挥了挥手，金发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小野葵站在门口等我，粉色双马尾随着她左右张望的动作轻轻晃动。
"琉璃！快点啦！"她催促道。
我拉上书包拉链，瞥了一眼夏目树："你走哪边？"
他抬起头，黑发下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没想到我会问他。
"……西口。"
"哦，我们也是。"
他抿了抿嘴，没说话，但收拾东西的动作明显快了一点。
我们三个一起走出校门，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小野葵走在我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的训练有多累，但语气里却带着掩不住的兴奋。夏目树走在稍远一点的位置，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低垂，像是在数地上的石子。
（……这家伙，还是这么安静。）
路过便利店时，小野葵突然停下脚步："啊！我想买饮料！"
她拽着我的袖子就往店里冲，夏目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
冷气迎面扑来，驱散了夏日的燥热。小野葵直奔饮料柜，纠结着要选柠檬味还是蜜桃味的汽水。我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转头发现夏目树站在零食区前，盯着货架上的薯片发呆。
（……他该不会是在犹豫买不买吧？）
我走过去，随手拿了一包盐味的递给他："这个好吃。"
他愣了一下，接过薯片，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背，又迅速缩了回去。
"……谢谢。"
声音很轻，但比之前自然多了。
小野葵最终抱着一堆零食和饮料回来，笑嘻嘻地分给我们："给！训练辛苦了！"
夏目树捧着汽水和薯片，表情有些无措，但还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走出便利店，夕阳已经沉下去一半，天空变成深蓝色和橘红色交织的模样。小野葵一边走一边咬着吸管，突然指着天空喊道："快看！飞机云！"
我们抬头望去，一道白色的细线划过天际，像是把天空切成了两半。
"真漂亮啊……"小野葵感叹道。
夏目树也仰着头，黑发被晚风吹得微微晃动。他的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柔和，嘴角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这样的表情，倒是很少见。）
（前世的"我"，也会因为这种小事而觉得开心吗？）
我们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座小公园时，小野葵突然提议："要不要去荡秋千？"
"……现在？"我有些无语。
"反正还早嘛！"她拽着我的手臂，眼睛亮晶晶的，"而且夏目同学也一起来吧？"
夏目树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飘忽："……我……"
"走吧走吧！"小野葵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公园里走。
（……这家伙，真是自来熟。）
公园里没什么人，秋千空荡荡地挂在架子上。小野葵一屁股坐上去，用力蹬地，秋千立刻高高荡起，她的笑声随着风飘过来。
"琉璃！夏目同学！你们也来啊！"
我叹了口气，走到另一个秋千前坐下。夏目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在离我们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动作小心得像是在试探秋千的承重能力。
（……至于吗？）
我用力一蹬，秋千立刻荡了起来。风迎面扑来，带着夏夜特有的清凉。小野葵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夏目树的秋千则只是轻微地晃动着，像是怕摔下去一样。
（……真怂。）
我荡得更高了，几乎能看见远处的屋顶。夕阳的余晖洒在皮肤上，暖洋洋的。
（……好像，还不错。）
（这样的傍晚。）
（和她们一起。）
小野葵突然喊道："夏目同学！再高一点嘛！"
夏目树抓着铁链的手指微微发白，声音有些发抖："……这样就好。"
"诶——太没意思了！"
我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表情紧绷，眉头微蹙，像是真的在害怕。
（……不会吧？）
（"我"居然怕荡秋千？）
我放慢速度，让秋千渐渐停下来。小野葵见状，也疑惑地减速，最后跳下秋千跑到我旁边："怎么了？"
"没什么。"我站起身，"该回去了。"
夏目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也跟着站起来，耳尖还有些红。
小野葵眨了眨眼，突然恍然大悟："啊！夏目同学该不会是……怕高？"
他的身体明显僵住了，眼神飘向别处："……不是。"
（……明明就是。）
小野葵却笑了起来："没关系啦！我小时候也怕，后来被哥哥硬拉着玩了几次就习惯了！"
她拍了拍夏目树的肩膀，语气轻快："下次我们再来！慢慢适应就好了！"
夏目树低着头，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离开公园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小野葵走在前面，哼着歌，时不时回头跟我们说话。夏目树走在我旁边，安静得像一道影子。
（……这样的日常。）
（好像，也不坏。）
走到分岔路口时，小野葵挥了挥手："我往这边！明天见！"
"明天见。"
她蹦蹦跳跳地跑远了，粉色双马尾在路灯下一晃一晃的。
剩下我和夏目树站在原地，一时无言。
"……我走这边。"他指了指右边的路。
"嗯。"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明天见。"
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
我点点头："明天见。"
他转身离去，背影在路灯下渐渐拉长，最后消失在拐角处。
我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夜空。星星已经出来了，稀疏地散落在深蓝色的天幕上。
（……做女生，好像还挺不错的。）
（至少，不再是一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