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视角.............夏日的黄昏总是拖得很长，橘红色的光晕染透了半边天空。我和星野琉璃、小野葵一起走出校门时，空气里还残留着白天的燥热，但风已经带上了一丝凉意。
小野葵走在前面，粉色双马尾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星野琉璃走在我旁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疏远也不亲近。她的蓝发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侧脸被暮色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真奇怪。）
（明明才认识不久，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路过便利店时，小野葵嚷嚷着要买饮料，拽着星野琉璃就冲了进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冷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燥热。
星野琉璃随手拿了瓶矿泉水，而我站在零食区前，盯着货架上的薯片发呆。
（盐味还是酱油味……）
（算了，还是不买了吧。）
正想着，一包盐味薯片突然递到我面前。
"这个好吃。"
星野琉璃的声音很平静，像是随口一提。我愣了一下，接过薯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又迅速缩了回来。
（……好凉。）
（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矿泉水瓶一样凉。）
"……谢谢。"
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小，但她似乎听到了，轻轻点了点头。
走出便利店，小野葵把汽水分给我们，自己则抱着一堆零食，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给！训练辛苦了！"
我捧着汽水和薯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又小声说了句"谢谢"。
（……真是糟糕。）
（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夕阳渐渐沉下去，天空从橘红变成深蓝。小野葵突然指着天空喊道："快看！飞机云！"
我们抬头望去，一道白色的细线划过天际，像是把天空切成了两半。
"真漂亮啊……"小野葵感叹道。
我仰着头，看着那道飞机云慢慢扩散、消散，心里突然涌上一丝莫名的情绪。
（……像是看到了什么转瞬即逝的东西。）
（明明只是普通的自然现象而已。）
小野葵提议去公园荡秋千，星野琉璃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跟着去了。而我——
（……秋千啊。）
（很久没玩过了。）
公园里的秋千空荡荡的，铁链在风中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小野葵一屁股坐上去，用力蹬地，秋千立刻高高荡起，她的笑声随着风飘过来。
"琉璃！夏目同学！你们也来啊！"
星野琉璃叹了口气，坐到另一个秋千上，动作干脆利落。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坐了上去，双手紧紧抓住铁链。
（……有点高。）
小野葵荡得越来越高，笑声也越来越大。星野琉璃也不甘示弱，秋千几乎要飞到与地面平行的高度。而我——
（……不行。）
（太高了。）
胃部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搐，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夏目同学！再高一点嘛！"
小野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但我只能僵硬地摇头："……这样就好。"
星野琉璃瞥了我一眼，突然放慢了速度，让秋千渐渐停下来。
"怎么了？"小野葵疑惑地问。
"没什么。"星野琉璃站起身，"该回去了。"
（……她注意到了？）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跟着站起来，耳尖有些发烫。
小野葵眨了眨眼，突然恍然大悟："啊！夏目同学该不会是……怕高？"
（……被看穿了。）
身体瞬间僵住，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别处："……不是。"
（……真是丢脸。）
（明明只是秋千而已。）
小野葵却笑了起来："没关系啦！我小时候也怕，后来被哥哥硬拉着玩了几次就习惯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轻快："下次我们再来！慢慢适应就好了！"
（……下次？）
（还会有下次吗？）
我低着头，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离开公园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照亮了回家的路。小野葵走在前面，哼着歌，时不时回头跟我们说话。星野琉璃走在我旁边，安静得像一道影子。
（……这样的傍晚。）
（好像，也不坏。）
走到分岔路口时，小野葵挥了挥手："我往这边！明天见！"
"明天见。"
她蹦蹦跳跳地跑远了，粉色双马尾在路灯下一晃一晃的。
剩下我和星野琉璃站在原地，一时无言。
"……我走这边。"我指了指右边的路。
"嗯。"
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明天见。"
（……声音比想象中要稳。）
她点点头："明天见。"
我转身离去，背影在路灯下渐渐拉长。
回家的路很安静，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和远处传来的犬吠声。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灯下——
"奶奶？"
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家门口张望。听到我的声音，她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小树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声音沙哑却温柔，像是秋日的枯叶轻轻摩擦。
"……学校有点事。"
我快步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
"重不重？"
"不重不重。"奶奶笑着摇头，"就是买了点菜，想着你训练回来会饿。"
（……她记得我今天有训练？）
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但嘴上还是说道："下次别等我了，晚上风大。"
"哎呀，我闲着也是闲着。"
奶奶慢慢走进屋里，背影佝偻却坚定。我跟着进去，把购物袋放到厨房，然后帮她倒了杯热茶。
"今天怎么样？"奶奶坐在沙发上，接过茶杯，"训练累不累？"
"……还行。"
"交到朋友了吗？"
（……朋友？）
（星野琉璃和小野葵……算是朋友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头："……嗯。"
奶奶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那就好。"
她喝了一口茶，突然问道："是女孩子吗？"
"……！"
手一抖，差点打翻茶杯："……为什么这么问？"
"哎呀，就是随便问问。"奶奶笑眯眯地说，"小树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嘛。"
（……完全不是那样。）
耳根不自觉地发烫，我低下头，盯着茶杯里晃动的倒影："……只是同学而已。"
"好好好，同学。"
奶奶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但也没再追问。
窗外，夜色渐深。远处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朋友吗？）
（……或许吧。）
晚饭是简单的味噌汤和烤鱼。奶奶坐在我对面，慢吞吞地挑着鱼刺，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白发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霜。
"树，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还行。"
我低头扒着饭，避开她探询的目光。米饭蒸得有点硬，嚼在嘴里沙沙作响。
"交到朋友了吗？"
筷子顿了一下。
（朋友……）
（星野琉璃和小野葵那样的，算是朋友吗？）
"……算是吧。"
奶奶的眼睛亮了一下，皱纹舒展开来："那就好，那就好。"
她没再追问，只是把挑好刺的鱼肉夹到我碗里。
吃完饭，我主动收拾了碗筷。水流冲过盘子的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窗外传来邻居家电视的声音，隐约能听到综艺节目夸张的笑声。
（……真是吵闹。）
回到房间，我关上门，长舒一口气。书包随手丢在地上，整个人瘫进椅子里。电脑屏幕亮起来，桌面上是前几天下载的《肯普法》最新一集。
（……看一集吧。）
点开播放器，熟悉的OP响起。画面里，主角莫名其妙变成女生，开始了混乱的校园生活。
（变成女生啊……）
（如果真的能变成女生，会是什么感觉？）
我盯着屏幕，思绪却飘远了。
（像星野琉璃那样？）
（还是像藤原千夏那样？）
动画里的主角正为突如其来的性别转换苦恼，而我却忍不住想——
（如果真的能变成女生，或许也不错？）
（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为了未来焦虑。）
（不用想着以后要考什么大学，找什么工作，赚多少钱才能养活自己和奶奶。）
（不用被期待，不用被比较，不用被说"你是男孩子，要坚强"。）
屏幕上的主角穿着女装，手忙脚乱地应付着周围人的目光。弹幕飘过一片"哈哈哈"和"我懂"。
（……真的懂吗？）
（那种被困在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的感觉。）
我关掉动画，仰头靠在椅背上。天花板上的污渍在灯光下形成奇怪的形状，像是一只展翅的鸟。
（当男生太累了。）
（要赚钱，要照顾家人，要表现得坚强可靠。）
（当女生的话……）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不堪的念头。
（像网上说的那样，躺着就能赚钱？）
（把腿张开就能轻松活下去？）
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我猛地坐直身体，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椅子的扶手。
（……我在想什么啊。）
（这种肮脏的想法。）
（星野琉璃和藤原千夏她们，也是每天努力生活着的啊。）
（凭什么觉得女生就活得轻松？）
（真是……恶心。）
我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胸口那股莫名的焦躁。
窗外传来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刺耳的引擎声划破夜空。
（……睡不着。）
拿起手机，LINE群里静悄悄的。班级群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下午，是小野葵发的体育祭加油打气的表情包。
（要不要给谁发消息？）
手指悬在星野琉璃的头像上方，最终还是缩了回来。
（……太晚了。）
（而且，说什么呢？）
（"我觉得当女生比较好"？）
（会被当成变态吧。）
我关掉手机，整个人瘫在床上。被子有股淡淡的阳光味道，应该是奶奶今天刚晒过的。
（明天还要训练。）
（体育祭……）
（接力赛……）
（和星野琉璃交接棒……）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意识开始模糊。
在即将坠入梦乡的前一刻，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如果星野琉璃知道我这些想法，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惊讶？厌恶？还是……）
黑暗吞噬了最后的思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