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推动

作者:最爱蓝毛 更新时间:2025/4/16 18:43:00 字数:4615

明天就是体育祭了。

整个下午,全校学生都被赶到操场上进行"开幕式彩排"。九月的太阳依旧毒辣,塑胶跑道被烤出一股刺鼻的橡胶味,热气从脚底蒸上来,烫得人站不住脚。

"各班按指定位置列队——"

校长的声音通过劣质扩音器传来,夹杂着刺耳的电流杂音。我站在班级队伍的中段,眯着眼看向主席台。校领导们排排坐,人手一瓶矿泉水,头顶还撑着遮阳伞。而我们——

(像一群待烤的咸鱼。)

"现在进行入场式演练!一年级A班准备!"

小野葵站在我前面,粉色双马尾蔫巴巴地耷拉着,校服后背已经湿透了一片。她转过头,有气无力地说:"琉璃……我要融化了……"

"再坚持一下。"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快结束了。"

(才怪。)

(这种形式主义的彩排,至少还要折腾两小时。)

一年级A班迈着稀稀拉拉的步伐走过主席台,口号喊得七零八落。校长皱着眉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教导主任则拿着喇叭大喊:"精气神!注意精气神!"

(……精气神能当饭吃吗?)

藤原千夏不知何时溜到了我旁边,金发扎成高马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彩排结束后有冰淇淋哦~"

"真的?"小野葵瞬间复活。

"骗你干嘛~学生会的学姐偷偷告诉我的。"

(……这种收买人心的手段。)

(倒是很有效。)

夏目树站在队伍末尾,黑发下的脸被晒得泛红。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裤缝,显然也对这种无聊的彩排感到烦躁。

"一年级B班!准备!"

我们班慢吞吞地挪到跑道起点。班长站在队伍最前面,举着班牌的手微微发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热的。

"齐步——走!"

队伍像条垂死的蚯蚓一样蠕动起来。主席台上的校领导们交头接耳,时不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一二一!一二一!"

教导主任的喇叭声刺破耳膜。

走到主席台正前方时,班长突然扯着嗓子喊:"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

全班:"……"

(???)

(这什么年代的口号啊?!)

队伍瞬间乱成一团。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有人一脸茫然地跟着喊,还有人干脆假装没听见。主席台上的校长脸色铁青。

我站在班级队伍的中段,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塑胶跑道被晒得发烫,热气从鞋底一直蒸到小腿肚。前排的小野葵不停用手扇着风,粉色双马尾蔫巴巴地耷拉在肩上;藤原千夏倒是精神十足,正踮着脚给隔壁班的女生编辫子。

"安静!"班主任落雪老师不知何时出现在队伍前方。她今天难得穿了运动服,银白色短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按照预案,现在模拟突发踩踏事故——"

话音未落,后排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所有人齐刷刷回头——

夏目树直挺挺地倒在了跑道上。

"有人中暑了!"

"医务室!快叫医务室!"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我挤开围观的同学,看见夏目树脸色惨白地躺在滚烫的塑胶跑道上,黑发被汗水浸透,黏在额头上。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干得起了皮。

(这家伙......)

(明明体质这么差还站在太阳底下发呆。)

落雪老师快步走来,蹲下身摸了摸夏目树的额头:"不是中暑。"她突然掀起他的袖口——

密密麻麻的淤青暴露在阳光下。

"这是......"

"训练伤。"医务室的老师不知何时赶到了现场,"最近很多学生都这样,为了体育祭拼命练习。"

我盯着那些淤青,突然想起这几天放学后,总能看到夏目树一个人在操场角落练习交接棒的身影。

(明明跑得那么烂......)

(还这么拼命......)

"演习暂停!"校长拿着扩音器喊道,"各班带回!"

回教室的路上,藤原千夏凑到我耳边:"听说夏目同学每晚都偷偷加练到七点多......"

她的金发蹭得我脸颊发痒,带着淡淡的草莓洗发水味道。

"为什么这么拼命?"

"不知道呢~"藤原歪着头,"不过刚才医务室老师说,他的脚踝也肿得很厉害......"

教室里的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却吹不散闷热的空气。我望着窗外空荡荡的操场,突然想起昨天傍晚看到的场景——

夕阳下,夏目树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起跑。他的动作笨拙得像个刚学走路的孩子,但眼神却专注得可怕。每一次摔倒,他都立刻爬起来,连灰尘都顾不上拍。

(简直......)

(像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一样。)

放学铃响起时,我鬼使神差地往医务室走去。

推开门,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夏目树正坐在床边,笨拙地往脚踝上贴膏药。看到我进来,他手一抖,膏药"啪"地贴歪了。

"......有事?"

声音比平时还要干涩。

我没说话,走过去抢过他手里的膏药,对准红肿的脚踝用力按了下去——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把手缩回去。

"白痴。"我撕开包装纸,"这样练只会适得其反。"

夏目树低着头,黑发垂下来遮住了表情:"......我知道。"

"知道还练?"

"因为......"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不想拖后腿。"

医务室的窗帘被风吹起,阳光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远处传来棒球部的训练声,金属球棒击球的脆响在黄昏中格外清晰。

我盯着他缠满绷带的手腕,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家伙......)

(是在和自己较劲啊。)

窗外,夕阳把云层染成了橘红色。体育祭的彩旗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像是无数只挥动的手。

医务室的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夕阳的光线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夏目树坐在床边,脚踝上歪歪扭扭地贴着我刚给他换上的膏药。他低着头,黑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我开口,又顿住,"……算了。"

(该说什么?)

("别太拼命"?)

("受伤了就休息"?)

(这种话,前世的"我"也听不进去吧。)

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藤原千夏探进半个脑袋:"星野同学!老师找你——"

她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突然停在我们身上,眼睛亮了起来:"啊!打扰了!"

"砰!"

门又被关上了。

(……这家伙。)

夏目树的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他慌乱地站起身:"我、我先回去了……"

"站住。"

我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他僵在原地,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好细。)

(手腕比想象中还要细。)

(明明个子不矮,却瘦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跑一样。)

"坐下。"我松开手,"脚踝还想不想要了?"

他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坐回床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谢谢。"

医务室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尴尬。)

(太尴尬了。)

(为什么我要在这里照顾"自己"啊?)

我随手从药柜里翻出绷带,扔到他面前:"自己缠。"

夏目树盯着那卷绷带看了几秒,伸手拿起来,动作笨拙地开始往脚踝上绕。

(……果然不会。)

(前世的"我"连创可贴都贴不好。)

我叹了口气,一把抢过绷带:"给我。"

他愣了一下,乖乖把脚伸过来。

(……像只被驯服的猫一样。)

我蹲下身,握住他的脚踝。他的皮肤很凉,脚踝处的红肿却烫得吓人。绷带一圈圈缠上去,他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手指紧紧攥住了床单。

(……疼吗?)

(明明训练的时候摔得那么狠,却一声不吭。)

(现在倒是知道紧张了?)

"为什么这么拼命?"我头也不抬地问。

夏目树沉默了一会儿:"……不想拖后腿。"

"就因为这个?"

"……嗯。"

(骗人。)

我系好绷带,抬头看他:"你讨厌跑步吧?"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秘密。

(果然。)

(前世的"我"最讨厌的就是团体活动。)

(尤其是体育课。)

(明明可以拒绝的……)

(为什么非要勉强自己?)

夏目树避开我的视线,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是觉得,偶尔试试也不错。"

(……什么?)

他抬起头,黑色的眼睛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像你这样。"

(……像我?)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医务室的门又被推开,这次是小野葵。她手里抱着一堆零食,粉色双马尾因为奔跑而微微凌乱:"琉璃!我买了面包和饮料——"

她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突然停在我们身上。

"啊!"

"砰!"

门又关上了。

(……今天是怎么回事?)

夏目树的耳尖已经红得能滴血,他慌乱地站起身:"我、我真的该回去了……"

"等等。"

我从书包里翻出运动护腕,扔给他:"明天戴上这个。"

他接住护腕,愣了几秒,突然笑了。

(……笑了?)

(这家伙居然会笑?)

不是礼貌性的微笑,也不是尴尬的假笑,而是真真切切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事情的笑容。

"谢谢。"他说,"明天见。"

夕阳的光线透过窗户,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明天见。)

(体育祭……)

(会怎么样呢?)

医务室的门第三次被推开,这次是藤原千夏和小野葵一起探进脑袋:"结束了吗?"

"……你们够了。"

窗外,体育祭的彩旗在晚风中轻轻飘扬。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混着夏末傍晚特有的燥热,黏糊糊地糊在皮肤上。夏目树站在门口,单肩背着书包,另一只手攥着我给他的护腕,指节微微发白。

"我送你回去。"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夏目树猛地抬头,黑发下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不用。"

"少废话。"我抓起书包,"你这样子能自己走回去?"

他的脚踝还肿着,绷带下隐约透出药膏的气味。医务室的老师临走前特意叮嘱,让他至少休息一晚,不要剧烈运动。

(……明明是个笨蛋。)

(还逞强。)

夏目树抿着嘴没说话,耳尖却悄悄红了。他慢吞吞地挪到走廊上,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像是怕踩碎什么似的。

夕阳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影子比我的矮半个头,轮廓却意外地清晰,像是被镀了一层金边。

(……原来从这个角度看,"我"是这样的。)

教学楼已经空了,只剩下值日生打扫的声音。拖把划过地板的声响在走廊上回荡,偶尔夹杂着水桶晃动的"哐当"声。

夏目树走得很慢,右脚几乎不敢用力。下楼梯时,他的手指紧紧抓住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真麻烦。)

我一把拽过他的书包:"给我。"

"……我能拿。"

"闭嘴。"

书包比想象中要轻,里面只装了几本课本和笔记。夏目树的手腕上还贴着膏药,青紫色的淤痕从袖口露出来一小截。

(……练得这么狠。)

(明明跑得那么烂。)

(却还是拼命练习。)

(简直……)

(像在看过去的自己一样。)

校门口的风很大,吹得制服领子啪啪作响。夏目树的头发被风吹乱,有几缕黏在额头上,显得格外狼狈。

"你家住哪边?"

"……不用送了。"

"我问你住哪边。"

他沉默了一会儿,指了指西边的路口:"……青叶町。"

(……还挺远。)

(这个状态走回去,脚踝怕是要废了。)

我叹了口气,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夏目树瞪大眼睛:"……太贵了。"

"我请客。"

"……不行。"

"那你付钱?"

他立刻不说话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护腕。

(……果然。)

(前世的"我"也是这么抠门。)

出租车里冷气开得很足,皮革座椅散发着淡淡的清洁剂味道。夏目树缩在角落,像是要把自己嵌进车门里一样。他的膝盖紧紧并拢,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像个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至于吗?)

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便利店、公园、住宅区……熟悉的街景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暖。夏目树盯着窗外,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为什么……"

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引擎声盖过。

"……为什么要帮我?"

(……谁知道呢。)

我也看向窗外,行道树的影子在车窗上飞快掠过。

"因为你看上去很蠢。"

夏目树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嘴角却微微上扬:"……谢谢。"

(……笑什么笑。)

(笨蛋。)

出租车在青叶町的一栋老旧公寓前停下。夏目树小心翼翼地挪下车,站在路边犹豫了一会儿:"……要上来喝杯茶吗?"

(……这是什么老套的台词。)

我看了眼时间:"不了。"

"……哦。"

他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像是被泼了冷水的猫。

(……啧。)

"明天见。"我转身要走。

"等等!"

夏目树突然喊住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这个……给你。"

纸袋里装着几块手工饼干,形状歪歪扭扭的,有的还烤焦了。

"家政课做的……"他低着头,"虽然不太好看……"

(……这是什么时候做的?)

(明明脚都肿了……)

我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甜得发腻,还有股淡淡的焦糊味。

(……难吃死了。)

"……谢谢。"

夏目树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奖励。

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街灯一盏盏亮起。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真是的。)

(这样的"我"……)

(居然有点帅,唉,我在想什么啊?)

"明天别迟到了。"我挥了挥手,"笨蛋。"

夏目树站在原地,直到出租车拐过街角,还能在后视镜里看到他挥手的样子。

(体育祭……)

(会怎么样呢?)

口袋里,饼干的焦香味混着药膏的气息,在夏夜的暖风中慢慢消散。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