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了。
林修从“穿越者”一路干成了“魔法实验器材清洗员”。
每天和烧坏的坩埚打交道，蹲在魔法残渣池边，听老板用“魔力波动不稳”来暗示他拖延症。
他原以为自己会是天命之子，如今的目标只剩——月底别扣工资。
今天是“王都联合勇者团队招聘会”。
据说——只要投递简历，就能领取一张午餐券。
林修站在人潮最末端，眼神坚定，像一头饥饿的猎食者。
他不想当勇者，他只是饿了。
“你哪所学院毕业的？”
“……没有学院。”
“下一个。”
“魔法主修方向？”
“我……主要负责刷锅。”
“刷走，下一个。”
他被刷了第十次，脚底发麻，胃在抗议，午餐券还没着落。
林修打算溜去后场，偷杯免费的果汁润润喉。
结果刚一转身，身后传来一句声音：
“喂，你。”
他回头。
声音来自招聘区最角落的摊位——
一张破桌子，半边歪椅，一条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桌布盖在上面，桌布上还能隐约看到“魔导肥料”四个字。
桌上竖着一块牌子，用木炭歪歪扭扭写着：
混饭吃远征队（试运营）
目标：吃饱、活着、能跑路就不硬刚。
林修沉默了两秒，怀疑自己是不是饿到出现幻觉。
坐在摊位后的是一个穿着黑斗篷的青年，头发乱得像窝了鸟，脸上挂着职业级的疲惫和眼神空洞。
他叼着一根还没点燃的魔导烟卷，手里拿着的，正是刚才被某位面试官吹飞出去的那张简历。
林修一眼认出来——那是他的。
这份简历，今天已经第一百次被命运玩弄。
只不过这次，它终于落在了一个愿意多看两眼的人手里。
“林修，二十七岁，擅长刷锅、记账、躲债，还有微笑服务……”
黑斗篷青年念得一本正经，声音低哑而郑重，仿佛在诵读某种古老契约。
他抬起头看着林修，认真点头：“不错，正是我们要找的人才。”
“……你是认真的吗？”林修半信半疑。
“你可以理解为，我们不招能打的。”青年耸耸肩，“我们招的是，能活下来的。”
说着，他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木质徽章，边角磨损严重，表面还沾着一点果酱不明来源。
啪的一声，徽章被拍在桌上。
林修低头一看：
那是一块用干掉的史莱姆壳打磨出来的徽章，边缘还有点黏黏的，看起来像没洗干净。
徽章表面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字：
等吃混死俱乐部
背后还有一行小字：
“吃饱饭，睡好觉。”
“我们现在正式向你发出入队邀请。”黑斗篷青年语气郑重，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欢迎加入——等吃混死俱乐部。”
林修盯着那徽章，又抬头看了看对面那张写满倦意的脸——黑眼圈深得像是七年没休假。
他陷入了沉思。
“……你们工资怎么算？”
林修问得十分认真。
黑斗篷青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坐直了身子，神情罕见地变得庄重。
一种与他那窝乱发和烟味外套格格不入的职业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我们是绩效制。”他说。
林修眨了眨眼：“……啊？”
“完成一个委托拿一次酬劳，任务风险越低，酬劳也越低。”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放心——我们一般不接高风险的。”
林修：“……”
一股“这就是诈骗团伙吧”的直觉油然而生。
他转身就走，目标直指不远处的果汁摊。
“哎！别走，实在不行我给你加点底薪！”
那声音一急，瞬间变调，像极了王都那种贴满‘日结五金’的黑工招工摊。
林修的脚步依然没有停。
“我们还有年终奖！”
林修头也不回。
“我们还包吃包住！童叟无欺！”
——“唰”的一声，林修出现在他面前，仿佛瞬间移动。
神情严肃得像在审讯：“真的吗？”
“当然。”青年一本正经地点头，“我们吃得不多，住得也不挑。昨天晚饭是一锅咸菜炖魔猪肉——虽然最后只剩咸菜味；宿舍是朋友地下室，地板有点潮，不过夏天特别凉快。”
林修沉默了两秒：“……你说实话的时候，比骗人还吓人。”
“那是因为我从不骗人。”青年拍拍胸口，“我只是提前把现实标准调低，让你更容易接受人生。”
林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还有，不是我说，这附近几家队伍你投了也白投。”青年压低声音，一副“内行分析”的模样，“他们只要贵族后裔、魔法学院优等生、圣物适配者、血统稀有、神明眷顾、天赋觉醒型选手……你有吗？”
林修看着他，语气平淡：“……我会洗锅。”
青年顿时眼前一亮，语气无比真挚：“这就是我们要的！”
“别人招的是战士，我们招的是活人。只要你不主动送命，混到最后的一定是你我这种人。”
他说着，伸出手来：“黎川，目前是小队队长，二级冒险者，擅长制定——撤退路线。”
林修看了看他，又扫了一眼那张写着“能跑路就不硬刚”的牌子。
“林修，穿越者。擅长锅类器皿清洗，七年未死。”
两人郑重地握了握手，
握出了点“边缘人生存联盟”的惺惺相惜。
黎川把那块微黏的徽章递给他，语气低沉：“欢迎加入。干得久了你就会明白——这世界不是看谁最强，是看谁能混。”
林修接过徽章，低头端详了几秒，
壳子硬、边角破、还粘着一点不明果酱。
他轻轻一叹：“真有点……”
话没说完，他抬起头，表情严肃认真：
“——说好的午餐券，去哪儿领？”
黎川愣了下，随即毫无羞耻地转头朝摊位后方大喊：
“喂！新队员就位！收拾收拾，去抢饭了！”
摊位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裹着斗篷、头发乱得像团棉花糖的女神官慢吞吞地探出头来，眼神迷离、气息混乱，一看就是刚从睡梦里爬起来。
“……啊？这么快吗？”她眨了眨眼，语气像是刚梦见自己还在放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