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鹏举望着秦叶快步离去的背影,晨风掀起她墨色的长发,明明是平日里熟悉的清冷身影,此刻却让他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往常师父罚完他,总会带着三分不耐和七分威严,眼神冷得能结冰,可方才那双眼睛里,却闪过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慌乱,像是被人撞破秘密的稚童。
他下意识摸了摸缠着绷带的手臂,伤口处还残留着龙血草混合解药的清凉感。昨夜迷迷糊糊间,他记得有双带着凉意的手喂自己服下解药,动作虽有些粗鲁,却在擦拭嘴角药渍时意外轻柔。那时他以为是错觉,可此刻看着秦叶匆匆逃离的模样,心底突然泛起涟漪。
“师父莫不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摇头否决。堂堂太乙金仙,怎会为一个徒弟的伤势挂怀?但记忆却不受控地涌来——上个月他在秘境中毒,昏迷前恍惚看到秦叶周身萦绕着焦急的灵力波动;半月前她生辰,自己悄悄备下的桂花酿,第二日竟发现酒坛空了,连平时最嫌弃甜食的师父,嘴角都沾着糖霜。
他低头看着地上秦叶裙摆扫落的几片碎叶,弯腰拾起时,指尖触到一片还带着晨露的花瓣。那是昨日被罚前,他偷偷别在她发间的野蔷薇,此刻却不知何时遗落在此。于鹏举将花瓣攥在掌心,突然想起秦叶转身时耳尖不自然的红晕,那抹绯色与记忆中她挥剑时的冷冽判若两人。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他喃喃自语,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转过回廊时,他看见秦叶站在廊下,背对着自己仰头望着天空,发间玉簪歪斜,晨光里的身影竟显得有些无措。这与记忆中那个永远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师父截然不同,倒像是……像是被心事困扰的少女。
于鹏举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喉咙发紧。他突然意识到,或许从某个被忽视的瞬间开始,他与师父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师徒。而秦叶那些反常的举动,那些藏在严厉惩罚下的温柔,那些刻意掩饰的慌乱,此刻都像拼图般,在他脑海中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却炽热的轮廓。
于鹏举脸有点红,耳尖几乎要烧起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细碎的晨光穿过廊下紫藤花架,在他发烫的脸颊上投下斑驳的影,连带着指尖攥着的蔷薇花瓣都在微微发颤。他明明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连向前半步的勇气都没有,生怕惊动了前方那个看似平静、实则浑身散发着紧绷气息的身影。
“一定是我想多了……”他在心里拼命说服自己,指甲却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记忆不受控地闪回昨夜——意识模糊之际,他确实感受到秦叶的气息萦绕在身侧,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有轻柔的发丝扫过自己的额头。可当他想要抓住这份温暖时,又听见秦叶冷冽的声音:“再不好起来,下次罚得更重。”
此刻看着秦叶歪斜的玉簪,他突然很想上前替她扶正,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猛地咬住舌尖,疼痛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异样情绪。远处传来杂役清扫落叶的声响,他慌乱地将花瓣塞进袖中,转身时撞翻了廊下的青瓷花盆,“哐当”碎裂声惊得秦叶猛然回头。
“谁?”秦叶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威严,却在看清是于鹏举时骤然变调。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于鹏举感觉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他瞥见秦叶耳尖也泛着可疑的红,却听她强装镇定道:“走路不长眼?还不快收拾干净!”
“是、是!”于鹏举弯腰去捡碎片,手指被瓷片划破也浑然不觉。他偷偷抬眼,看见秦叶背过身整理发簪的动作格外僵硬,裙摆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起伏。他突然意识到,或许那些藏在严厉惩罚下的温柔,那些看似随意的关切,从来都不是他的错觉——只是此刻的他,既期待又害怕,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在师徒名分下悄然生长的情愫。
秦叶盘腿坐在洞府寒玉床上,周身萦绕着狂暴的灵力漩涡,却在听见远处御剑声彻底消失后,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哼!他又死不了。”她咬着牙将这句话重复了两遍,声音却比平日里冷厉三分,像是要借此驱散心底莫名的牵挂。洞壁上的冰棱被灵力震得簌簌掉落,在寂静中碎成晶莹的齑粉。
她强行收敛心神,结印的双手却微微发颤。被封印的力量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如同被困千年的凶兽,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往日里,这种疼痛只会让她愈发清醒,可此刻,于鹏举临走时攥着玉簪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如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当第三道灵力屏障即将冲破时,她眼前突然闪过少年苍白的脸——那是昨夜喂药时,他因疼痛而蹙起的眉峰。
“噗!”一口鲜血喷在身前的结界上,将淡蓝色的光芒染成刺目的猩红。秦叶狼狈地抹去嘴角血迹,发间散落的碎发黏在汗湿的脸颊,却顾不上整理。她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分神,明明只要再坚持片刻,就能解开上古封印,可那个总是闯祸的徒弟,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搅乱了她的道心。
洞外忽起一阵狂风,卷起满地枯叶拍打在石门上。秦叶猛地睁眼,眼中杀意翻涌,却不知这怒意究竟是冲着封印,还是冲着自己。她扯下腰间的缚仙索,将自己牢牢捆在寒玉柱上,勒进皮肉的剧痛让神志稍稍清明。“秦叶,你可是太乙金仙。”她对着洞顶垂下的冰锥冷笑,声音在空旷的洞府里回荡,“一个区区徒弟,也能乱了你的道?”
然而,当她再次调动灵力冲击封印时,记忆却不受控地回溯。初遇时于鹏举浑身是血跪在她面前求收留的模样,被罚后偷偷在她窗台上放的野蔷薇,还有方才他弯腰捡玉簪时,阳光落在他发梢的温柔光晕……这些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苦心维持的冷静彻底冲垮。又一道灵力反噬袭来,她重重撞在寒玉柱上,却在意识模糊前,听见自己心底的一声叹息——原来有些情愫,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成了比封印更难挣脱的桎梏。
暮色如浓稠的墨汁浸透容毅森林,瘴气在腐叶间翻涌,凝成青紫色的雾霭。于鹏举踏着倒伏的荆棘藤蔓前行,玄色衣摆扫过沾着黏液的蛛网,竟未沾染分毫。他抬手抹去额角汗珠,腕间师父所赠的护腕泛着幽蓝微光——正是这道符咒,让沿途低阶妖兽闻风丧胆,远远遁入密林深处。
“无趣。”他抽出腰间软剑,剑锋劈开一株拦路的枯树,木屑纷飞间惊起几只巴掌大的血翅蝠。这些吸食腐肉的魔物嗅到生人气味,立刻发出尖锐嘶鸣,猩红复眼在暮色中连成诡异的光带。于鹏举唇角勾起冷笑,软剑挽出三朵剑花,剑气所过之处,蝠群如断线的风筝般坠落,腥臭黑血溅在苔藓上,腾起阵阵白烟。
就在他准备继续深入时,地面突然传来细微震颤。枯叶下的泥土如沸腾的沸水翻涌,三条碗口粗的毒蟒破土而出。蛇信吞吐间,三角头颅上的猩红肉冠泛着油光,显然是吸收了百年瘴气的妖物。于鹏举瞳孔微缩,却不闪不避,软剑在掌心旋出银轮,与扑来的蟒身轰然相撞。
“当!”金铁交鸣之声震得林间飞鸟四散。毒蟒吃痛,蛇尾横扫,将身旁巨树拦腰击断。于鹏举借力跃上半空,足尖点在断裂的树干上,反手一剑刺入蛇眼。滚烫的蛇血喷涌而出,腥气熏得他皱眉,却仍死死扣住剑柄,硬生生将整颗蛇头斩落。
其余两条毒蟒见状,竟不再贸然进攻,而是盘成防御姿态,蛇尾搅动地面卷起毒雾。于鹏举抹了把脸,任由毒液在皮肤上灼出细小血泡,突然放声大笑:“总算有点意思!”他周身灵力暴涨,衣袂猎猎作响,软剑化作流光穿梭在毒雾间,每一次挥砍都带起妖物的哀嚎。
百米外的古枫树上,一双琥珀色竖瞳正静静注视着这场厮杀。树影间隐现一袭暗紫色纱裙,裙摆缀着的狼牙坠饰随着呼吸轻轻摇晃。女子赤足踩在碗口粗的枝桠上,海藻般的长发垂落,发间缠绕着几缕银丝——那是她猎杀千年银瞳狐所得的战利品。
“人类?”她轻启朱唇,露出森白尖牙,声音像毒蛇吐信般嘶嘶作响。指尖抚过腰间弯刀,刀身镌刻的古老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自她占据这片领地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人类修士,明明不过金丹修为,却敢在她的地盘肆意屠戮妖物。
于鹏举的第三剑精准刺中另一条毒蟒的七寸。垂死的妖物疯狂扭动,将周围树木撞得东倒西歪。他借力腾空,却在落地瞬间警觉——地面不知何时爬满墨色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缠住他的脚踝。抬头望去,最后一条毒蟒口中竟吐出一团漆黑的内丹,蛇身随之急速干瘪,显然是要以自爆重创敌人。
“来得好!”于鹏举不退反进,软剑直指内丹。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古枫树上的女子突然轻笑出声。她指尖轻弹,一枚带着紫色火焰的骨针破空而出,精准刺入毒蟒眉心。妖物的自爆被强行中断,内丹在空中炸裂成碎片,散落的妖丹精华化作点点星光,被女子手中突然出现的玉瓶尽数吸收。
于鹏举这才发现暗处的窥视者,警惕地持剑而立。月光穿透林间薄雾,照亮女子妖异的面容:眼尾生着蝶翼状的鳞片,鼻梁两侧分布着细密的银纹,唇角还沾着新鲜的血渍——不知是何时猎杀了其他猎物。她歪着头打量于鹏举,琥珀色竖瞳流转着危险的光芒,仿佛在审视一件新奇的玩物。
“小郎君的剑,倒是利落。”她纵身跃下,落地时竟未发出半点声响。弯刀在掌心旋转,刀风卷起于鹏举额前碎发,“只是,在别人的地盘撒野,是不是该付出点代价?”话音未落,四周的藤蔓突然暴涨,如同活物般缠向他的咽喉。
于鹏举挥剑斩断藤蔓,却见女子身影一闪,竟出现在他身后。带着血腥气的呼吸喷在颈侧,弯刀已抵住他的后心:“不如,用你的心脏,来赔我那些死去的‘宠物’?”她故意将“宠物”二字咬得极重,语气中满是戏谑与杀意。
于鹏举握紧剑柄,却未贸然反击。他能感觉到,眼前的妖物实力深不可测,绝非寻常妖王可比。正僵持间,他突然注意到女子发间缠绕的银丝,以及她耳后隐约可见的鳞片——这分明是传说中最嗜杀的九幽蛇妖!
“阁下若想要我性命,方才大可袖手旁观,何必多此一举?”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得不像是身陷绝境,“再说,我若死了,谁来陪阁下玩玩?”说罢,竟反手握住弯刀刀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枯叶上开出妖异的花。
九幽蛇妖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她收回弯刀,指尖划过于鹏举掌心伤口,舔去指腹的鲜血:“有点意思。既然如此,小郎君不如跟我回巢穴,咱们慢慢‘玩玩’?”她故意拉长尾音,妖异的笑声回荡在林间,惊起无数夜枭。
于鹏举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擦拭掉掌心血迹。护腕上的符咒突然发烫——那是师父设下的警示,提醒他已身处极度危险之中。可不知为何,他望着蛇妖摇曳的紫色裙摆,反而勾起唇角。或许,这场意外的相遇,会比他预想的更加精彩。
夜幕彻底笼罩森林,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迷雾深处。唯有满地狼藉的战场,以及尚未完全消散的血腥气,昭示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而在暗处,更多的妖物正蠢蠢欲动,注视着这场人与妖的奇特对峙,等待着局势的下一步发展。
于鹏举蜷缩在巢穴角落的石床上,耳尖捕捉着洞外传来的窸窸窣声响。九幽蛇妖的玉瓶正吞吐着妖丹精华,淡紫色的光晕将她的身影映在洞壁上,忽明忽暗的影子扭曲成诡谲的形状。他死死盯着那抹剪影,掌心缓缓贴上藏在袖中的瞬移符——这是师父秦叶亲手所制,虽不足以逃出森林,却能让他争取到一线生机。
三更梆子声穿透瘴气传来,于鹏举屏住呼吸。蛇妖盘成环形的尾巴终于不再摆动,鳞片摩擦的细微声响渐渐停歇。他数着对方绵长的呼吸,直到确认她已陷入沉睡,才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滑下石床。瞬移符在指尖发烫,他最后望了眼洞口垂落的钟乳石,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林间腐叶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于鹏举却无暇顾及。他发足狂奔,灵力在经脉中奔涌,护腕上的符咒因过度使用泛起刺目的红光。然而,当他自以为冲出了蛇妖的势力范围时,脚下的土地突然化作粘稠的黑泥,将他的双腿死死困住。
“小郎君这么着急去哪儿?”熟悉的嘶鸣声从头顶传来。于鹏举抬头,瞳孔猛地收缩——只见一条足有水缸粗的紫鳞巨蛇盘踞在古枫枝头,蛇信吞吐间,森白獠牙滴落的毒液将地面腐蚀出阵阵白烟。更令人胆寒的是,蛇首上方漂浮着半透明的人形虚影,与此前那个妖娆女子别无二致。
巨蛇突然发出震天嘶吼,蛇身剧烈扭动间,鳞片摩擦出耀眼的电光。于鹏举还未反应过来,一股巨力便将他卷上半空。他挣扎着挥剑,却发现软剑劈在蛇鳞上竟迸出火星,虎口被震得发麻。下一秒,蛇尾横扫而来,他只觉眼前一黑,重重摔落在地。
“想跑?”虚影缓缓凝聚成人形,蛇妖赤足踩在枯叶上,裙摆扫过之处,腐烂的草木竟重新焕发生机。她伸手捏住于鹏举的下巴,指尖的凉意混着腥甜气息扑面而来,“人类真是贪心又愚蠢,明明感知不到我的境界,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于鹏举被掐得几乎窒息,却仍强撑着开口:“你究竟...什么实力?”
蛇妖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林间飞鸟四散奔逃。她松开手,周身气势骤然暴涨,方圆百米内的树木纷纷炸裂成齑粉。紫色的灵力漩涡在她身后凝聚,化作三头六臂的魔神虚影,每只手中都握着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法器。
“睁大你的眼睛看好了。”她指尖点在于鹏举眉心,一股浩瀚的神识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识海。于鹏举眼前浮现出惊涛骇浪般的画面:星河倒转,日月湮灭,无数仙人在紫色雷劫中灰飞烟灭。当画面消散时,他已是冷汗淋漓,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大罗金仙二重。”蛇妖俯身与他平视,琥珀色竖瞳中倒映着他惊恐的面容,“在这片森林里,我就是天。而你...”她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不过是我新抓到的,会喘气的玩物罢了。”
于鹏举这才明白,自己方才的挣扎是何等可笑。大罗金仙的威压如实质般压在他肩头,金丹期的修为在这等存在面前,不过是蝼蚁与巨龙的差距。他望着蛇妖身后若隐若现的魔神虚影,突然想起师父秦叶——那个总以严厉面目示人的女子,此刻竟成了他心底唯一的依靠。
“带回去吧。”蛇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巨蛇立刻游弋过来,将瑟瑟发抖的于鹏举卷住。离开前,她捡起于鹏举掉落的软剑,指尖拂过剑身,原本寒光凛凛的剑刃竟开始扭曲变形,“下次再敢逃跑,我就把你的骨头抽出来,做成我的新玩具。”
夜色重新笼罩森林,唯有远处传来的凄厉惨叫,昭示着这场逃亡的彻底失败。而于鹏举被巨蛇缠绕着拖回巢穴时,脑海中最后闪过的念头却是——师父,我恐怕...真的回不去了。
当蛇妖彻底化为人形的刹那,林间瘴气都似被她的光华驱散。她赤足踩在覆满青苔的岩石上,暗紫色纱裙随风轻扬,露出若隐若现的银鳞纹路。发间银丝与墨色长发交织,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琥珀色竖瞳流转着勾魂摄魄的笑意,唇角微扬时,两颗尖牙若藏若现,将妖异与魅惑完美融合。
于鹏举刚从地上撑起身子,目光不经意间撞入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呼吸陡然一滞。他看着蛇妖抬手拨弄发丝,腕间的狼牙坠饰随着动作轻晃,肌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处险境。直到蛇妖迈着慵懒的步伐逼近,身上裹挟着的血腥与冷香气息扑面而来,他才猛地回过神,慌乱地别开脸,耳尖却不受控地泛起红晕。
“记住了,我乃九幽。”蛇妖九幽伸出指尖,挑起于鹏举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这片容毅森林,自万年前吞噬最后一位上仙开始,便是我的领地。”她说话时吐气如兰,尾音却带着森冷的威慑,“而你,是近百年来第一个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撒野的有趣人类。”
九幽突然收回手,转身时裙摆扫过满地狼藉,所过之处,枯萎的藤蔓竟重新焕发生机。她背对月光而立,身姿曼妙如起舞的蝶,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你的气息我喜欢,你霸气的样子我也很喜欢。”她猛地回头,眼中的光芒炽热得惊人,“那么,跟着我吧。我能给你滔天的权势、无尽的法宝,更能让你跻身仙班——我绝对比人类当你师父要好得多。”
说着,九幽周身灵力翻涌,紫色的光华凝聚成万千剑影,在空中盘旋呼啸。她轻轻挥手,一道剑影便精准地劈开十丈外的巨石,碎石飞溅间,她再度逼近于鹏举,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畔:“想想看,跟着那个连自身封印都解不开的人类,你能有什么出息?在我身边,你将成为这三界都要忌惮的存在。”
于鹏举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痛让他短暂清醒,师父秦叶的面容不受控地浮现在脑海——想起她严厉惩罚时眼底藏着的关切,想起她偷偷准备的疗伤圣药,想起她为自己精心打造的护腕。他强压下心底的动摇,猛地后退一步,直视九幽的眼睛,声音虽有些颤抖,却透着坚定:“抱歉,我的师父...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师父。”
于鹏举的瞳孔骤然收缩,元婴期的灵力在经脉中剧烈翻涌,震得周身枯叶簌簌作响。他死死盯着九幽勾着笑意的嘴角,喉结艰难地滚动:“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师父?”话音未落,腰间师父所赠的玉佩突然发烫,仿佛在呼应他心底的不安。
九幽赤足碾过满地碎石,银鳞纹路在月光下流转如星河。她歪着头打量于鹏举紧绷的下颌线,突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尾音却带着毒蛇吐信的嘶嘶声:“小郎君,你当我这万余年的修行是白费的?”她骤然欺身而上,指尖擦过于鹏举颈侧,惊起一片细密的战栗,“你身上沾着她的气息——那是太乙金仙特有的清冷淡雅,混着龙血草的苦涩,早在你踏入森林时,我便闻出来了。”
于鹏举下意识后撤半步,却撞进她张开的怀抱。九幽的长发如瀑倾泻,将两人笼罩在带着腥甜气息的阴影里。她贴着他耳畔轻语,温热的吐息惊得他浑身汗毛倒竖:“秦叶...那位心高气傲的执法仙官。我与她倒是有些渊源——数万年前仙魔大战,她亲手斩落我半条尾巴。”她突然攥住于鹏举的手腕,指甲刺破皮肤,“不过比起她当年的狠厉,现在倒像被磨平了爪子的家猫。”
林间夜风卷起枯叶,却吹不散九幽周身萦绕的压迫感。于鹏举望着她眼尾流转的妖异紫芒,突然意识到师父身上那些陈年旧伤,或许都与眼前这个妖物有关。他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怒意,灵力在掌心凝聚成刃:“既然如此,你抓我,是想向她寻仇?”
“寻仇?”九幽猛地后仰大笑,三头六臂的魔神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她现在连自身封印都解不开,我若想报仇,随时能取她性命。”她骤然收住笑,指尖挑起于鹏举的下巴,琥珀色竖瞳里翻涌着近乎偏执的疯狂,“我要的是...看着她珍视的东西,一点点毁在她面前。而你...”她的舌尖舔过他流血的伤口,“就是最好的筹码。”
于鹏举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他想起秦叶深夜为他熬药的背影,想起她藏在严厉下的温柔,此刻全都化作利刃,狠狠扎进心脏。腰间玉佩烫得几乎灼伤皮肤,他突然爆发出全部灵力,却被九幽轻易捏住手腕。她将他按在布满青苔的岩壁上,唇瓣擦过他颤抖的耳垂:“别挣扎了,小郎君。你逃不掉的——就像当年的秦叶,也逃不过的”
于鹏举被九幽带回巢穴后,被迫蜷缩在散发着腥气的角落。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滴滴答答坠着毒液,在地面蚀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深坑。他表面顺从地低垂着头,余光却死死盯着九幽盘坐在玉座上吞吐妖丹精华的身影,掌心悄然摸到怀中藏着的传音符——那是秦叶亲手炼制,据说即便相隔万里也能传递讯息。
他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尽量让颤抖的指尖保持平稳。九幽每一次鳞片摩擦的声响都让他心脏骤缩,好在妖物似乎沉浸在吸收力量的状态,暂时无暇顾及他。于鹏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愈发冷静,趁着九幽闭目凝神的刹那,他迅速将传音符捏碎,灵力顺着符文脉络注入其中。
“师父救我……”他在心底默念,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传音符化作一道微弱的金光没入掌心,可就在讯息即将发出的瞬间,洞室内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如胶。于鹏举惊恐地发现,周身灵力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传音符的光芒在皮肤下疯狂挣扎,却始终无法突破禁锢。
“小郎君在做什么小动作?”九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洞悉一切的戏谑。于鹏举抬头,正撞见她琥珀色竖瞳中流转的杀意,蛇尾不知何时已缠上他的脚踝,冰凉的鳞片带着令人战栗的压迫感。
他强作镇定,声音却难掩颤抖:“不过是活动筋骨。”
“哦?”九幽缓缓起身,紫色纱裙扫过地面,所过之处的石块都泛起细密的裂纹。她抬手轻轻一抓,于鹏举体内躁动的传音符光芒竟被逼出体外,在空中凝成一张残破的符纸,“秦叶的传音符?看来她还挺宝贝你。”
符纸在她指尖燃烧,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九幽俯身逼近,吐气如兰:“省省力气吧,这片森林被我布下了锁灵阵,任何讯息都别想传出去——除非……”她突然咬住于鹏举的耳垂,尖牙刺破皮肤的瞬间,舌尖舔过渗出的血珠,“你能求我放你一马。”
于鹏举浑身绷紧,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示弱的声音。而九幽看着他倔强的模样,眼中的笑意愈发浓烈,仿佛猫戏老鼠般享受着这场博弈。洞穴深处,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似乎有更恐怖的存在,正在黑暗中等待着猎物。
九幽指尖绕着一缕银丝发梢,琥珀色竖瞳流转着玩味的光,盯着于鹏举紧绷的侧脸突然轻笑出声:“你要叫她也行,你叫吧。”尾音拖得极长,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未等他反应,蛇尾已如闪电般缠住他的腰肢,“不过得换个地方——我倒想看看,那位高高在上的太乙金仙,听到徒儿呼救会是什么表情。”
于鹏举被勒得闷哼一声,却在瞥见九幽眼中闪烁的恶意时浑身发冷。他被凌空提起,穿过洞穴蜿蜒的甬道,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在急速后退中拖成流光,照见两侧岩壁上密密麻麻的爪痕与暗红血迹。直到潮湿的瘴气扑面而来,他才意识到已到巢穴之外。
夜色中的容毅森林如同巨兽张开的獠牙,腐叶堆里磷火明灭,参天古木的枝桠间垂落着黏腻的蛛丝。九幽将他重重甩在布满青苔的岩石上,碎石划破掌心的瞬间,于鹏举听到身后传来骨骼重组的脆响。他猛地回头,正撞见三丈长的紫鳞巨蛇昂起头颅,蛇信吞吐间喷出的毒气将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而蛇首上方,半透明的人形虚影正凝出九幽妖异的面容。
“叫吧。”九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震得于鹏举耳膜生疼,“用上你全部的灵力,最好让整个东荒都听见。”巨蛇突然俯冲而下,蛇尾扫过地面掀起腥风,“若是叫得不够大声——”她的指尖抵住他喉间,“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下来,串在树梢当风铃。”
于鹏举盯着蛇瞳中自己狼狈的倒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林间的夜枭突然发出凄厉长鸣,惊起漫天黑雾。他深吸一口气,灵力在经脉中疯狂运转,正要开口,却见九幽指尖凝聚出紫色火焰,妖异的火苗舔舐着他的衣角:“对了,忘了提醒你——若敢耍什么花招,这片森林里的十万妖物,会在三息之内将你撕成碎片。”
瘴气裹着腐臭的气息灌入鼻腔,于鹏举望着头顶浓稠如墨的云层,突然想起秦叶教他引气入体时的严厉眼神。他闭上眼,将所有的不甘与恐惧化作嘶吼:“师父!救我——”声浪如利剑劈开雾霭,惊得远处的山峦都传来回响。而九幽盘在巨树上,蛇尾有节奏地敲打树干,仿佛在为这场“求救表演”打着节拍。
九幽绕着于鹏举缓缓踱步,紫色纱裙拖过潮湿的地面,留下一道泛着磷光的痕迹。她指尖轻轻划过岩壁,那些被毒气腐蚀的石块瞬间崩解成齑粉,琥珀色竖瞳里翻涌着近乎癫狂的期待:“你说我是以人形见她,还是蛇形?”尾音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在林间回荡出诡异的叠响。
不等回答,她突然化作一道紫影,瞬息间在人蛇形态间切换三次。人形时,暗紫色纱裙下若隐若现的银鳞泛着冷光,唇角勾起的弧度充满挑衅;化作巨蛇时,三丈长的身躯盘绕在古树上,鳞片摩擦出刺目的电光,信子吞吐间喷出的毒气将整片灌木丛腐蚀成黑色焦土。“人形更方便欣赏她的表情,”她忽然贴近于鹏举耳畔,呼出的气息带着腐肉的腥甜,“可蛇形……”蛇尾突然缠住他的脚踝,猛地将人倒提而起,“更能让她想起当年被斩落半条尾巴的滋味。”
于鹏举被勒得几乎窒息,却仍倔强地瞪着那双妖异的竖瞳。九幽见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林间飞鸟四散奔逃,树冠上堆积的腐叶如雨点般落下。她突然将人重重摔在布满尖刺的藤蔓上,自己则化作人形,赤足踩在于鹏举胸口,发间银丝随着动作轻晃:“或许该让她看看,曾经最得意的弟子,如今像条丧家犬般任我摆布。”说着,她指尖凝聚出紫色火焰,火苗舔舐着于鹏举的咽喉,“小郎君觉得呢?是要我撕碎你的衣衫,还是挑断你的脚筋,让她来收一具残躯?”
话音未落,远处的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清冷淡雅的灵力波动如潮水般涌来。九幽的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她猛地抬头望向天际,蛇信不受控地吞吐——那是秦叶特有的气息,混着龙血草的苦涩,裹挟着跨越万里的怒意。“看来不用选了。”她俯下身,獠牙擦过于鹏举颤抖的嘴唇,“就让她同时见识,曾经的执法仙官,如今连护着徒弟都这般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