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端着青瓷碗,正用木勺舀起最后一口南瓜粥。突然,电视机里传来一阵带着独特腔调的话语,她下意识抬眼望去。只见屏幕里,一位身着中山装的老者正襟危坐,用一本正经的徐州方言字正腔圆地说道:“徐州地方,历代大规模征战五十余次,是非曲直,难以论说,但史家无不注意到,正是在这个古战场上决定了多少代王朝的盛衰兴亡、此兴彼落,所以古代就有‘问鼎中原’之说。”老者神情肃穆,语气抑扬顿挫,与那充满地方特色的口音奇妙融合,让特蕾莎忍不住放下碗筷,饶有兴致地凑近电视机,想要听个明白。
全息投影在客厅墙面投出的战场硝烟中,特蕾莎正用银质汤匙搅动着悬浮在磁餐盘中的能量胶,忽然舱门感应到生物信号自动滑开。一道被量子防护层晕染出微光的身影迈了进来,银灰调的中央科技院制服衬得思天澜肩线笔直,他指尖还残留着拆解纳米元件时的蓝光,却已经噙着笑意调侃:"我的小特舰长,怎么在看21世纪的《大决战》?"
特蕾莎腕间的战术终端骤然亮起警告红光,她将磁餐盘重重按在悬浮桌上,金属碰撞声混着全息战场的炮火轰鸣:"哼,它自己给我推送的!"能量胶在震荡中凝成尖锐的冰晶状,折射着屏幕里淮海战役的血色光影。
思天澜伸手想要触碰她泛着冷光的战术护腕,却在触及前被斥力场弹开。他不恼反笑,腕间智能芯片投射出一串跳动的数据流:"检测到夫人情绪波动+17%,建议启动..."话未说完就被特蕾莎拍散了全息数据。
"思天澜!"特蕾莎背后的舰长徽章泛着危险的猩红,"你再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我现在就启动离婚程序!"她调出星舰主控界面,指尖在虚拟面板上划出刺目的红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周偷偷篡改了我的日程算法!"
思天澜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瞳孔里却流转着代码特有的幽蓝:"抗议无效,作为舰上首席AI安全官,有权为指挥官规避过度疲劳风险——"话音未落,特蕾莎的战术匕首已经擦着他耳际钉入身后的合金墙面,刀刃上闪烁的量子切割纹,正将墙面熔出蛛网状的裂痕。
思天澜指尖还停在半空,故意耷拉着肩膀,声音里带着夸张的委屈:“宝宝,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就在这瞬间,电视里的人物恰好提高声调,声画重叠的瞬间,两道“我不明白”在客厅里同时炸开。全息投影中,说方言的老者满脸困惑摊开双手,而眼前的思天澜被这奇妙的巧合惊得瞪圆眼睛,嘴角不受控地抽搐,憋笑憋得整张脸都涨成了绯红色。
特蕾莎原本紧绷的表情也有了瞬间松动,战术匕首的量子切割纹微微闪烁,却还是强撑着冷脸:“不准笑!”可她话音未落,思天澜已经破功,抱着肚子笑出了眼泪,全息战场的炮火在他身后轰鸣,反而衬得这不合时宜的笑声更加突兀。
思天澜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着特蕾莎眼底翻涌的暗芒,突然意识到玩笑开过了头。只见她抬手轻轻一挥,全息投影骤然消散,紧接着一记裹着量子震荡波的直拳轰向电视机。特制防爆玻璃在拳风下如蛛网般龟裂,迸溅的碎片像银灰色的流星划过舱室。
锋利的玻璃碎片擦过思天澜的脖颈,在防护层上划出细长的血痕。他下意识捂住伤口,却见特蕾莎已经站在面前。她垂眸盯着渗出的血珠,机械义眼泛起危险的红光,语气冷得像浸泡在液态氮里:"没事吧,伤到你了?"
话音未落,特蕾莎的手掌已经贴上他的伤口。纳米修复凝胶从她指缝渗出,可冰凉的触感让思天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比伤口更冷的,是她此刻眼底毫无温度的关切。舱室里警报器突然发出刺耳蜂鸣,被打碎的电视机残骸正不断释放着异常电磁脉冲,在两人之间织出噼啪作响的蓝色电弧。
思天澜任由纳米凝胶顺着脖颈滑落,在舱室冷光下折射出细碎的星芒。他不顾特蕾莎身上骤然亮起的警戒光纹,长臂一揽将人带进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她发顶泛着冷冽气息的银白发丝:"你看宝宝,明明很爱我,为什么要这么强势?"
特蕾莎的机械义眼闪过刺目的红光,腰间的战术匕首几乎要出鞘,可男人胸膛传来的温度却像某种特殊频率的脉冲,让她紧绷的神经莫名震颤。身后警报声依旧尖锐,破碎的电视机残骸不断迸射着火花,却不及此刻两人交叠的心跳声来得剧烈。她挣扎的动作渐渐放缓,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指尖的量子刃悄然消散,只在思天澜制服上留下几道淡淡的能量灼痕。
思天澜的指尖悬在特蕾莎泛着幽蓝冷光的机械义眼前,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舱室里警报声渐弱,只剩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在寂静中起伏。他眼眶泛红,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般沙哑:“对不起,当初没保护好你,导致你失去了一只眼。”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当年那场惨烈的星际突袭战中,能量弹擦着特蕾莎的面颊炸开。思天澜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如果我当初敢为你挡枪的话,你应该不会这样冷漠了。”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特蕾莎机械义眼的边缘,那里还残留着量子元件运转时细微的震颤,每一下都像是在叩击他的心。愧疚如同附骨之疽,在他心底疯狂生长,将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后悔与自责尽数翻涌而出。
特蕾莎的机械义眼迸射出刺目的红光,周身的量子护盾骤然亮起。她掌心凝聚起淡蓝色的斥力场,猛然发力将思天澜推开。巨大的冲击力让思天澜重重撞在舱室的合金墙上,金属表面瞬间凹陷出人形的痕迹。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听见了吗?”她的声音冰冷如星际间的暗物质,不带一丝温度。战术靴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两人之间愈发遥远的距离。
思天澜挣扎着站起身,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莎儿,不要这么绝情啊!”可回应他的只有舱门重重闭合的轰鸣。特蕾莎背对着他,纤细的身影却挺得笔直,在量子灯的照射下,拉出一道孤独又倔强的影子。她冷哼一声,伸手调出星舰的防护系统,将这个舱室的权限彻底锁定,仿佛要将所有的过往与情绪,都隔绝在这道冰冷的金属门后。
思天澜扶着撞出凹陷的合金墙缓缓起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墙面的划痕,喃喃自语:“唉,莎儿什么时候可以原谅我呢?”他垂眸整理好凌乱的制服,发梢还沾着方才擦碰的金属碎屑。
踱步到工作台前,全息投影自动亮起关于“高梦”的资料,无数数据流在空气中交织成神秘的光网。思天澜烦躁地挥散这些影像,金属腕表与操作台碰撞出清脆声响:“高梦已经来了半年了,研究大多都是猜想,谁也说不出科学的理论,还是别先研究他了,烦!”说着扯松领带,战术终端突然弹出特蕾莎的日程提醒,他望着屏幕上那串冰冷的指令,苦笑一声,最终还是将未发送的道歉讯息又一次删除。
思天澜瘫坐在工作台旁的悬浮椅上,金属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指节泛白得如同被寒霜包裹,喉间溢出一声自嘲的轻笑:“道歉有什么用呢…”记忆如利刃,将五年前那场星际混战的画面剜刻在视网膜上——能量弹撕裂虚空的蓝光中,特蕾莎纤薄的身躯挡在他身前,眼睛炸成碎片的瞬间,温热的血溅在他惊愕的瞳孔里。
“本来我可以挡下来……却让她承受了。”他突然狠狠攥住自己的头发,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怪我太懦弱了……”舱室的量子灯在头顶明灭,映得他眼底翻滚的懊悔如同沸腾的岩浆。指尖无意识划过制服胸口的中央科技院徽章,冰凉的触感却不及心脏处那团灼烧的愧疚,仿佛有无数纳米机器人正在啃噬他的理智,将每一寸回忆都淬成带刺的藤蔓,缠绕着心脏疯狂生长。
思天澜垂着头,额发遮住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泛着冷光的能量核心——那是能瞬间终结一切的武器。“要不…”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子,“活了40多年,可我却煎熬了4000年。”
在这个人均寿命300多年的星际时代,40岁的他不过是个少年模样,可特蕾莎失去义眼的画面,却在他的记忆里反复灼烧。每一次与她对视,她那只机械义眼闪烁的幽蓝光芒,都像是扎进他心脏的量子刃。他蜷缩起身子,双手抱住脑袋,指甲几乎掐进头皮:“我怎么有脸活着...”舱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与远处星舰引擎的嗡鸣交织,仿佛一曲绝望的挽歌。
思天澜撑着工作台缓缓起身,制服下摆垂落的金属链随着动作轻晃,在寂静的舱室里撞出细碎声响。他望着舷窗外飞速掠过的星云,指尖划过全息投影中特蕾莎的晋升履历——从普通士兵到星际舰长,每一条记录都刺得他眼眶发烫。“当时她只是一个普通士兵,现在都当舰长了…我离她越来越远了…”他的声音裹着浓稠的苦涩,像是被超新星引力场扭曲的电波。
喉结艰难滚动,他忽然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星舰的量子引擎轰鸣声中,叹息显得格外单薄。“算了,先把‘速粒’研究出来再…死吧,算是给她的补偿。”思天澜的瞳孔泛起数据流特有的幽蓝,全息屏上立刻跳出密密麻麻的公式,“有了这个,她应该可以升上将了。”颤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那些复杂的运算符号里,藏着他用命书写的赎罪信,而舷窗外的银河依旧璀璨,却照不进他满是裂痕的心底。
舰长室的冷色调灯光在特蕾莎银白的发丝上流转,她蜷缩着坐在泛着金属光泽的地板上,战术靴旁散落着半融化的能量胶包装。量子地图在头顶无声旋转,映得她机械义眼的蓝光忽明忽暗,怀中的膝盖紧贴着缀满勋章的制服,那里藏着当年受伤时思天澜慌乱止血的指痕。
“这个笨蛋…”她的声音像被星际尘埃过滤过般轻柔,尾音消散在通风系统的嗡鸣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膝盖,仿佛还能触到那天思天澜颤抖的温度。记忆里男人愧疚的眼神与方才争吵时的委屈重叠,特蕾莎忽然将脸埋进膝间,机械义眼的散热口发出轻微的嗡响——这是她情绪过载时才会出现的反应。舱室外警报声突然炸响,可她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抱紧自己,任由孤独的影子在身后越拉越长。
特蕾莎紧盯着监控屏幕,思天澜颓然的样子让她的心猛地揪起。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金属座椅被捏得发出细微的嘎吱声。“这个傻瓜。”她喃喃自语,机械义眼闪烁的频率乱了节拍。
舱室里的思天澜还在对着“速粒”的研究数据发呆,全然不知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低语,都通过量子线路传进了特蕾莎的耳中。特蕾莎咬着下唇,眼神里复杂的情绪翻涌,有心疼、有懊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为什么不跟我说呢?”特蕾莎轻声埋怨,手指在操作台上飞速敲击,调取着思天澜的各项生理数据。监控画面里的思天澜眉头紧皱,特蕾莎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心中一阵刺痛,仿佛那疲惫与痛苦也蔓延到了自己身上。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披上作战服,脚步匆匆地向思天澜的舱室走去,量子靴踏在地板上,发出坚定的声响。
特蕾莎的脚步顿在舱室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她紧咬着下唇,机械义眼的蓝光有些闪烁。“算了,就当惩罚他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明明是狠下心的话语,却藏不住心底的慌乱。
“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特蕾莎别过头,不想再看监控里思天澜憔悴的模样,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他愧疚的眼神。她的手指攥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星舰引擎的轰鸣声掩盖不住她剧烈的心跳。特蕾莎深吸一口气,转身背对着监控屏幕,可那画面却像烙印一般,挥之不去。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真的对思天澜的死活无动于衷,那所谓的惩罚,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舰桥内红光与蓝光交织,警报声突然转为柔和的提示音。战术操作员盯着闪烁的全息星图,转身时作战服肩章上的银质徽章碰出轻响:"舰长,前方发现类木行星,可以补充核聚变原料。"
特蕾莎正将额头抵在战术终端的冷却屏上,机械义眼的蓝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明灭不定。闻言她直起腰,指尖划过控制界面的动作却比往常慢了半拍:"好,去补充一下吧。"她的声音像是裹着层星际尘埃,尾音消散在通风系统的嗡鸣里,"我累了,不要先打扰我。"
舱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特蕾莎倚靠着冰冷的合金墙面缓缓滑坐,战术靴擦过地面发出细碎声响。方才监控画面里思天澜落寞的神情仍在她视网膜上灼烧,机械义眼突然发出过载警告的提示音。
舰桥外,操作员望着紧闭的舱门,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副舰长。对方摇头示意噤声,却瞥见特蕾莎遗落在指挥台上的半杯能量饮料——那抹本该莹蓝的液体,此刻早已凝成黯淡的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