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穹顶的夜明珠渐次黯淡，斜斜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将满地古籍的影子拉得老长。锦璃合上手中泛着微光的篆文典籍，九条狐尾在身后轻轻摆动，金芒顺着尾尖流淌，在地面勾勒出细碎的符文。“该走了。”她的声音像是裹挟着暮色，温柔却不容置疑。
月璃正踮着脚够高处的书卷，毛茸茸的尾巴垂在身后晃来晃去。听到这话，她顿时泄了气，琥珀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姐姐，我再玩一会好不好？”她拽着锦璃的衣袖轻轻摇晃，狐耳也跟着可怜巴巴地耷拉下来。
苏小棠将怀里的竹简整齐码好，目光悄悄落在锦璃身上。她注意到锦璃发间的赤玉簪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是方才月璃非要给她别上的。锦璃垂眸凝视着月璃，指尖拂过她炸起的尾巴，尾尖残留的灵力将月璃的发丝染成淡淡的金：“去吧，记得回来。”
月璃瞬间欢呼起来，尾巴在空中甩出漂亮的弧度。她“嗖”地窜出藏书阁，狐耳在晚风里高高竖起，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开满灵花的小径尽头。苏小棠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机械笔记本在怀中轻轻震动，屏幕上还记录着今日所学的篆文字符。
“她总是这样精力充沛。”苏小棠无奈地笑了笑，伸手理了理被月璃弄乱的鬓角。锦璃却站在原地未动，目光穿透重重楼阁，似乎还在注视着月璃的方向。她周身金芒如薄雾般扩散，将周围的灵力波动都纳入感知范围。
“她的九尾血脉正在觉醒。”锦璃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最近灵力波动愈发频繁，若不加以引导……”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抬手在虚空中画了道符文，符文化作流光没入月璃离去的方向。
苏小棠握紧了手中的竹简，那些看不懂的篆文此刻仿佛化作了燃烧的火焰。“我们会帮她的。”她坚定地说，“就像你教我们篆文那样，一步一步来。”锦璃转头看向她，金芒照亮苏小棠认真的眉眼，突然轻轻笑了。
“没错，一步一步来。”她重复道，九条狐尾缓缓收回体内，“先去吃些灵果，月璃回来时，应该饿坏了。”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们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空气中浮动着藏书阁特有的墨香，与暮色里若隐若现的灵草气息交织在一起。
月璃蹦蹦跳跳地穿梭在学院的回廊间，蓬松的狐尾扫过廊柱上垂落的紫藤花串，惊起一片淡紫色的花雨。她被远处传来的欢笑声吸引，循着声音跑到一处开阔的演武场。
此刻演武场上，数十名学员正围着中央的高台指指点点。月璃好奇地挤到前排，踮起脚尖望去，只见高台上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学员。男生手持长枪，周身缠绕着赤色火焰，枪尖迸发出的火光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红色；女生则握着一把通体幽蓝的软剑，剑锋所过之处凝结出冰棱，寒意顺着地面蔓延。
“是内门弟子的切磋！”身旁一名女学员激动地说道，“那个使枪的是赵师兄，火属性灵根，据说已经突破到金丹中期了！”
月璃眼睛亮晶晶的，尾巴不自觉地在空中摇晃：“好厉害！”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的比试，完全没注意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
“哪来的小丫头？”突然，一道带着轻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月璃回头，只见三名男学员抱着手臂站在那里，领头的男生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目光在她毛茸茸的狐耳和尾巴上扫来扫去，“从来没见过你，新来的？”
月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我、我是今天刚入学的！”
“哦？”男生挑眉，上前一步，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威压，“刚入学就敢跑到演武场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只有内门弟子和长老允许的人才能观战！”
周围的学员纷纷围了过来，窃窃私语声中夹杂着幸灾乐祸的笑。月璃的尾巴紧紧蜷在身后，小脸涨得通红：“我不知道……我这就走！”她转身想跑，却被男生伸手拦住了去路。
“想走？”男生冷笑一声，“没这么容易！破坏规矩，总得付出点代价！”他抬手就要去抓月璃的尾巴，突然，一道清脆的响声在演武场上回荡——月璃狠狠咬在了男生的手腕上！
“啊！”男生痛得大叫一声，慌忙甩开手，手腕上赫然留下两排整齐的牙印，“你这小畜生！敢咬我？！”他恼羞成怒，周身火焰暴涨，挥拳朝着月璃砸来。
月璃吓得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一声怒喝突然响起：“住手！”
这声怒吼如惊雷炸响，滚滚灵力化作实质声波，将演武场上蒸腾的火焰与寒霜尽数震碎。正在激烈交锋的赵师兄长枪凝滞在空中，枪尖滴落的火星熄灭成灰；持软剑的女学员手腕一颤，凝结的冰棱轰然崩裂，化作晶莹碎冰簌簌落地。两人惊愕地低头望去，只见演武场角落，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场面已陷入诡异的寂静。
被月璃咬了手腕的男生维持着挥拳的姿势僵在原地，他周身翻涌的火焰像是被无形大手掐住咽喉，瞬间黯淡成零星火星。周围围观的学员们齐刷刷后退三步，望着月璃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玄衣女子——那人银发如瀑倾泻，眉心一点朱砂红痣似血，手中玉笛横陈，笛身缠绕的红绸还在微微颤动，显然是方才施展了音波攻击。
“何人在此闹事？”女子声音冷若冰霜，玉笛轻扬间，一缕暗紫色灵力如毒蛇般缠住男生的脚踝。月璃趁机躲到女子身后，却发现女子身后还站着个手持折扇的白衣青年，那人正笑眯眯地抛着一枚铜钱，铜钱表面流转的金色符文映得他眼尾妖异生辉。
演武场高台传来衣袂破空声，赵师兄和女学员已飞身而下。赵师兄盯着银发女子腰间的长老令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林、林长老！这是场误会！”他偷瞄眼还在揉手腕的男生，咬牙道：“是周师弟不懂规矩！”
持剑女学员却盯着月璃发间晃动的赤玉簪，瞳孔猛地收缩——那簪子上雕刻的九尾狐纹，分明与院长书房里供奉的祖师信物如出一辙！她拽了拽赵师兄的袖子，压低声音：“师兄，这小狐狸……”
“都给我闭嘴！”林长老玉笛重重点地，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学院明文规定，不得私斗！尤其是对新生出手！”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缩在自己身后的月璃身上，“这孩子是……”
白衣青年突然摇着折扇凑过来，铜钱在指尖转出残影：“林师姐莫急，这小狐狸可是院长亲自批准入学的呢~”他故意拉长语调，扫过周姓男生时，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不如让她也上台比划比划？就当是入学试炼咯？”
“就她？”林长老上下打量着月璃单薄的身形，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重重叹了口气。这小狐狸连灵力波动都收不住，尾巴尖还在紧张地微微发抖，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上台比试的样子。
白衣青年摇着折扇凑近，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林长老原本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味：“小狐狸，可以打吗？”她弯腰与月璃平视，语气不自觉地放软。
月璃仰起头，澄澈的目光撞上林长老探究的眼神，狐耳抖了抖：“嗯，可以，吧？我试试！”她握紧小拳头，尾巴却不受控制地缠上林长老的手腕，掌心沁出的汗把对方袖口洇出深色痕迹。
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周姓男生捂着被咬的手腕，嗤笑道：“让个连筑基都不到的小崽子上台？林长老，这不是欺负人吗！”他话音未落，赵师兄突然 elbow 撞了撞他的肋骨——方才青年说话时，他分明瞥见对方袖口露出的混沌符文，那可是只有院长大人才能调动的禁术标记！
林长老直起身，玄衣猎猎作响：“既然要打，就按规矩来。周昊，你若胜了，可任选藏经阁一本黄阶功法；若输了……”她顿了顿，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就把上个月偷吃的十坛醉仙酿赔给我。”
月璃被推上高台时，双腿还在打颤。对面的周昊狞笑着抽出腰间软鞭，灵力注入的瞬间，鞭梢燃起幽蓝火焰：“小畜生，待会儿别哭着求饶！”他猛地甩动长鞭，火舌如毒蛇般扑向月璃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月璃突然闭眼。九条半透明的狐尾从身后骤然浮现，尾尖缠绕的金芒与火焰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本该脆弱的小狐狸在烈焰中旋转，裙摆掀起的气浪竟将燃烧的碎石卷上半空。
“九尾天狐血脉？！”赵师兄手中长枪当啷落地，惊呼声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林长老瞳孔骤缩，终于明白方才青年那句“她的血能浇灭你的赤阳鞭”是什么意思——此刻周昊的软鞭正在肉眼可见地黯淡，火焰被金芒灼烧得滋滋作响，仿佛遇上了天生克星。
台下众人呆若木鸡，手中的灵茶盏倾倒洒出，竟无人察觉。有人揉着眼睛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几个刚入门的小弟子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口中不停念叨着“九尾...是传说中的血脉”。远处倚着灵树的老学员猛地坐直身子，腰间酒葫芦“咚”地砸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液在石板上蜿蜒成河，映出高台上翻飞的小小身影。
议论声如潮水般漫开，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她周身金芒竟能压制火焰！这至少是金丹期的威压吧？”“可她身上完全没有修士的灵力波动，难道是天生灵体？”“快看她的尾巴！每一条都在吞吐星辰之力！”人群中不时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有修士甚至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生怕惊扰了这场震撼的对决。几个女学员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眼神中既惊恐又带着崇拜。而方才还嚣张的周昊的同伴们，此刻面面相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脚下无意识地挪动着，想要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月璃晃着还在微微发光的九条狐尾，裙摆沾满灰烬却丝毫不影响她亮晶晶的眼神。她踮着脚凑近林长老，发间赤玉簪随着动作轻晃，童真的目光里盛满期待：“内个，算我赢了吗？”尾音还带着欢快的颤音，毛茸茸的耳朵因为紧张轻轻颤动，沾着灰尘的鼻尖上还凝着细小的汗珠。
演武场死寂片刻，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议论声。周昊僵在原地，手中黯淡的软鞭“啪嗒”坠地，他盯着月璃半透明的狐尾，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话。林长老垂眸望着这个仰头等待答案的小狐狸，方才被灵力震乱的银发垂落额前，她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这孩子收招时特意避开要害，连掀起的气浪都绕过了围观人群。
林长老弯腰与月璃平视，伸手轻轻擦去她鼻尖的灰，眼中笑意愈浓：“自然算你赢。”话音未落，围观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夹杂着“九尾血脉果然名不虚传”的窃窃私语。
月璃欢呼一声，尾巴在空中欢快地甩成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周昊，大眼睛里满是认真：“大哥哥，虽然我赢了，但醉仙酿你不用赔给林长老哦，小孩子不能喝酒！”她晃着脑袋，语气笃定，模样可爱得让不少人忍俊不禁。
林长老闻言一怔，随即放声大笑，笑声惊起演武场边栖息的灵雀。她直起身子，目光扫过满脸尴尬的周昊，又看向躲在人群里脸色铁青的周昊同伴，抬手一挥：“听到没？小丫头心善，免去你的赔酒。还不快谢过！”
周昊如梦初醒，涨红着脸对着月璃抱拳：“多谢...多谢手下留情！”他此刻满心懊悔，早知道就不该小瞧这个看似柔弱的小狐狸。周围的学员们也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原本轻视的议论声变成了赞叹。
白衣青年摇着折扇踱过来，铜钱在指尖转出残影，笑着调侃：“小狐狸不仅实力强，还这么有爱心，日后定是咱们学院的风云人物！”月璃被夸得不好意思，耳朵害羞地往后缩，躲到林长老身后，只探出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张望。
林长老宠溺地摸了摸月璃的头，转身对众人道：“今日比试到此为止。都散了吧，莫要再以貌取人！”她又低头看向月璃，“走，带你去挑藏经阁的功法，想要什么尽管说。”
月璃从她身后探出身子，眼睛亮晶晶的：“那我能选学隐身术的书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欢快地蹦跳起来，尾巴卷住林长老的手腕，迫不及待地往藏经阁方向走去，全然不知自己方才的一战，已在学院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藏经阁深处，鎏金书架泛着微光，林长老将一卷刻满符文的玉简递给月璃，指尖凝着灵力轻轻点在她眉心：“这《千幻隐灵诀》适合九尾血脉，切记循序渐进。”月璃双手捧住玉简贴在脸颊，尾巴扫过地面带起细碎星光：“谢谢林长老！”她转身时，发间赤玉簪撞在书架上，清脆声响惊起沉睡的灵蝶。
暮色浸染回廊，月璃抱着玉简蹦蹦跳跳地往宿舍跑。路过镜湖时，她突然顿住——湖面倒映着自己身后若隐若现的九条狐尾，在霞光中流转着金红光芒。“原来我打架的时候这么威风！”她兴奋地原地转圈圈，惊得湖边栖息的白鹭扑棱棱飞起。
推开清晖苑的门，月璃刚喊出“小棠姐姐”，就看见苏小棠蹲在屋檐下调试机械傀儡，铜齿轮在她指尖飞速转动。锦璃倚着门框，手中捧着本篆文书卷，九条狐尾慵懒地垂在青石地上，尾尖正轻轻卷着月璃今早落在她那里的发绳。
“月璃，听说你在演武场闯祸了？”锦璃抬眸，赤玉簪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月璃吐了吐舌头，把玉简举得高高的：“没有闯祸！我赢了比试，还得了这本隐身术秘籍！”她迫不及待地翻开玉简，却因不熟练的指法让符文在空中乱跳，逗得苏小棠放下工具笑出了声。
晚风穿堂而过，卷起月璃的裙角。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裹着荷叶的灵果糕：“林长老给的！说奖励我打架还想着保护人。”锦璃伸手接过糕点，指尖擦过月璃沾着灰尘的手背，金芒顺着接触的地方轻轻拂过，瞬间将她的衣裳恢复洁净。
月璃歪头看着锦璃分发糕点，突然凑到苏小棠耳边小声说：“小棠姐姐，今天我打架的时候，尾巴自己就冒出来了！还会发光！”她边说边比划，尾巴在身后扫出欢快的弧线。苏小棠笑着揉乱她的头发，机械傀儡不知何时爬到月璃肩头，用机械手轻轻碰了碰她的狐耳。
夜幕渐深，三人围坐在石桌旁。锦璃开始教月璃辨认玉简上的篆文，苏小棠则将白天记下的典籍知识输入机械笔记本。月光透过花墙的缝隙洒在月璃专注的侧脸上，她咬着笔头认真抄写的模样，让锦璃眼中的笑意愈发温柔——或许，这个夜晚，会是许多故事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