狴犴单膝跪在破碎的青砖上,龙目里翻涌的杀意渐渐化作猩红的血丝,周身魔气如退潮般消散,只留下若有若无的暗紫色雾气萦绕指尖。她盯着地面上蜿蜒的血迹——那是负屃为护滕曜然所流,喉间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鸣:“姐姐,我不伤害他们……”话音未落,残存的魔气突然在掌心凝聚成尖锐的骨刺,“但他们必须加入我们,一起征服人类!”她猛地抬头,目光扫过三人,“鲛人族群的血不能白流,清心莲的仇也必须讨回来!”
狻猊身披的鎏金袈裟无风自动,背后的狮首虚影缓缓闭上双眼,额间佛印却诡异地泛起血色光芒。她转身时,慈悲的面容上竟浮起一抹森冷笑意,金色佛光与狴犴的魔气在空中缠绕成诡异的漩涡:“没错,你们必须要加入我们,让人类涂炭。”她抬手轻挥,两道佛光如锁链缠住白昭与负屃的手腕,“当年万仙阵后,妖族蛰伏太久了……如今,也该让那些自诩正义的修士,尝尝被碾压的滋味。”
白昭拼命挣扎,狐火在佛光束缚下忽明忽暗:“狻猊姐姐!你不是整日在佛座上诵经,说要慈悲为怀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琥珀色竖瞳里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也……”
“慈悲?”狻猊轻笑出声,笑声中却无半分温度,“当人类修士用诛仙剑刺穿妖族孩童胸膛时,他们的慈悲去了哪里?”她指尖凝聚的佛光突然化作锋利的刀刃,抵住滕曜然咽喉,“今日,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与我们并肩,看着人间生灵涂炭;要么……”刀刃划破皮肤,鲜血顺着剑锋滴落,“我便让你们先一步去见阎罗。”
负屃暗紫色灵力疯狂涌动,试图冲破束缚,却被佛光灼烧得滋滋作响:“狻猊!你疯了!这不是我们守护妖族的初衷!”她转头望向滕曜然,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小弟弟,是我连累了你……”
滕曜然握紧青冥镜残片,感受着镜中传来的温热灵力。他望着四周被魔气与佛光扭曲的天空,忽然想起碧游宫石壁上刻着的“有教无类”四字,喉咙发紧却字字清晰:“就算死,我也不会助你们为虐。截教弟子的剑,只斩不平,不向无辜。”
滕曜然的瞳孔骤然收缩,青冥镜残片在怀中突然发烫,一股陌生而冰冷的力量顺着经脉直冲灵台。他惊恐地想要后退,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嘴角不受控地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我愿意加入,两位姐姐,你们也加入吧。”声音依旧是熟悉的清朗,语调里却带着连他自己都陌生的阴鸷。
白昭的狐尾瞬间炸成蓬松的扇形,琥珀色竖瞳中满是惊恐:“小恩人!你说什么胡话!”她猛地扑过来,却被狻猊抬手一道佛光拦住,狐火撞上金光爆出刺啦作响的火花。负屃暗紫色灵力疯狂翻涌,额间冷汗滚滚而落:“不对劲!他的气息...被人篡改了!”
滕曜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着,内心的呐喊几乎要冲破胸膛:“啊!!怎么一回事?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抬起手,掌心缓缓凝聚出一团漆黑魔气——那分明是狴犴的力量。更可怕的是,他的意识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蚕食,记忆深处关于碧游宫的画面正在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鲛人幼崽凄厉的哭声、清心莲燃烧的惨状。
“看到了吗?”狻猊唇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佛印泛着妖异的红光,“当魔气渗入识海,再坚定的意志也会动摇。”她抬手轻挥,滕曜然周身顿时缠绕上更多黑色锁链,“现在,他不仅是你们的同伴,更是妖族复仇的利刃。”
狴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龙爪微微收紧:“姐姐这招...倒是比杀了他更有用。”她上前一步,周身魔气与滕曜然掌心的力量共鸣,“既然如此,就由你来亲手给人类修士送去‘惊喜’吧。”
滕曜然想要摇头,脖颈却僵硬得如同木偶。他看着自己转身面向白昭与负屃,听见从自己口中吐出森冷的话语:“二位,还不加入?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内心的嘶吼在识海中回荡,可身体却一步步逼近昔日并肩的同伴,青冥镜残片的温度越来越灼人,仿佛也在为这失控的局面悲鸣。
白昭的九条狐尾剧烈颤抖着,狐火在眼眶中明明灭灭。她死死盯着滕曜然脸上那抹不属于他的诡异笑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尖滴落:“放了滕曜然,我加入还不行吗!”声音凄厉如杜鹃泣血,整个宫殿的空气仿佛都被这声嘶吼凝固。她踉跄着向前半步,却被狻猊的佛光拦住,额间红梅簪子随着剧烈的喘息摇晃不止。
负屃暗紫色灵力在周身疯狂翻涌,试图冲破狻猊的禁锢,可每一次挣扎都换来佛光更凶狠的灼烧。她望着滕曜然空洞无神的双眼,想起少年为救白昭时毅然挡在天雷下的身影,想起他攥着碧游宫玉珏倔强声明截教教义的模样。喉间泛起腥甜,她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悲凉:“好!好一个魔功侵蚀!”她转头看向狴犴,目光如淬了毒的刃:“当年截教以命护妖族周全,今日我负屃便以身为质!放了他,我随你们去!”
狴犴龙目微微一怔,周身魔气泛起细微的涟漪。她盯着负屃染血的裙摆和白昭泛红的眼眶,利爪无意识地收紧又松开。狻猊却轻笑着抚过鎏金袈裟,额间佛印愈发猩红:“早如此,何必自讨苦吃?”她抬手一挥,缠绕在滕曜然身上的魔气锁链应声而断。
失去力量支撑的少年如断线风筝般倒下,白昭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狐尾稳稳接住他瘫软的身躯。她颤抖着伸手探向滕曜然的脉搏,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跳动,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负屃拖着受伤的身躯走到两人身边,暗紫色灵力化作温和的光流,轻轻包裹住少年苍白的面容。
“记住你们的承诺。”狴犴的声音低沉如闷雷,魔气重新在掌心凝聚成尖锐的骨刺,“三日后,我们便从南海修士据点开始……”她的目光扫过三人,龙目里的疯狂与挣扎交织,“让人类,血债血偿。”
白昭咬着下唇,将滕曜然护在怀中,狐尾如赤色的屏障将他圈在最内侧;负屃挺直脊背,暗紫色衣摆被魔气掀起,却依旧带着龙族的高傲。而昏迷中的滕曜然,眉心正泛着若有若无的黑气,仿佛预示着更大的危机即将降临。
负屃强撑着站直身子,暗紫色灵力在伤口处翻涌,她抬手擦去嘴角血迹,目光冷静如渊:“等等姐姐,我认为我们要了解人类,知道他们的弱点,以小代价换来大收获。”她的声音在魔气弥漫的宫殿里回荡,九条龙尾轻轻摆动,扫落身上的碎石,“就像当年截教布下万仙阵,也是先摸清敌手虚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花几年时间了解他们,减少伤亡不好吗?”
狴犴周身魔气稍稍收敛,利爪无意识地抠进地面,青砖顿时裂出蛛网般的纹路:“几年?那些人类修士现在还在逍遥法外!”她龙目通红,杀意未减,“鲛人幼崽的哭声还在我耳边回荡,清心莲的灰烬……”话音未落,却被狻猊抬手打断。
鎏金袈裟在佛光中轻轻飘动,狻猊额间佛印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唇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负屃说得倒也在理。”她指尖划过虚空,显现出一幅幅画面:人类修士结队巡逻的路线、各大宗门防御结界的弱点,还有隐藏在繁华城池下的暗桩,“欲成大事,不可急躁。蛰伏的獠牙,往往更致命。”
白昭抱紧昏迷的滕曜然,狐尾不安地缠在少年腰间,听到这话立刻附和:“对!小恩人之前说过,人类也有好坏之分,说不定我们能找到愿意帮我们的!”她抬头望向狴犴,眼中带着恳求,“姐姐,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吧。”
狴犴沉默良久,突然挥爪击碎身旁石柱,碎石飞溅间,她转身背对着众人:“行吧,就听你的。”魔气重新包裹住她的身躯,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刺骨寒意,“但若是让我发现你们有半点拖延……”话音未落,整座宫殿突然剧烈震颤,她的身影已消失在翻涌的魔气中。
负屃松了口气,灵力却仍戒备地萦绕周身。她望向狻猊,后者正盯着滕曜然昏迷的模样若有所思,佛光与魔气在两人之间形成微妙的平衡。一场看似暂缓的危机,实则如同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在某个暗潮涌动的时刻,彻底断裂。
负屃凝视着狻猊周身诡谲翻涌的佛光,那抹猩红在金色光晕中如血渍般刺目。她暗紫色的灵力在指尖微微颤动,欲言又止:“姐姐……”
“不要说了!”狻猊猛然转身,身后狮首虚影张开獠牙发出怒吼,震得整座宫殿的珊瑚梁柱簌簌作响。她额间佛印迸发出刺目的光芒,鎏金袈裟无风自动,“既然人类践踏了妖族,那就让他们付出代价!”佛光骤然暴涨,将负屃逼得后退半步,地面上的青砖在强光下寸寸龟裂。
负屃望着昔日温和诵经的姐姐如今这般模样,喉间发紧,终究将劝说的话语咽回肚里。她暗紫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龙尾下意识地护住身后还在昏迷的滕曜然,良久才垂眸应下:“……是。”
白昭跪坐在碎石堆里,怀中滕曜然的呼吸微弱而绵长。她颤抖着伸出手,九条狐尾不安地蜷缩在身侧,声音带着哭腔:“狻猊姐姐,狴犴姐姐是入魔了吗,怎么会……”狐火在她眼眶里明明灭灭,映得眼角的泪痣愈发猩红,“以前她最爱抱着我讲故事,说要做守护苍生的瑞兽,怎么会变得……”
狻猊周身佛光突然凝滞,猩红佛印诡异地跳动了两下。她缓缓转头看向白昭,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却未作回答。空气中的魔气与佛光剧烈碰撞,发出刺耳的嗡鸣,远处传来狴犴不甘的怒吼,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回荡,似在诉说着某种信念的崩塌与扭曲。
沉默如巨石般压在众人之间,唯有远处海浪拍击礁石的声响,混着宫殿内残垣断壁的呻吟。狻猊抬手一挥,猩红佛光如锁链般缠绕在梁柱之上,原本祥和的珊瑚宫被染成诡异的血色。她踱步向前,鎏金袈裟拖过满地狼藉,每一步都似踏在众人的心跳之上。
“入魔?”狻猊忽然轻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不过是认清了现实。”她指尖凝聚出一缕魔气,看着它在佛光中扭曲挣扎,“当鲛人的血染红海水,当清心莲在诛仙剑下化为齑粉,所谓的‘守护苍生’,不过是个笑话。”佛印光芒大盛,将那缕魔气彻底吞噬,“狴犴不过是拾起了本该属于我们的獠牙。”
白昭浑身发颤,狐尾紧紧裹住滕曜然的身体:“可是姐姐,小恩人他……”话未说完,便被狻猊凌厉的目光截断。
“他是人类。”狻猊逼近一步,佛光化作利爪悬在滕曜然头顶,“只要是人,便逃不过贪婪与欲望。”她转头看向负屃,眼中猩红翻涌,“你执意护着他,莫不是忘了,当年截教覆灭,也是因人类的算计?”
负屃暗紫色灵力轰然爆发,九条龙尾如旌旗般展开,周身腾起虚影:“截教之殇,是仙门内斗!”她的声音震得空气嗡嗡作响,“而这少年,以凡人之躯挡在天雷之下,他的剑只为守护!”龙尾横扫,将逼近的佛光荡开,“姐姐若执意将他视为仇敌,我负屃今日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护他周全!”
宫殿内灵力激荡,白昭慌忙将滕曜然护在身下,狐火与佛光、魔气疯狂碰撞。狻猊瞳孔微缩,抬手凝聚出更大的佛光巨掌,却在即将拍下的刹那,被一道黑影撞开。
狴犴不知何时折返,周身魔气凝成实体,化作狰狞的龙形虚影。她挡在众人身前,龙目扫过狻猊与负屃,声音低沉如雷:“够了!现在内讧,正中人类下怀。”她转头看向负屃,魔气稍稍收敛,“你说要蛰伏,便按你的来。但……”利爪划过地面,迸溅的火星照亮她眼底的疯狂,“若让我发现他有半点异心,第一个取他性命!”
言罢,狴犴化作一道黑芒消失在宫殿之外。狻猊冷哼一声,佛光骤然消散,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警告:“最好别让我失望。”随着她的身影隐入阴影,珊瑚宫重新陷入死寂,唯有白昭急促的喘息声,与滕曜然微弱的心跳,在寂静中交织成不安的韵律。
负屃凝视着满地狼藉的宫殿,暗紫色的灵力在指尖若隐若现,她眉头紧锁,突然开口:“要不找嘲风姐姐帮助?她的祥瑞之气或许能驱散狻猊和狴犴的魔障,也能唤醒小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希冀,龙尾无意识地扫过地面,将碎石拨到一旁。
白昭抱着昏迷的滕曜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狐尾轻轻蹭着少年苍白的脸颊。听到负屃的提议,她缓缓摇头,声音哽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即使知道是错路,也要走了下去。”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愧疚与决然,“狻猊和狴犴已经彻底走上复仇之路,嘲风姐姐若卷入其中,只会徒增危险。既然她没有卷进去,我们也别找她了。”
说到这里,白昭扑通一声跪在负屃面前,九条狐尾无力地垂在地上:“对不起负屃姐姐,我害了你。若不是为了救小恩人,你也不会被逼到这般境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都是我太冲动,才把你拖进这场纷争……”
负屃连忙俯身扶起白昭,指尖拂过她被魔气灼伤的狐尾,灵力化作暖流治愈伤口:“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她的声音温柔却坚定,“截教对妖族有恩,小滕更是为了救你拼尽全力,我负屃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她抬头望向宫殿外翻涌的乌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况且,我不信她们真能执迷不悟到底。只要我们在复仇路上尽量减少无辜伤亡,或许还有转机。”
白昭握紧负屃的手,狐火重新在眼中燃起:“负屃姐姐说得对!我们不能让事情变得更糟。就算前路艰险,我也会陪着你们!”她低头看着怀中的滕曜然,轻声道:“等你醒来,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让狻猊姐姐和狴犴姐姐恢复清醒……”
宫殿外,雷声隐隐作响,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而负屃和白昭,在这废墟之中,握紧了彼此的手,坚定了守护的决心。
滕曜然的睫毛微微颤动,意识从混沌的黑暗中缓缓上浮。刺鼻的药香率先钻入鼻腔,混着某种奇异的草木气息,让他本能地皱起眉头。眼皮像灌了铅般沉重,他费了好大力气才缓缓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里,鲛绡织就的帐幔正随着气流轻轻摇晃,细碎的光斑透过镂空窗棂洒在床榻上,如同坠落的星辰。
“我这是在哪里……”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许久未曾开口。想要撑起身子,却发现浑身如同散架般酸痛,尤其是丹田处,隐隐有股阴冷的气息在游走。他下意识摸向怀中,触到青冥镜残片的刹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狴犴失控的魔气、狻猊猩红的佛印,还有白昭惊恐的哭喊。
房间突然响起窸窣的响动,白昭从屏风后探出脑袋,九条狐尾瞬间欢快地炸开。“小恩人!你醒了!”她几乎是扑到床边,狐火在眼眶里明明灭灭,“可把我吓死了!你昏迷了整整三天,负屃姐姐说你识海被魔气侵蚀,我还以为……”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按住滕曜然想要起身的肩膀,“别动别动!你现在还很虚弱!”
话音未落,暗紫色的灵力如流光般涌入房间,负屃手持药碗快步走来,发间玉坠随着动作叮当作响。“醒了就好。”她将药碗递到滕曜然唇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这是用南海龙涎草熬的药,能压制你体内残留的魔气。”见少年目光迷茫地打量四周,她轻叹一声:“这里是狴犴宫殿的偏殿,如今……”她的声音突然顿住,与白昭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滕曜然抿了口苦涩的药汁,喉结不安地滚动:“我记得,狴犴和狻猊……”话未说完,整座宫殿突然剧烈震颤,远处传来狴犴愤怒的咆哮,混着兵器相撞的铿锵声。白昭的狐尾瞬间紧绷,负屃则迅速挡在床前,暗紫色灵力在周身翻涌。窗外,原本澄澈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乌云笼罩,一场新的风暴,似乎即将在这看似平静的宫殿中轰然爆发。
大堂内烛火摇曳不定,狴犴周身魔气翻涌如墨,将悬挂的鲛绡灯染成诡异的暗紫色。她猛地挥爪,青铜铸就的议事桌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深深嵌入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废物!”她的怒吼震得穹顶簌簌落尘,龙目里燃烧着近乎癫狂的怒火,“如果不是我现在不方便出去,怎么会弄不过来侄女麒麟?你们骗都不会骗吗?”
跪在下方的妖族修士们浑身颤抖,为首的狼妖额头紧贴地面,冷汗浸透了粗糙的皮毛:“禀、禀大人,麒麟……麒麟殿下太过警觉。我们扮成受伤的流民引她上钩,谁知她一眼就识破了伪装,还……还打伤了我们兄弟!”他话音未落,一道暗紫色锁链如毒蛇般缠住他的脖颈,瞬间勒出殷红血痕。
“废物!一群废物!”狴犴怒不可遏,魔气凝成的利爪抵在狼妖眉心,“麒麟自幼在祥瑞之气中长大,最见不得生灵涂炭!你们拿这般拙劣的把戏去骗她,当她是三岁小儿?”她想起那侄女身披七彩祥云、脚踏青莲的模样,恨意愈发浓烈——明明同属妖族,麒麟却偏要与人类站在一处,守护那些害得鲛人灭族的仇敌!
另一名虎妖壮着胆子抬头,声音里带着哭腔:“大人,麒麟殿下身边还有几个强大的修士护卫,我们……实在不是对手啊!”话未说完,狴犴已经一脚将他踹飞,虎妖重重砸在石柱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狴犴周身魔气暴涨,在身后凝聚出三头六臂的狰狞虚影,“三日内,必须把麒麟给我带来!否则,你们就去给死去的鲛人陪葬!”众妖连滚带爬地退下,只留下狴犴独自站在满地狼藉中,龙目死死盯着墙壁上麒麟的画像——那是她曾经最疼爱的侄女,如今却成了复仇路上最大的阻碍。
正当狴犴怒火中烧时,一道金光闪过,狻猊踏着莲花虚影出现在大堂。她身披的鎏金袈裟微微颤动,额间的佛印泛着诡异的红光,与狴犴周身的魔气相互碰撞,在空气中激起阵阵涟漪。
“如此动怒,可不像你。”狻猊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耐,“不过是个不听话的小辈,值得你这般大费周章?”
狴犴猛地转身,龙目圆睁:“她是麒麟!祥瑞之兽,若能将她掌控,我们的复仇大业便可事半功倍!可这群废物……”她一拳砸在仅剩的半张桌案上,青石瞬间粉碎,“连个诱骗的小事都办不好!”
狻猊轻叹一声,抬手挥出一道金光,将满地狼藉清扫干净:“强攻不行,便智取。”她指尖轻点,虚空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麒麟常去的人间城镇、她救治凡人的场景,还有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修士,“麒麟最重情义,尤其是对曾有恩于她的人。”
狴犴皱眉盯着画面,魔气稍稍收敛:“你是说……”
“找一个与她有旧的人,假意陷入危难。”狻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以她的性子,定会毫不犹豫地前来相救。到那时,瓮中捉鳖,易如反掌。”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名狐妖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大人!不好了!麒麟……麒麟说是要……要讨个说法!”
狴犴闻言,眼中杀意暴涨,周身魔气凝成实质的锁链:“来得正好!既然她自己送上门,就别怪我不念亲情!”她转头看向狻猊,“姐姐,随我一同会会这位好侄女?”
狻猊微微颔首,猩红的佛印光芒大盛:“正有此意。就让她见识见识,如今的妖族,早已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两人周身气息暴涨,大步迈向殿外。一场妖族内部的激烈冲突,一触即发。而此刻的麒麟,踏着祥云,气势汹汹地朝着宫殿而来,她的眼神中满是愤怒与决然,誓要为那些被牵连的无辜生灵讨回公道。
云层在宫殿上空翻涌如沸,麒麟脚踏七彩祥云凌空而立,周身祥瑞之气化作万千流光,将狴犴宫殿外缭绕的魔气都逼退三分。她身披银鳞软甲,发间白玉麒麟佩随着衣袂轻晃,澄澈如春水的眼眸里却盛满了惶惑与不安。
"姨母!"麒麟的声音清亮如铃,穿透宫殿厚重的铜门,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与信任。她孤身一人落下,祥云在青砖上晕开温润的光晕,与地面凝结的魔气冰晶格格不入,"我不信,有人说你要生灵涂炭,你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他们在骗我,对不对?"
殿门轰然洞开,狴犴周身裹挟着翻涌的魔气缓步走出,龙目映着麒麟身上跃动的祥光,眼底闪过刹那的恍惚——记忆里那个总爱拽着她龙尾撒娇的小兽,此刻竟已生得这般挺拔。可下一秒,鲛人幼崽濒死的呜咽、清心莲燃烧的焦糊味又涌入脑海,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魔气凝成的锁链在身后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骗你?"狴犴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传来,每一个字都裹着刺骨寒意,"他们倒是会挑说辞。"她抬手一挥,半空骤然浮现出鲛人族被屠戮的惨状,残缺的鳞片混着血水在魔气中沉浮,"麒麟,你睁眼看看!这些善良的人类修士,就是这样回报妖族善意的!"
麒麟踉跄着后退半步,玉色脸颊瞬间血色尽失。她袖中乾坤袋无风自动,数枚还带着灵力波动的疗伤丹滚落出来——那是前日她在人间救治凡人时留下的。祥瑞之气在她周身剧烈震颤,银甲缝隙间渗出丝丝缕缕的金光:"可、可复仇不该牵连无辜!这不是姨母教我的道理吗?"
"道理?"狴犴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惊起栖在檐角的乌鸦,黑压压的羽翼遮蔽了半边天空。她猛地抬手,魔气凝成的巨掌直扑麒麟,"等你的祥瑞之气被诛仙剑碾碎,等你看着子民在面前断气,再来和我说什么道理!"
千钧一发之际,麒麟周身祥光暴涨,化作巨大的瑞兽虚影挡下攻击。她的眼角泛起泪光,却仍倔强地直视狴犴猩红的龙目:"就算全世界与您为敌,我也会站在您身边!但您若执意滥杀,今日......"瑞兽虚影发出清越的长鸣,震得宫殿的琉璃瓦簌簌作响,"我便要用这一身祥瑞,涤净您心头的魔障!"
麒麟周身的祥瑞之气与狴犴的魔气轰然相撞,激荡起的气浪掀飞了宫殿前的青石板。看着少女通红的眼眶里滚落的泪珠,狴犴高举的利爪突然僵在半空。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百年前的南海浅滩,小麒麟也曾这样哭着扯住她的衣角,求她别惩罚误闯龙宫的小海豚。那时她的掌心还温热,如今却凝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侄女......"狴犴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魔气凝成的锁链却不受控地激射而出,将麒麟周身的祥光层层绞碎。锁链缠绕在少女银鳞软甲上的瞬间,她别过脸不去看那双盛满失望的眼睛,"我不愿意伤害你,既然你不可以为我所用,那就不要捣乱。"
麒麟被锁链拽得单膝跪地,白玉麒麟佩在剧烈晃动中发出清鸣。她抬起头时,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却倔强地扬起下颌:"姨母若执意如此,麒麟甘愿化作镇压魔气的锁链!"话音未落,周身祥瑞之气突然暴涨,化作万千光丝渗入缠绕的锁链。魔气与祥光剧烈交锋,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烙下交错的纹路。
远处传来衣袂破空声,狻猊踏着扭曲的佛光现身,额间佛印猩红如血:"好个情深义重!"她抬手凝成光刃劈向麒麟,"留着这等绊脚石,不如......"
"够了!"狴犴怒吼震碎半边屋檐,周身魔气疯狂翻涌形成巨大的漩涡。她猛地挥袖震开狻猊,龙尾重重砸在地上,将整座宫殿震得摇摇欲坠,"谁也不许动她!把她关进......"喉间像是被清心莲的残梗卡住,她咬着牙吐出后半句:"关进冰魄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伤她分毫!"
当锁链拖着麒麟消失在宫殿深处时,狴犴望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利爪,突然发现掌心不知何时被魔气灼伤出焦黑的痕迹。而被祥瑞之气净化过的锁链碎片,正泛着微弱的光,落在青砖缝隙里,宛如未干的泪痕。
狻猊指尖流转的佛光诡异地扭曲成一抹笑弧,鎏金袈裟无风自动,猩红佛印映得她眉眼愈发妖冶。她歪着头打量狴犴紧绷的龙躯,忽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轻笑:“入魔后,妹妹还真是暴躁啊,我就随口说说,我也不想伤害侄女,你还当真了,嘻嘻嘻。”笑声里裹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魔音,震得空中盘旋的乌鸦纷纷坠落。
狴犴周身魔气凝成实质的荆棘,扎得地面裂痕蔓延如蛛网。她龙目通红,利爪深深抠进青砖,指缝间渗出暗紫色的血:“下次别开玩笑了,我有点控制不住。”话音未落,宫殿顶部的夜明珠突然爆裂,飞溅的碎片在魔气中化作齑粉。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方才麒麟倔强的眼神、泪珠砸在锁链上蒸腾的雾气,此刻都化作钢针,一下下刺着她千疮百孔的心。
狻猊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脚尖轻点,踏着扭曲的莲花虚影逼近。她抬手想要触碰狴犴颤抖的肩膀,却在触及魔气的刹那被弹开,袖口瞬间焦黑一片:“瞧你这草木皆兵的样子。”她指尖凝聚出一缕佛火,在魔气中灼烧出诡异的青烟,“不过是个小丫头,等她在冰魄牢里尝够了魔气蚀骨的滋味,还怕她不乖乖听话?”
狴犴猛地转身,带起的气浪掀翻了半面宫墙。她望着满地狼藉中零星闪烁的祥瑞之光碎片,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那些曾与麒麟在云海中嬉戏的画面,此刻都成了剜心的利刃。她深吸一口气,魔气在胸腔里翻涌如沸:“别让她死,也别......”话未说完,她已经化作一道黑芒消失在宫殿深处,只留下空荡荡的回音:“别让她受太多苦......”
狻猊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猩红佛印突然疯狂跳动。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祥瑞碎片,看着它在佛光中发出不甘的嗡鸣,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心软,可是复仇路上最大的弱点啊,妹妹......”随着她拂袖而去,宫殿外的魔气愈发浓重,隐隐传来冰魄牢里锁链晃动的声响,混着一声压抑的呜咽,消散在呼啸的夜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