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雾气如同活物般缠绕在艾琳湿漉漉的脚踝,血族贵族缓步逼近,裙摆扫过地面时带起细碎的冰晶。她抬手捏住艾琳的下巴,银灰色瞳孔中流转着令人心悸的光芒,仿佛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既然你被我收了,就要有个规矩,"指尖突然发力,迫使艾琳仰起头与她对视,"以后你要叫我主人,懂吗,嗯?"
尾音拖得极长,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贵族呼出的血腥气喷在艾琳脸上,混着浴室残留的柑橘香,形成诡异而刺鼻的味道。她身后的咒文倒计时虽已消散,空气中却依然浮动着幽蓝的微光,如同蛰伏的毒蛇。
艾琳被掐得生疼,喉间发出细小的呜咽。眼前这个血族的指甲修剪得精致优雅,却比贫民窟混混的拳头更具威慑力。她想起在垃圾场时,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自己曾对着野狗露出尖牙;可此刻面对这双掌控她生死的手,所有的倔强都化作了恐惧。
"懂......"艾琳艰难地从齿间挤出这个字,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大声点!"贵族突然加重力道,艾琳的眼泪不受控地滚落。
"懂了,主人!"这声带着哭腔的回答在空旷的浴室回荡。贵族满意地松开手,艾琳跌坐在地,脖颈的咒印突然发烫,仿佛在呼应主人的威严。绯色斗篷掠过她发顶,留下一句冰冷的命令:"出来后到书房找我,要是敢磨蹭......"话音未落,地面的积水突然凝结成尖锐的冰锥,擦着艾琳的脸颊刺入墙壁,"溶解池可不止能销毁食物。"
雕花铜门缓缓开启,厚重的檀木香气裹挟着羊皮纸特有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艾琳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眼前的书房仿若一座巍峨的知识迷宫——深褐色的胡桃木书架高耸入云,青铜烛台上摇曳的烛光映照着烫金书脊,无数皮革装订的古籍沿着旋转楼梯层层叠叠堆砌至穹顶。
血族贵族慵懒地斜倚在雕花真皮扶手椅上,苍白的手指夹着一卷泛黄的羊皮卷轴。她身着的墨色丝绒长袍缀满银丝刺绣的荆棘纹样,当艾琳踏入的瞬间,那双银灰色眼眸从书页间抬起,泛起危险的暗芒。
艾琳盯着不远处另一把空着的天鹅绒软垫椅,方才在浴室被热水泡得发软的双腿突然生出坐下的冲动。这念头刚一浮现,她便鬼使神差地挪动脚步,却在指尖即将触到椅背上的雕花时,被一声冷笑惊得僵在原地。
"我让你坐了吗?跪着。"贵族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匕首,话音未落,地面突然窜起几道血色锁链,缠住艾琳的脚踝猛地一拽。她踉跄着扑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大理石上,疼得眼前炸开金星。抬头时,正看见对方将书卷随意抛在镶玉的书案上,绯色瞳孔里盛满居高临下的戏谑。
艾琳咬着嘴唇慢慢跪直身子,潮湿的发丝黏在汗津津的额头上。书房高处的彩绘玻璃窗透进血色月光,在她颤抖的肩头上投下破碎的纹路。
"我叫莱诺蕾·冯·黑森巴赫。"贵族修长的手指划过书架上陈列的鎏金匕首,刀刃映出她嘴角勾起的弧度,"你不用管我是什么地位,做好你本职就可以——从现在起,你要记住,在我面前连呼吸都是恩赐。"
冯的银灰色眼眸扫过艾琳时,像冰刃般将少女的窘迫尽数剖开。对方单薄的身躯在潮湿的破布下瑟缩,粗麻布裙早被洗得发白,褴褛的布料贴在嶙峋的骨节上,被雨水泡得发胀的脚趾在冷硬的地板上蜷缩成团。方才洗澡时匆匆拧干的头发又渗出潮气,顺着脖颈滑进衣料破损的领口,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出深色痕迹。
"便宜你了。"冯嗤笑着合上手中古籍,羊皮纸发出清脆的啪嗒声。她轻挥衣袖,书架间顿时腾起猩红雾气,化作无数闪烁的咒文悬浮在空中,"一会我给你找一套衣服,别搞得和我这里没衣服似的。"尾音带着贵族特有的傲慢,仿佛施舍给蝼蚁的怜悯。
当血色雾气散去,冯手中已多出一件缀满珍珠与蕾丝的象牙色蓬蓬裙。金丝刺绣的藤蔓沿着裙摆攀援,袖口处垂落的水晶流苏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抬起头。"她将裙子甩在艾琳面前,裙角扫过地面扬起细微的尘埃,"我会教你如何打扮自己。"
冰凉的指尖突然掐住艾琳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脸迎上那双审视的眼睛。冯的拇指摩挲过少女未褪稚气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似嘲似叹的弧度:"长的挺可爱的,可惜是个人类。"话语间呼出的血腥气裹着寒意,与她指尖传来的温度形成诡异的反差。随着咒文的嗡鸣,那件华服自动悬浮而起,布料如同活物般缠绕上艾琳的身体,珍珠扣在暗处泛着冷光,将少女困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华丽牢笼之中。
冯的指尖在艾琳新换的蕾丝衣领上轻轻勾了勾,金丝刺绣的玫瑰在她冰凉的触碰下微微颤动。"以后自己学着穿,还要帮我穿衣服。"她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双绣着银线的缎面小鞋,珍珠串成的鞋带在地上散开,如同一条沉睡的白蛇。
艾琳蹲下身,脚趾第一次陷入柔软的天鹅绒鞋垫。沾着泥水的脚趾被丝绸袜温柔包裹,鞋面上镶嵌的蓝宝石正巧坠在脚踝凹陷处,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轻摇晃。烛光掠过少女泛红的脸颊,将蓬松裙摆上的珍珠映得流光溢彩,方才蜷缩在巷子里的狼狈模样,此刻竟化作了童话里走出来的瓷娃娃。
冯倚在雕花书柜旁,绯色斗篷垂落的阴影与艾琳鲜亮的裙裾形成刺眼对比。她眯起银灰色眼眸,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少女,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还不错。"话音未落,书房的烛火突然诡异地明灭,血色雾气顺着门缝漫进来,在艾琳脚边凝成通往楼梯的箭头。"现在,自己在我庄园里面找一间房间住吧,卧室房间在二层。"
艾琳仰起头,目光掠过空荡荡的回廊。水晶吊灯在头顶无声旋转,将冷光洒在落满灰尘的家具上。除了她们两人的呼吸,整座庄园安静得能听见远处滴水的声音。"主人为什么不多找几个女仆呢?"话一出口,她便后悔地咬住下唇。
冯翻开一本厚重的古籍,羊皮纸翻动的声响惊起书架间沉睡的尘埃。"我喜欢清静。"她头也不抬地回答,指尖划过书页上的咒文,一道幽蓝的光痕突然窜出,将试图落在艾琳发间的飞蛾瞬间烧成灰烬。"太多聒噪的声音,会让我忍不住......"她顿了顿,银灰色眼眸闪过一丝血色,"清理掉那些噪音源。"
艾琳的手指抚过二楼走廊冰凉的雕花栏杆,脚下的丝绸鞋踏在波斯地毯上几乎没有声响。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洒进来,在地面切割出猩红与暗紫的光斑,像某种神秘的图腾。她推开一扇又一扇雕花木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着吱呀声,直到推开最东侧那扇缀满玫瑰铜钉的门——褪色的锦缎窗帘半掩着窗台,墙角立着个积灰的娃娃柜,玻璃罩里的瓷娃娃睁着蓝盈盈的眼睛,竟与她有几分相似。
“就这间吧。”她轻声自语,裙摆扫过地板时,带起一阵细小的尘埃。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血腥味,艾琳浑身紧绷。冯的绯色斗篷从阴影中浮现,银灰色眼眸扫过房间,落在窗台上那盆枯萎的白蔷薇上。“挺好,旁边就是我房间。”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指尖划过门框上斑驳的藤蔓浮雕,原本褪色的花纹突然泛起幽蓝的光,“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聪明。”
艾琳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上身后的梳妆台,瓷制烛台摇晃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冯逼近的身影笼罩住她,冰凉的呼吸喷在她发烫的耳尖:“记住,离我的书房远点。”话音未落,一道血色锁链突然缠住艾琳的手腕,将她拽向墙壁,“但如果我需要你——”锁链瞬间化作雾气消散,冯的指尖轻轻点在她胸口,“无论你在做什么,三秒内必须出现在我面前。”
窗外忽然炸响一声惊雷,艾琳惊得一颤。冯却仰头大笑起来,苍白的脸在闪电中映得发亮:“真有趣,人类的恐惧永远这么新鲜。”她转身时,斗篷扫落梳妆台上的铜钥匙,那钥匙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正巧滚到艾琳脚边。
冯缓步绕着艾琳踱步,绯色斗篷拖过地面,在纤尘不染的大理石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血色痕迹。她突然停在摆满古籍的书架前,苍白的手指抚过鎏金书脊,指尖凝起的冰霜在羊皮纸表面结出细密的纹路:"会打扫卫生吗?"
艾琳盯着对方发梢垂落的冰晶,喉咙发紧。记忆里浮现出贫民窟的景象——她曾跪在污水横流的巷子里,用碎布擦拭贵族马车经过时溅在墙上的泥点。"会。"她的声音比自己预想中还要沙哑。
"把我这里打扫干净,别留下一丝灰尘。"冯猛地挥动手臂,数十本厚重的古籍自动悬浮而起,翻涌的书页带起呛人的纸尘。血色雾气顺着她的袖口漫出,在半空凝结成幽蓝的倒计时咒文,数字从180开始飞速跳动,"三小时,要是做不到......"她指尖划过最近的烛台,青铜底座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就去后院的荆棘丛里睡一夜。"
艾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瞥见书架顶端堆积的陈年积灰,看见窗台凹槽里蜷缩的死飞蛾,还有波斯地毯褶皱间藏着的干枯花瓣。当倒计时跳到175时,她突然冲向墙角的黄铜工具箱。粗粝的麻质抹布擦过滚烫的掌心,木桶里的熏衣草清洁剂溅在新换的裙摆上,晕开深色的污渍。
"记住,"冯倚在门框上,看着少女踮脚擦拭吊灯的狼狈模样,银灰色眼眸闪过一丝兴味,"灰尘藏在光找不到的地方,就像人心。"她轻笑一声,斗篷卷起一阵风,将刚扫成一堆的灰尘重新吹散在房间里,"而我,讨厌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艾琳踮着脚擦拭书架顶层的银质烛台,指尖触到烛泪凝结的凸起时,听见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那声音混着冯压抑的低吼穿透三层雕花天花板,惊得她手中的抹布险些坠落。透过镂空栏杆望去,血色雾气正从书房门缝汹涌而出,将走廊里的壁灯尽数扑灭。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昨夜她抱着刚洗净的丝绸睡袍经过书房,门缝里飘出的血腥味几乎让她作呕;前日整理梳妆台时,发现暗格里藏着半块腐烂的玫瑰,花瓣上布满齿痕,却不是人类的形状。每当冯独处时,整座庄园的空气都会变得粘稠,像是被某种古老而悲伤的东西浸泡过。
"发什么呆?"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艾琳浑身僵硬地转身,正撞见冯裹着染血的斗篷立在阴影中,银灰色眼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少女慌忙低头,却瞥见主人苍白的手背有道新鲜的抓痕,伤口处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像被毒蛇咬过的痕迹。
擦拭水晶吊灯时,艾琳在玻璃折射的光影里,恍惚看见冯年轻时的幻影——那时的她戴着荆棘王冠,站在摆满玫瑰花束的高台上,周围簇拥着神色恭敬的血族。可下一秒,画面便被飞溅的血色击碎,只留下满地燃烧的请柬和破碎的王冠。
当她跪在地上清理书房的碎瓷片时,锋利的瓷片划破指尖。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吸血的獠牙几乎要触到伤口,却在最后一刻猛地甩开。那瞬间,艾琳在对方眼底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恐惧,如同被火灼伤的飞蛾。
暮色漫进庄园时,艾琳抱着装满脏床单的藤篮经过阁楼。锁孔里漏出的月光中,她看见墙上挂着幅蒙尘的画像——画中女子与冯容貌相同,却戴着镣铐被荆棘缠绕,胸口插着的银质匕首,与冯书房暗格里的那把一模一样。
艾琳攥着沾着灰尘的抹布,望着冯离去时在地毯上拖出的猩红残影,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些诡异的碎片。阁楼里蒙尘画像上的银匕首、暗格里腐烂的玫瑰、还有方才主人眼底转瞬即逝的恐惧,像蛛丝般在她心头缠绕。潮湿的晚风掀起窗帘,烛火在她怔愣的面容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主人曾经也是个苦命人吗?"这句话不自觉地从齿间溢出,又消散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三小时的倒计时咒文早已消散,但艾琳仍保持着近乎偏执的专注。她用细毛刷清理波斯地毯的每一道褶皱,爬上梯子擦拭穹顶壁画上的积灰,甚至将冯随意丢在地上的古籍按烫金纹章的颜色重新排列。当最后一盏壁灯被擦得锃亮,整个书房焕然一新,唯有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在提醒她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还算勉强入眼。"冯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绯色斗篷换成了一袭墨色丝绸睡袍,银灰色眼眸扫过纤尘不染的房间,罕见地没有挑剔。她转身时发梢扫过艾琳的脸颊,带着雪松与铁锈混合的气息:"跟我来。"
穿过挂满家族肖像的长廊,艾琳的丝绸鞋踏在温热的玛瑙地砖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宴会厅的水晶吊灯全部亮起,照得长桌上琳琅满目的餐盘几乎晃花她的眼——缀着金箔的奶油浓汤在银碗里翻滚,烤得金黄的鹌鹑腿插着镶宝石的餐刀,还有盛在雕花玻璃杯里、会随着温度变换颜色的神秘饮品。她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食物,甚至不敢相信这些是用来吃的。
冯优雅地切开一块淋着蓝莓酱的鹅肝,抬眼看见艾琳呆立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怎么,在贫民窟没学过用餐礼仪?"她指尖轻点,一道血色雾气卷起银质餐叉塞进艾琳手里,"坐下,别让食物凉了。"
当最后一口带着玫瑰香气的甜点滑入喉咙,艾琳仍觉得像在做梦。直到冯突然起身,丝绸睡袍的衣摆扫过她手背:"侍候我洗澡。"
浴室内蒸腾的水汽中,冯褪去长袍的瞬间,艾琳屏住了呼吸。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那具完美的身躯上,苍白的皮肤光洁如瓷,找不到半道伤痕,仿佛从未被岁月或苦难触碰。但当冯跨入铺满玫瑰花瓣的浴池时,水面突然泛起细小的涟漪——不是因为动作,而是她垂在池边的指尖,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