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出发的时间差不多是在八点。
在路上坐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快两个小时的车，再加上到了之后零零散散的时间，慕兮余下的睡觉时间也就只剩了一个小时。
但这短短一个小时的休息时光，对于嗜睡的慕兮来说显然是完全不够的。
拉着毫无抵抗任由她扣在手心的软糯小手，苏瑾璃心疼地看着一脸迷茫、眼皮子时不时耷拉的慕兮。
她极力地维持着她们的平衡，可还是左偏一下右偏一下，艰难的跟着队伍前行。
好看的小脸不再是生人勿扰面无表情的冷淡，也不是刚刚那昙花一现的轻灵笑容。慕兮整个人的气质从可甜可盐的小蛋糕，变成了一只失去灵魂毫无生气的布偶。
一个小时的时间并没有让慕兮恢复精力，反而让她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像是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她现在一点意识没有，只是被苏瑾璃拉着前行。
“兮兮，快醒醒，我们要到食堂了。”苏瑾璃忍不住再次出声喊了喊对方的名字。
“唔...”
慕兮对耳边的话语毫无反应。她依旧靠在小狗身上，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前方。
脚丫子踢到一块石头，她打了个踉跄。苏瑾璃连忙拉住她搂进怀里，可她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苏瑾璃抿起了小嘴，担忧地看着怀里迷迷糊糊的小人。
从她把人叫醒到集合完毕，甚至现在她们都快要走到食堂了，慕兮一直是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一脸困困没睡醒的宕机样，和她讲话也不理人。牵着手走路也是歪七歪八像是喝醉了一样，走几步她就要踉跄一下。她的身体都被兮兮撞了好多下了。
虽然软乎乎的身体撞上来还挺舒服的...咳咳，但兮兮这么不正常的样子，这叫她怎么能不担心呀？
不管兮兮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万一她不小心没拉住，把人摔着了可就完蛋了。
她想去找一下大人们，可这里的教官看上去也不是很和善的样子。一个个都凶神恶煞，像是被人欠了好多钱一样。
刚刚她们下来晚了点，就被骂了，说她们公主病懒狗巴拉巴拉的。她也不敢去找何老师。
一想到刚刚教官对她们的批斗，以及一开始何老师那刺人的目光，苏瑾璃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被他们的组合拳打得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等她们的队伍在一栋建筑面前停下，看着身旁依旧晃晃悠悠的慕兮，纠结了许久的苏瑾璃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拉着对方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伸出了自己的白玉小手，慢慢靠近着对方那张神情迷茫的小脸蛋。
她决定使用物理叫醒法。
可这么近距离一看慕兮那白里透红的可爱小脸，苏瑾璃的手就悬在了半空。她又下不去手了。
兮兮这么好看，皮肤又白又嫩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她要是这么捏了，把兮兮给捏疼了该怎么办呀？
兮兮会不会哭出来哇？
苏瑾璃苦恼地陷入了纠结中，她是真不舍得对她的可爱宝宝下手。
光是想象着捏上去的场景，苏瑾璃都能感到了一股满满的负罪感涌上心头，更别提幻想兮兮哭出来的了。
摇摇脑袋，她pass了这个方法。她的视线继续打量着对方，寻找着其他能够唤醒对方的地方。
有了！
仔细打量了一番慕兮的精致小脸，她眼睛一亮，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目标。
脸蛋不行，那就小鼻子吧！
虽然不能呼吸的感觉也不是很好，但总比脸蛋痛痛好吧？她自己反正是挺怕疼的，兮兮这么娇嫩的皮肤应该和她一样怕疼。
苏瑾璃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小手轻轻一捏，嗯，果然很疼。
所以还是捏小鼻子吧！
她把视线放回到了已经困意满满闭上眼睛的慕兮身上。
她凝视着对方那精致的鼻翼，咬了咬牙，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捏住了慕兮的小鼻子。
她的动作极其轻柔，光是摸上去就废了老大的劲，捏也是慢慢地用力，生怕自己不小心弄疼了对方。
黑漆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的脸庞，苏瑾璃屏着呼吸，紧张兮兮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不管怎样，先让兮兮清醒一点再说，至少能跟她交流。要是兮兮骂她了，呜，那就骂她吧。
总比到时候摔倒了或者进去被教官骂一顿的好。
苏瑾璃的叫醒计划貌似是成功了，原本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慕兮总算是有点动静了。
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她的身子轻颤，嘴巴微张，脸蛋变红。
只是没等苏瑾璃露出成功的表情，她那平滑的眉头瞬间就紧皱了起来，变成了沟壑。
“你。”
月色般平静的眸子猛地瞪大，危险的气息在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
不到半秒对视的时间，慕兮便一把拍开了面色错愕的苏瑾璃的手，然后反客为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苏 瑾 璃。你想干什么？”
攥着拳头，慕兮语气冰冷、一字一顿地念着对方的名字。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瑟瑟发抖的苏瑾璃，瘦弱的身躯爆发着与其样貌截然相反的力量。
并不是想象中的冷淡和不悦，也并不是期待的嗔怪和娇羞，她带来的是如同陌生人般的冰冷呵斥。
“我，我...”
苏瑾璃愣神地看着那副冷漠脸蛋和死寂的眼眸。她刚准备好迎接对方的怀抱，一下子就被恐惧感完全给按进了地里。
她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低估了慕兮的反应。
她哭了。
手腕处传来的阵阵痛楚如同催化剂般让她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顺着她细腻的脸颊悄然滑落，留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迹。
冷漠的神情和毫无感情的视线像是破坏死光一般灼烧着她的心脏。
她颤抖着身子，捂着胸口，一脸委屈地咬着唇。
“我只是看食堂快到了，想...想把兮兮你叫醒。”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而且你刚才一直困困的样子，我真的很担心...怕你摔倒，又怕你被骂。”
“叫醒我？那你为什么要捏我的鼻子？我不是说了我不喜欢你不告诉我一声就突然的身体接触吗？”
慕兮一愣，她语气里的冷意稍稍淡了些，转而多了一丝愕然。
“因为...因为我叫你，你一直不理我啊。你根本听不见我说的话。”
苏瑾璃流着泪，无力地反驳道。她的声音哽咽，既无奈又委屈。
“我…我只是想叫醒你，可捏脸蛋又怕弄疼你，所以才捏了你的鼻子…你为什么要凶我。我明明只是担心你啊。为什么...呜呜呜。”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只是哭了这么一会儿，她的眼睛就已红红地肿了起来。她的小手无力地擦拭着，却只能带来一阵阵的痛意。肩膀剧烈颤抖着，娇小的人儿无助地流着清泪。
心里的喜欢有多么深厚，被冰冷对待的伤害就有多么难过。
她早已把对方捧在自己的心尖上，可这毫不留情的回应彻底地击碎了她的一切准备。她做的一切好像都没有用。唯有恐惧和失望弥漫在心间。
她很害怕，她想逃跑。
“我...”
听着苏瑾璃那被泪水堵住喉咙似的破碎声音，慕兮的脑袋瓜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里面炽热的怒火瞬间被冻结住，胸中的戾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窒息感掐住了她的喉咙。
她怔怔地松开了苏瑾璃的手腕，低下了头，声音低沉又沙哑地道歉着：“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的鼻子是雷区，她只是不小心的，她这么傻，不可能是故意的。
可...可自己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呢？怎么凶她了呢...
她又应激了。
白皙小手上的红印很是突兀和显眼，甚至有发紫的倾向。不和谐的颜色像是罪恶的烙印一般提醒着她这个罪人。
她自责地按着自己的胸口，心脏像是被针扎似的难受。脑袋垂得更低，她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她总是这样克制不好自己的脾气，伤害真正对她好的人。一点小事在她那阴晴不定的心情前就有可能成为爆炸的导火索。
明明只需要好好说就能解决的事情，却总是被她弄得一团糟。
她像个炸药桶一样一点就着，把爱她的人伤得粉身碎骨。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糟糕。
死死地咬着牙齿，慕兮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里。小巧又白嫩的小手再次的染上了那抹污秽的色彩。
看着苏瑾璃身上被自己留下的罪孽，她心疼地想要伸手揉一揉对方的小手。
可手刚一伸出去，对方就猛地往后一缩，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惊恐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慕兮紧抿着发白的嘴唇，默默地放下了手。到嘴边的解释话语，最终也只是再次化作了一声软弱无力的道歉。
“对不起。”
苏瑾璃没有回答，她的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她啜泣几声，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慕兮站在原地，毫无血色地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
她用力地抿着苍白如纸的嘴唇，全身的力气仿佛被对方那惊恐的眼神瞬间抽空了似的。
她迈不动自己恍若灌铅的双腿，也没有一丝勇气追上去。
她面色苍白地捂着依旧滚烫跳动的胸口，难受地蹲下了身。
她们的关系看似很好，但也只是无根之萍，碰一碰就会碎开。
所谓的朋友，她潜藏在心底里所渴求的朋友，都是苏瑾璃为她带来的。
可一天就把人惹哭了三次的她，又给予了对方什么样的回报呢？
她没有资本，也不值得。她就是那么的肮脏和不堪。
她理应独自一人腐烂致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