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起身子掸落工装裤的砂砾，地窖陈腐的空气裹着霉味钻进鼻腔。借着光球的幽蓝冷光望去，蛛网在橡木横梁上织成流苏，铁柜表面的氧化层皲裂如龟甲，唯有那些密封的玻璃器皿还在尘埃中折射出琥珀色的光。
"欢迎莅临鄙人的秘密工坊。"自称阿希姆的光球在空中划出半圆弧度，磷火般的粒子在它周身明灭，"这些药剂足够你完成第一次炼金。"
我屈指叩了叩锈蚀的柜门，金属嗡鸣惊起暗处的潮虫："具体流程？"
"看到那些晶簇状沉淀物了吗？"光球突然分裂成三个分身，分别指向不同试剂，"选矿剂三十克，硝基苯磺酸钠十克，乙酸铅和碱片各两克——当然，还需要活水煮沸。"
当我把取自暗河的浑水注入烧杯时，黄铜支架上的魔法阵自动燃起青焰。沸腾的水雾里，阿希姆的声线带着电子杂音："现在，让化学与炼金术共舞吧。"
灰**末坠入热浪的刹那，溶液突然迸发虹彩。镀金雕像浸入脱金液时发出蛇类蜕皮般的嘶响，金属表层如融雪般剥离，露出内里灰败的陶胎。我钳起器物反复冲洗，直到冲洗液在PH试纸上晕开矢车菊蓝。
"酸性环境，蓬松锌丝，还有..."阿希姆突然剧烈闪烁，我手忙脚乱地将酒精灯调至文火状态。魔石镶嵌的加热装置吐出靛色火舌，烧杯里的置换反应正在上演微观的星爆——锌丝如珊瑚虫般舒展肢体，将液态黄金蚕食成结晶。
斜阳透过气窗在地面投下菱形光斑时，我终于对着坩埚里跳动的金豆长舒一口气。暗红法阵将金属熔成液态阳光，而墙上那具青铜星象仪仍在投射虚幻的星轨。
"为什么坚持用齿轮试管架？"我摩挲着雕满卢恩文的铁架台。
光球在试管架前划出萤火轨迹："就像人类会给战马佩饰流苏，有些仪式感能让分子运动更优雅。"它突然分裂成星群模样，"或者说，你更希望我回答'为了向熵增定律宣战'？"
靛青色火焰在魔石灯芯里渐次熄灭时，坩埚中的金液已凝成浑圆珠胎。阿希姆突然分裂成十二枚光点，在法阵外围组成炼金时钟的模样："正午星轨与汞蒸气共振的时刻——就是现在！"
我按灭冒烟的防护手套，看着金珠在冷凝管中沿螺旋铜轨滚落。那些本应刺鼻的酸雾，竟在青铜星象仪的投影里化作银河碎屑。当第一粒金豆坠入天鹅绒衬盒时，暗河的水汽正顺着石缝渗成竖琴的弦音。
"纯度99.27%，比中世纪炼金师的平均水准高出..."光球的话被我的嗤笑打断。试管架上齿轮咬合的声响忽然加快，仿佛在为这场悖论加冕——那些精密计算的化学公式，此刻正沿着黄铜管道流入星象仪的占卜凹槽。
我用镶磁镊子夹起金豆对着气窗微光，本该璀璨的金属表面却浮动着咒文般的虹彩："这算哪门子黄金？"
"魔法侧同位素而已。"阿希姆的核心突然坍缩成黑洞般的奇点，又瞬间迸发成星云状光雾，"建议你关注更重要的东西——"它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我冲洗锌丝时的废水正在地窖角落蜿蜒成蛇形轨迹。
暗河的水声突然变得粘稠。那些本应无生命的废弃液，此刻正在石砖缝隙里增殖出珊瑚状结晶。一簇磷光突然从废水潭中炸开，映出墙上历代炼金术师的蚀刻画像——他们的虹膜全都变成了锌的冷灰色。
"顺便说，你刚才用的河水源自女巫之泪瀑布。"光球的声音混入了老式留声机的杂音，"三小时后，这些废水会孕育出..."
爆炸声打断了警示。我们同时望向剧烈震颤的青铜星象仪，它的二十八宿方位孔洞正喷射出彩虹色蒸汽。阿希姆瞬间切换成警戒模式的猩红色，而我攥着金豆的手心已沁出冰凉的汗——那金属不知何时开始同步搏动，恍若一颗沉睡千年的机械心脏。
